“闻队,有发现!”
随着江年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起,不远处两百米的一处废墟正在被警戒线包围。
没过一会,废墟的一角被撬开,暖黄的阳光顷刻之间洒满了狭窄的石洞中,技侦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周围人看到这样一副景象,也纷纷发出了感叹。
“这地方竟然还能住人!”
“咳咳,这味真他妈冲!”
“被子都黑的发硬了,这人是在这住了多久。”
等到技侦将照片拍完,侦查组在排查室内痕迹时,其中有一人忽然喊了一句: “等等……水壶里的水是热的!人不久之前还在这里!”
等到闻识川闻声走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搜查的差不多了。
只见警戒线包围的区域,工地堆放废墟的一处角落里,竟然被凭空掏出了一个洞。
塑料纸贴出的墙面和天花板包围着一个狭小的区域,看得出这里曾是一个人的栖息之所。
黑到发硬的被褥已经辩不清本来的花色,破旧的实木桌上堆积着一层一层油垢,旁边用来装水的老式热水壶破损了一个角,露出里面银色的内胆。
桌上放着的搪瓷缸和塑料碗叠在一起放在角落,桌子正中央放着一碗没吃完的泡面,整间屋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味和无法忍受的阴湿霉味。
遍地的垃圾和无法辨认的杂物随意地堆放在一起,苍蝇在屋内肆意横飞,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不知道还藏着多少不明生物,等着在此汲取一些滋养。
闻识川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大致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之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破了一半外壳的热水壶上。
“这人怎么烧热水?”
看得出来,这个狭窄的“容身之所”还过着最原始的生活。
——这里并没有通电。
江年在一旁小声回答:“还有一组人正在周围找,应该可以能有些发现。”
却不料闻识川却忽然反常地开了口:“先收队。”
江年说话的动作一顿,下一秒仿佛懂了他的意思,抓着手里的对讲就跑了另一边。
侦查组的人闻声动作都停了下来,下一秒,都不约而同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闻识川冲着旁边侦查组的一群人扬了扬下巴:“留几个人在这里蹲守,一旦有人过来立刻带到市局!”
“是!”
这边命令刚下达,一群人正准备恢复现场,陈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闻识川!监控有问题!”
只见闻识川目光微微闪动,身子僵硬了一秒,随即转身冲着女人声音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他轻轻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语气竟有几分慌张。
陈芷脚步一滞,停在原地,一脸惊喜:“我发现了线索!”
然后又意识到了闻识川的异常,刚想绕过他看看后面的景象,肩膀就被闻识川用手牢牢固定住了。
陈芷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片刻,有些疑惑:“怎么了,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没什么,你还是别看为好。”闻识川沉声说完,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锋,“你发现了什么?”
陈芷这才想起来,连忙将手里闻识川的手机放到他眼前:“你看,六分三十二秒,是不是还有一个人的影子从门口闪过?”
闻识川闻声看去,果然就看见那个时候工地大门飞快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
但相比那个穿连帽衫的男人来看,这个身影更显佝偻,像是一个老年人。
脑中瞬间闪过了刚才见过的简陋住所,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般,他从她手里将手机拿了过来,调出微信给周从发了条消息。
就是趁这个空档,陈芷脱离了闻识川的束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绕过闻识川往前走到那个废墟的角落一边,看到了正在被侦查组还原的住所一隅。
阳光从洞口洒进房间一角,蓝白相间的塑料纸,褐色的地板和数不清的杂物,伴着鼻尖的恶臭送到了她眼前。
她怔在原地。
这一瞬间……她好像知道了闻识川不让自己看这些的原因。
理智的思考压过了生理的不适。
老人,废墟,年轻人……
她忽然想起在车上跟闻识川讨论的问题。
嫌疑人频繁出入一案现场的原因,是挑衅警方也好,处理遗留证据也罢,尚还不算明确。
但是一案嫌疑人来到本就不是他作案的二案现场,却不一定只是为了挑衅警方。
也有可能,是来探望某些人……
意识到这个,陈芷早已无暇顾及眼前的污秽,她连忙转过身想要将自己的猜想告诉闻识川,身体还没动作,眼前却突然一黑。
闻识川手心的温度暖烘烘地安抚着她的眼窝,她在原地愣了几秒,忽然睁开眼睛眨了眨。
光从闻识川的手指缝隙里透过来,鼻尖那种难闻的声音也被忽然刮起的风冲淡了不少,倒是闻识川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更浓一些。
那是一种很干净的味道,很快就将她升起的不适感压了下去。
这动作自然,让她心一暖,不自觉笑了出来:“我都看见了。”
闻识川一怔,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放开,她恢复了光明,还没看清楚周围的样子,下一秒闻识川就从她的背后出现到了她的眼前。
“替我挡着呢?也好。”陈芷眨了眨眼,笑着看他,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要不是知道闻队一向都这么贴心,我还真以为你对我意思。”
“没有。”他轻声解释。
“知道知道,你对我没意思。”陈芷摆了摆手,连忙转移了话题,将自己刚才的猜想一股脑吐了出来。
而闻识川显然听的有些心不在焉。
陈芷没听懂他的解释,他说的没有,是他从来不曾对谁贴心过。
陈芷没发现他的心不在焉,依旧说的十分激动:“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如果那个黑影真是那个连帽衫来这里的目的,那么我们只要找到黑影,一切就有解答了。”
闻识川赞同地点点头:“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专门蹲守,警队那边已经让周从在查了。”
“那就好,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陈芷脸上笑意未减,假装唏嘘地感叹,“看来我还是没办法帮上咱们神通广大的闻队忙哦。”
她本是开玩笑,但闻识川却回得认真:“没有,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我知道,只要我不受伤,就算帮了你大忙了。”陈芷无所谓地笑笑,“不过这也是我本来就该做的,所以不算帮忙。”
闻识川没说话。
片刻,才将手伸到她面前,低声说:“走吧,我带你回市局。”
车一路开到市局门口,午后的阳光才开始有点要谢幕的意思,抬眼一看时间,都快要到吃下午饭的时候了,今天的案子才忙了四分之一。
“当警察真辛苦啊!”推开车门,陈芷就着尚还灿烂的阳光伸了个懒腰,小声感叹道。
闻识川刚把车锁好,就听到了陈芷的小声感慨,刚想迈过去的脚步一顿,这才想起来她那堆在公寓里还没来得及拆封的行李。
按照之前自己的工作强度来说,陈芷要适应还得很长一段时间,不管怎样,他不该让她跟着自己三餐都毫无着落一般的受累。
这么想着,便走过去,将车钥匙递到了她手里:“你先回去休息,吃个下午饭,把行李安顿好,市局的事你不用操心。”
陈芷看着他手里的钥匙,皱了皱眉,并没接过:“闻队,我可以的。”
“但你不必。”
她将他手里的钥匙推了回去,厉色道:“什么不必?我竟然当了这个心理顾问,我就有义务做好我的工作,跟着你查案我很高兴,你要是这样把我赶走,我才真不爽。”
“没有赶你。”闻识川忽然叹了口气,“你真的可以?”
陈芷连忙点头:“你是没见过我在精神病院查房的时候,什么样的病人我没见过?就这么点苦,我乐意吃,闻队就别操心了。”
听她这么说,闻识川才将钥匙收了回去。
两人一起踏进市局大门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种不再孤单的错觉。
问询室外,一名刑警正拿着文件夹朝着他们走过来。
刑警先冲着闻识川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才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周队让我交给您的,这是黄忠亮义子詹伟奇的一些信息,人刚才已经问过了,他是个高中生,不知道银行卡的事,两起案子案发时都有不在场证明,您看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让他回去了?”
闻识川一边听一边打开文件夹粗略地扫了一眼:“他收到转账的那张卡是以什么名义办的?”
“是学校发助学金让办的借记卡,这个技侦那边已经核实过了,是学校统一给办的。”
陈芷在一旁思考,提出了问题:“黄忠亮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卡号的?”
刑警对陈芷的态度还算不错,回答的声音柔和了些:“黄忠亮在去年过年的时候给这个卡转过两百块钱,据詹伟奇说是微信限额,给他发压岁钱。詹伟奇还说,除了逢年过节,黄忠亮基本不跟他联系,所以也不知道钱的来源。”
闻识川思忖几秒,点了点头,打发道:“行,可以让人走了。”
刑警闻声离开,陈芷从闻识川手里接过哪个文件夹,粗略的扫了两眼之后,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的确没有什么嫌疑,从小到大基本没吃过什么苦,幸福着呢。”
放下文件夹,她冲着面前的空气自言自语:“不过为什么黄忠亮会让人将钱打到这张卡里呢?”
闻识川:“除了詹伟奇,还有谁可以从这张卡里取到钱?”
陈芷思考片刻:“助学金的话,他的父母应该可以取到吧?”
闻识川颔首不语,片刻拿起手机飞快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他沉声吩咐:“周从,查一下黄忠亮跟詹伟奇一家的关系,越详细越好。”
“闻队,你也在想吗?一个要在工地挣血汗钱的工人,即使是银行卡转账,也要把压岁钱给到位,除了节假日的问候基本不交流的两人,联系他们的是到底是亲情,还是亏欠?”
闻识川向她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声音淡淡的:“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确很适合这份工作?”
陈芷配合地笑起来:“那要是闻队不嫌弃,我就一直跟着你干呗。”
闻识川目光一滞,忽然侧过了头,往前走了两步:“行了,想那么多没用的,跟我上去审黄忠亮。”
陈芷连忙跟上:“怎么就没用了,我可是很认真的……”
两人的身影一高一矮地消失在走廊的电梯里,属于她承诺的声音越飘越远。
闻识川偏过头看她认真讲未来时的侧脸,心中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如果真的有一直,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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