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随着南边传来的一声尖叫，整个青檀镇的人都开始恐慌了起来。
杨慧芬死了，被发现的时候人都吊在房梁上僵了。
自此吃人魂魄的妖怪来到青檀镇的说法越演越烈，众人连白日里没事都不怎么敢出门了。
福福抱着小木偶想要出去找小伙伴一起玩，刚走到门口就被李婶子急匆匆地拦了下来：“妖怪都来了你还敢出去。”
“奶奶，人家都说了，妖怪只吃魂魄，那个卖豆腐的明明就是自己想不开吊死了。”一心想要出去玩的福福难得地反驳了奶奶的话。
“你又没让妖怪吃过怎么知道它会做什么，指不定就是吃腻了换个口味。”李婶子边说边用尽了力气将人拽了回去，“快回来，妖怪最喜欢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孩子了。”
抱着小木偶的福福垮着嘴被拖回了屋里。
一墙之隔的斐潋此时也正在说着意思差不多的话，“这几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你一个人在家的。”
薄嬿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说道：“你想想啊，妖怪吃人就直接吃了，怎么可能还会多此一举把人吊起来。”
“妖怪做事向来不按常理，镯子怎么脏了？”斐潋生硬的找了个借口想要岔开话题。
“哦，可能是不小心碰到哪儿了，擦一下就好了。”薄媗拿出手帕细细地擦拭着镯子。
很快镯子就变回了原来的光泽颜色，但被她握在手心里的手帕却没有沾染丝毫的污迹。
斐潋问道：“什么时候启程去王都？”
“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过几日就走。”薄嬿看到墙角放着的那把长剑走过去轻轻抚摸着剑柄，开口问道：“能让我试试吗？”
“小心别伤到。”
说起来也可笑，曾经执剑斩妖邪的人现在竟然会被担心让剑伤到。
她已经许久没有摸过剑了，拿起来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剑花之后随意挥动了两下就放回了原地，“看起来还不错吧。”
“嗯，很厉害。”斐潋察觉到她的强颜欢笑之后走过去将人小心翼翼地搂在了怀里，“会好起来的。”
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薄嬿声音沉闷地说道：“你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吗？是天道，也就是你们所谓的老天爷。”
哪怕从小顶着天赋秉异的名声跟着舅舅四处游历斩妖除魔，但她不过才刚二十岁而已。
还未见得长生，也没摸过大道。
伸手摩挲着她背后缎子般的乌发，斐潋安抚着说道：“天道也没那么无可抵挡，它若是能直接让你消失的话，就不会在暗地里使用那些下作手段了。”
薄嬿仰头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眸，或许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才敢说出这样的话，但她此刻确实有被安慰到。
“嗯。”
——
镇上所有人都在传杨慧芬是被妖怪给弄死的，妖怪吃魂魄的时候一不留神多啃了一口，结果人就连口气都没剩下了。
只有她的女儿秦香彤不这么认为，尤其是在打听到斐潋娘子安然无恙之后，她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她娘的死和斐潋娘子有关了。
王妙颜那天叫嚷着斐潋娘子要杀她，整个镇子几乎没人相信，但她忽然觉得那些话可能是真的了。
不然一向跋扈张扬的王妙颜怎么会缩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了。
虽然是这么猜测的，秦香彤却也无法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总不能说自己娘是给别人下毒所以才引来的报复吧。
一盆又一盆的烧纸灰烬被倒了出去，她迎来送往沉默地将后事办了。
秦香彤完全没有想过报仇之说，原本就是她娘先动了害人之心，这大抵就是报应吧。
这个看似问心无愧的理由之下，掩藏的是她的懦弱和惜命。
豆腐摊上虽然少了一个人，但味道却仍旧是那个味道。
“小秦姐，切块豆腐。”
“来了。”
——
外面传来的哭嚎将薄嬿硬生生地从睡梦中吵醒了，睁开眼后对自己躺在斐潋怀里的这个姿势毫不意外。
毕竟睡着睡着就挤过去的行为她也无法控制。
哪怕前一晚睡前两人中间隔了半张床的距离，但到了天亮以后就会发现已经紧紧的挨在一起了，还是她主动往那边凑的。
刚开始是会有些不好意思，但慢慢的也就习以为常了，毕竟不能怪她，都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命格特殊。
薄嬿甚至动作娴熟的用脸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话语中带着惺忪睡意：“外面怎么了？”
撑着床坐起来后，斐潋把被角重新掖好：“继续睡吧，我出去看看。”
近在咫尺的哭喊听得像是李婶子的声音，这使得薄嬿再没了睡意，索性也坐起来了。
两人穿好衣服后，刚迈出屋门就听到了隔壁忽然响起来的一声哀嚎：“我的福福啊，你可让奶奶怎么活。”
隔壁的院门口有几个人在围观但却并没有进去，薄嬿刚迈过门槛就瞧见李婶子正扑在福福的身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福福睁着眼睛躺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眼睛里也没有丝毫的神采，整个人木木的和一旁放着的小木偶十分相似。
李婶子忽然一个巴掌扇到自己脸上，悲戚地哭喊道：“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乱说话才应验了，是我害了福福啊。”
斐潋赶忙拦下了李婶子想要继续扇自己的行为，但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要如何劝慰。
绕过去走近了观察福福的状态，薄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后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根本不是什么吃人魂魄的妖怪，而是修炼邪术的鬼修。
没想到居然还有其他人来了凡间界，她得找到那个作恶的鬼修。
一方面是为了救福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个鬼修有可能会知道该如何回到修仙界。
薄嬿平静地开口说道：“婶子先别急，福福说不定还有救。”
“什么？！”听到这话李婶子愣了一下后，也顾不上辨别真假就恳求道：“求求你救救他吧，婶子的亲人也只剩下福福一个了，他要是再没了婶子可就真活不下去了。”
丈夫去世的时候李婶子没哭，咬咬牙独自养大了儿子。
后来儿子儿媳发生意外的时候她也没哭，又接手了还在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小孙子。
可现在她是真的撑不下去。
“婶子你先别哭，这种妖怪通常是把魂魄攒起来一起炼化的，福福的魂魄应当还没事。”薄嬿蹙眉说道：“你先把福福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腊月二十四，福福是腊月二十四出生的。”李婶子擦了擦眼泪问道：“斐潋娘子你真的有办法吗？”
记下这个生辰八字后薄嬿开口说道：“我家里有长辈修道，所以跟着学过些，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但我会尽力试试的。”
交代完李婶子好好照顾福福的身体以后，两人便走出了屋子。
斐潋侧头问道：“嬿嬿知道那妖怪是什么了吗？”
“不是妖怪。”薄嬿摇头说道：“应当是修仙界的鬼修。”
听到这话斐潋瞬间便紧张了起来：“危险吗？你的身体情况不行的话别逞强。”
薄嬿抬头看向他，忽然笑了出来：“别担心了，只有金丹以下的鬼修才需要炼化魂魄，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你别一个人面对，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虽然我现在的修为还很低微。”斐潋动了动放在身侧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做。”薄嬿停顿了下后说道：“租一辆马车，咱们去吴家村一趟。”
……
“鬼修所炼化的魂魄不是随意挑选的，而是有特殊原因的。”
“有的鬼修炼化的是月十五出生的人，因为逢满月阴气重。”
“也有的炼化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这种比较难找，但炼化出来一魂可抵千魂。”
“单看腊月二十四，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等会儿到了吴家村要问一下那些丢了魂魄的人的生辰八字，应当是有所关联的。”
斐潋驾着车，旁边的薄嬿和他并排坐着，一点点讲述关于低等鬼修的事情。
经过溪水潺潺，穿过山间田埂，明明是正上午但一路上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随着向前行驶，一些房子渐渐地出现在了周围。
薄嬿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道：“我教你的话没忘吧。”
“没有忘。”斐潋看起来有些为难地拉着身上不合身的天师袍，“真的要这样吗？”
“咱们原本就是为了捉住鬼修才来这里的，所以并不算骗人。”
斐潋十分诧异，他没想到嬿嬿这样的人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
读懂他目光中的含义后，薄嬿看着前方的村落叹了口气，她是被那个不着调的舅舅给带坏的。
舅舅带着她四处游历的时候没少做这种事，当时她还有些不情愿配合，但现在回想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说起来不知道舅舅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蜕皮渡劫成功。
察觉到身旁人流露出来的担忧以后，斐潋问道：“怎么了？”
“没事，咱们进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