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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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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兰心起初并没有多在意赵洵安。虽然他是她在京城的第一个顾客,不过很快,她的茶铺就人满为患。

她忙着招呼一波又一波的客人,直到日幕西斜,准备擦桌子打扫卫生回家的时候,才发现赵洵安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赵洵安一头墨发半披半束,鬓边两绺须发随风飘逸,宽袍缓带,手持羽扇,在沈兰心眼中就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既是书生,想必不会太难沟通,她暗忖道。

迈出两步,正欲上前告诉他打烊的消息,却见他不急不缓端起茶碗,放到嘴边,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

于是她转动着眼珠,看看天色还不算太晚,便想着不妨再等等。

却见他缓缓放下茶碗,开口道:“姑娘。”

他如玉石碰撞的嗓音令沈兰心一怔,再次看去,正好对上他清澈的双眼。

赵洵安抬手,朝着她往一旁挥动手掌,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难以模仿的清隽高贵之气。意思是说:你挡住我视线了,靠边一下。

沈兰心尴尬地扯扯嘴角。

好傲慢的书生。

当即也不再发善心,不但不让到一旁,反而大步上前,一面收碗,一面朗声说:“不好意思这位客官,小店打烊了。”

赵洵安右手适时地伸出,盖在碗上,不让她收走。掀起眼皮漫不经心与她对视:“我还没喝完,你怎能赶我走?”

“您在这儿坐了得有一天了吧?还没喝够?您都不用小解的吗?”沈兰心硬着嗓子一口气问完。谁让他方才那般无礼,惹得她没了茶铺老板该有的温和态度。

“......”

赵洵安登时面露尴尬之色,心想这女老板如此粗鄙,连小解这种事都说得面不改色。不过想到以后还得常来,便不好拗了她的意思。当即收回手,手心朝上朝着茶碗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挤出一个笑容,道:“抱歉,您请。”

沈兰心早已经把茶壶拿到柜台去清洗了。隐隐约约听到他嘴里说着什么,好像是“钱放这了”一类的话,但故意没做理会。

不多时,余光看到他默默离开茶铺。

等他走远,她才再次走到他的座位上,看到木桌上面稳稳站着的一两银子,一时都没敢伸手去拿。她第一反应,是他不小心落下的。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收好,准备下次见到的时候还给他。

收拾停当,暮色已然降临,路上也已经没什么人了。她径直往永安坊而去。

一路上紧赶慢赶,却又不得不时时提防着歹人。

本来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却没想到真让她察觉到一个歹人。他跟着自己,走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不远不近,恐怕是想等到没人的时候下手。

沈兰心不屑一笑。当她是普通弱女子,想趁着天黑讹上她一笔,怕是找错对象了。当即闪到暗处,躲在一棵树后。

那人见她不见了踪影,脚步声急促了许多。

果然是冲她来的。

夜色渐浓,她使劲睁大双眼,直愣愣地看着面前模糊的道路,直到一抹人影出现在她视线里。她霎时大叫一声,挥着拳头闪身而出。

“呀——”

然而还没碰到对方,她的手腕就被歹人牢牢缚住。他拉着她手腕,反手一拧,她便滚入他怀中,还未来得及反抗,他另一只精瘦有力的手臂已然横在她胸前。

她分毫动弹不得,眼珠乱晃,正欲呼救,却听到歹人低沉的嗓音。

“谁派你你来的?说!”

沈兰心眨眨眼,总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过。

眼见歹人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正要拧断她的胳膊,听他话意思,看他这反应,好像她才是那个歹人。一时又不敢放松警惕,强撑着喊道:“你你你......我......我没钱没色,休要打我注意!”

赵洵安也听出沈兰心的声音,这才发觉手臂底下是不同于男人的柔软,稍一想便明白这是误会一场。当即脸一烫,没好气松开束缚,伸手去掸衣袖。

若不是他有点皮毛功夫在身,今日还不定被这个母夜叉欺负成什么样呢。

他轻嗤一声,肩膀随之一耸,“不知是谁打谁的主意。”说完,也不等沈兰心回答,昂首阔步朝前走去。

“你——”沈兰心咬牙,指着他背影的手在空中慢慢变成捏紧的拳头,想到什么,冲他喊道:“站住!”

赵洵安竟然真的听话地顿住了脚步。停下的同时,他惊讶地自问,我堂堂一谋士为何要听这女人的话?

正欲继续前进,沈兰心已经来到他身旁。她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塞到他手里。

“拿好。下次捡到,我可不会再还给你。”

说完,剜了傲慢的书生一眼,扭头雄赳赳朝着不远处的院门走去。

冰凉的触感自手心传来,赵洵安一摸便知是他付的茶钱。

他一时错愕,这银子,是他为占用她铺位而付,她竟然没想着收这份钱,还当是他不小心落下的。心中顿时生出些内疚来。

忙着办正事,他只好先把银子塞进腰带,继续按照梁懿给他画的指引朝前走去。却看见沈兰心抬脚,带着荡起的衣摆,闪入前方的院门里。

这不就是梁懿交代他去的地方吗?

不会吧......

当赵洵安的脸再度出现在沈兰心面前的时候,她是讶异的。

片刻前,她正要回房,却听到身后侍卫们的阻拦。

两步折回去,胳膊横在胸前站在院门里,对着院外一脸讪笑的书生一顿打量,没好气质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这人是个跟踪狂?当即欲命令侍卫将他赶走。

却听他口中分毫不差地喊出她的名字:“沈兰心!”

沈兰心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可以这么好听,她心中的不耐稍稍下去了些。

又听他温声说道:“兰心姑娘,我是受人所托,来替小小姑娘报平安的。”

宋之小不知不觉在月华宫休养了两日。

并非是她喜欢住在这里,而是梁懿告诉她,大夫吩咐,她身子太过虚弱,不可随意走动。而且他说,已经托赵洵安跟沈兰心报过平安。她还从他口中得知,上次她落到皇后手中,是赵洵安从慎刑司将她救回。

她一时纳闷,六年前那个流浪汉,竟何时成了个人缘不错的有钱人。算上这处房产,她知道的就已经有两处。

不过这里环境好则好已,就是家仆太过于呆板,连院门都不让她迈出一步。百无聊赖之下,她只能在院中赏赏花,喂喂鱼。

日头西斜,将院中那棵大树的树影拉得老长。那是一棵木绣球,如今正在盛花期。洁白无瑕的球状花序,一团一团挤在一起,在绿叶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清新素雅。

宋之小来到绣球树下,看着比自己腰身还要粗的主干,蓦地想起前两日梁懿对她说起的话。

“小小,这宅子是六年前我离开你之后,一回来就命人修建的。院中那棵木绣球,是我同年亲手栽种。六年过去,你看,它如今已经像伞一样了。”

对于梁懿为何说这番话,她隐隐约约明白一些缘由,想着想着,竟然没来由脸红起来。

“小小,这宅子,是留给我未来的妻子住的。”

目光虚无地落在树干上的一道沟壑里,她寻思着得赶紧找机会离开。既然这宅子意义如此深重,她一个深闺女子怎可久居?但一想到梁懿日后要娶妻,她被美景带起的愉悦竟蓦地消失了许多。

忽地,一阵虚弱的鸟叫声好像在身边响起。绕着这棵木绣球树一番寻找,她在树干后面的地上,发现一只羽毛都未长齐的不知名小鸟。

抬头,树上果然有只鸟窝,就是位置略微高了些。

她蹙眉提着裙摆站起,看着院门处的位置,一时未见梁懿的身影。院中的婢子们,又个个跟她一样身形娇小。于是她又失望地拎着裙摆蹲下,有些心疼瞧着地上挣扎着求救的小可怜。

如此蹲下站起反复几次,她最终把目光投向殿中。

很快,她搬着一张梨花木椅子来到树下。侍婢抢着要帮她搬,她索性将她们轰得老远。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的小可怜,然后爬上椅子,又攀着一支粗壮的枝丫,爬到树上。树皮上的灰,被她爬上来的动作震得大颗大颗掉落,她一时被迷住眼睛。

下意识低头眨巴眨巴眼睛,觉得没那么不舒服了,又抬起头。看到伸手就能够到的鸟窝,她欣然一笑。

“小东西,以后可得长长记性,不要再乱跑了哦。”

微笑着将幼鸟放回去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鸟窝,她纳闷为何不见一只成鸟。心想,也许它们出门找吃食去了罢。

拍拍手上的灰,转身正欲原路返回,目光落到地面。

方才她搬来的椅子呢?

一时慌神,紧紧抱着面前一根树枝,小心地把目光伸向远处。

正当她惊惶愁苦的时候,一抹熟悉的身影闪到她面前,吓得她险些跌落。

梁懿一身月色衣袍谦谦如玉,站在地上仰脸,弯眸注视她。

“小小何时变得这般调皮了?竟学会了爬树?”

看着他脸上似有若无的幸灾乐祸,不消多想,宋之小便明白是谁故意将椅子撤走。

自己的丑态三番五次被他撞见,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这次少见地没有脸红羞怯,大着胆子说:“你把椅子搬来,我要下去。”

梁懿却像没听到一样,兀自朝她展开双臂,笑容让他好看的凤眸变得更加狭长,眼尾带着一丝勾人的魅惑。

他用温柔而低沉的嗓音道:“椅子是死物,不如我的怀抱可靠。小小别怕,只管跳下来,我接住你。”

听着他不加掩饰的浑话,想象着照他的话去做会发生的场景,宋之小本来崩得好好的脸,瞬间开始发烫,心跳也跟着变快。

竟如此大胆......

她忙错开视线,不去看那张蛊惑人的脸。如果不是担心失足跌落,她真想松开树枝,用双手赌上耳朵,不被他低醇的嗓音蛊惑。

“小小不信我?”梁懿见宋之小迟迟不肯答话,眼中笑意淡去,蹙眉问道。

宋之小慌忙转动着眼珠,咽了下口水,放慢语速,尽力咬字清晰。

“不行的。我若跳下去,万一把你撞倒了怎么办?”

不仅仅如此,光天化日,若是被人看见她跳进他怀里,传出去岂不影响他日后娶妻?

听完她这番话,笑容再次在梁懿脸上绽开。

“小小别怕。若是撞倒了,我会垫在下面,”说道这里他喉结一滚,眸光缱绻,“你在上面。”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定不会伤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梁懿:小小,扑倒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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