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斐潋正漫步在一条空荡荡的长街之上,天幕阴沉寒风凌冽,他的发带被风吹的肆意扬起,脚下暗沉的青石板像是刚被雨水洗过一样。
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了这里,因为心里清楚这是那个侍者的梦,所以他并没有感到惊慌失措。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别人的梦,没想到竟然如此的真实,原先还以为会遇到一些光怪陆离的场景呢。
仰头看着天色,斐潋皱起了眉,他好像忘了问嬿嬿该怎么离开了。
望向没有尽头的长街,斐潋决定继续往前走。
既然是那个侍者的梦,说不定出去的方法就跟那个侍者有关,他得先找到人再说。
长街两侧是一排排门板紧闭的铺子,走过去接连叩了好几家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应,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听到了一些动静。
前面有歌舞乐声隐隐传来,斐潋加快了脚步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像酒楼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阴天的原因,明明是白日但里面却烛火通明。
轻纱彩绸挂在檐角随风而动,透过一楼半开的窗子能看到里面烟雾缭绕中那些朦胧的女子身影。
她们衣衫轻薄舒展着柔软的腰肢,似有似无的婉转小曲儿夹杂在琴声之中。
斐潋收回目光后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明显就是传闻中的风月场所,他可已经有家室了。
并且上次小侯爷让他陪着一起去青楼的时候,嬿嬿是严词拒绝了的,想来也是不允许他来这儿的。
环顾四周,其余的地方都是死气沉沉的,仿佛只有这里是鲜活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太监会梦到风月场所,但按照目前的情形而言,这儿好像就是梦的中心。
还没等他决定好就忽然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推给推了进去,刚进到门口就是扑面而来的脂粉香气,甜的腻人。
“这位少侠,来了就进去啊。”风韵犹存的老鸨媚笑着用手去拉他。
急忙侧身躲开了那只手,斐潋警惕地后退了几步:“你别碰我。”
老鸨用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捂着唇笑了出来:“少侠第一次来啊,你年纪轻不晓得这儿的妙处和乐趣,等会儿试一下,包你流连忘返不愿意离开。”
斐潋没理会她,径直向里走去,只想着赶紧找到人后想办法离开。
一尊尊硕大的鎏金香炉冒出了泛白的轻烟,将这里衬的像是天宫仙境一般,来来往往的女人好似骨头都是软的,身子一歪就要往他身上靠。
此时的斐潋像个误入狼窝的良家妇男一样躲躲闪闪,小心翼翼地生怕被人给占了便宜。
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一间间屋子找过去的时候,旁边的一扇门被人给打开了,一个男人左拥右抱地走了出来。
那个面白无须的侍者这会儿穿着一身深紫的官服,让人怎么看怎么感觉违和,他的手放在旁边女子的腰肢上摩挲着,脸上的笑容张狂又得意。
侍者挑眉略带不悦地问道:“嬿姑娘怎么还没来?”
“这谁知道呢?她啊,成了亲还跑来这里卖艺,想来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他怀中的红衣女子状似拈酸吃醋一般说道:“丞相大人一会儿见了她肯定就把莲儿抛之脑后了。”
“怎么会呢,莲儿这么听话。”侍者安抚着怀中人,话音刚落就听到琴师忽然停下了奏乐。
侧头便看到一个白裙女子抱着琴走上了台子,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斐潋的神情开始凝重了起来。
那是一张他日夜相对极为熟悉的面容。
再看向一旁那个侍者流露出的垂涎,斐潋几乎都要控不住自己的手了,这个人他怎么敢在梦中觊觎嬿嬿。
翻过雕花彩绘的栏杆,他跑到台子上对那个所谓的嬿姑娘说道:“下来。”近距离看着这张和嬿嬿完全一样的脸,他感觉无比的别扭。
嬿姑娘抿唇露出一抹娇怯的笑意,柔柔地说道:“夫君且等等,弹完这一曲儿咱们就回去。”连眼尾的泪痣位置都分毫不差。
“我不是你夫君。”虽然是一样的容貌,但斐潋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他的嬿嬿:“你先下来。”就算如此他也不许拥有这张脸的人被别人玷污。
“都听夫君的。”女人的声音酥酥软软的,仿佛能勾的人心里泛起痒意。
虽然斐潋不为所动,但有别人听着心痒了。
侍者走过来后掏出一叠银票甩了几下说道:“开个价吧,把她卖给我。”
“夫君救我。”嬿姑娘慌乱地藏到了他的身后。
斐潋躲过了嬿姑娘想拉他衣袖的手,活动了下指关节后,一拳伸出去将人打倒在地,相比之下连小侯爷都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大胆刁民!你竟然敢打当朝丞相!”侍者愤怒地呵斥道:“本官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尖细阴柔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气势。
“本官?快醒醒吧。”斐潋并不在意他的威胁,居高临下地垂眸说道:“你不过就是淩王府的……”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就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缓过神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淩王府的客房里。
薄嬿用手撑住地面,唇角漫出的血痕顺着下巴滴到了地上,幸好赶在侍者醒来前把人从梦中给带了出来。
“嬿嬿。”斐潋连忙过去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软榻上,眼神中满是自责:“都是我不好,还需要嬿嬿来救我。”
“不怪你,是我忘了说从梦中出来的方法。”薄嬿停顿了一下,等呼吸平稳些后继续说道:“以后切记一点,在你从梦中出来之前千万别让被施入梦术的人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
“我记下了。”斐潋拿出柔软干净的手帕,用两指捏住了她的下巴,一点点地擦拭着她唇角的血迹。
指尖柔嫩的肌肤让他的心头忽然一动,什么时候嬿嬿才能像梦中的那个女人一样喊他夫君呢,斐潋眼神微微发暗,手下的力度不由自主地就加重了些。
“怎么了?”薄嬿蹙眉问道:“在他的梦里遇见什么了吗?”
斐潋摇头说道:“没有,只是在想明日对淩王妃施入梦术的时候是不是和刚才一样。”
他将话题岔开了,因为害怕被问到侍者梦了什么,他不想对嬿嬿说谎,但又怕说了实话会让嬿嬿多想。
“淩王妃若真的是迷失在梦中的话,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你到时候……”薄嬿将视线落在了那个侍者身上,“他快醒了,先去处理了吧。”
——
侍者是在院中的假山后面醒来的,醒来时浑身上下都是酸痛的,就好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揉了揉手肘慢慢地向外走去,怎么就躲在这儿睡着了呢,还有那么多活没做呢。
叹了口气,侍者望着夕阳感慨,这日复一日的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当年要是没有遇到饥荒就好了,这样的话他也就不会被家里卖去当了太监,现在指不定会是什么光景呢。
毕竟村里原先那个算命的瞎子可是说过他有丞相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