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的数量和等级呈水滴形分布。
在C级到S级的区间，哨兵人数随着等级的提升而急剧减少。
而最低的D级，从出现频率来讲虽然是五等之中最高的，但因为损耗率同样很高，所以实际上的数量其实比C级要少很多。
而D级哨兵又很少能活到法定匹配年龄，所以一般在匹配周期中被轮空的都是C级哨兵。
“今年的向导人数居然少到了这个地步吗？连B级哨兵都被轮空了？”谈悄诧异道。
毕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额头上的一对触角也跟着垂了下去：“我的体质评级虽然是C，但其实根本就没有普通的C级哨兵强壮，都是因为畸变我才能拿到这个评级的。”
长在额头上的触角或是犄角是一种具有功能的增长型畸变。
增长型畸变是异星遗物引起的一种外观上的变异。大多数由遗物引发的外观畸变都是没有正面效果的，“角”这种对体质有加成的算是例外。
不过他的体质评级是C，但哨兵等级却是B，这就意味着——
“你有异能？”谈悄问。
毕乙点了点头，顺便把脑袋垂得更低了。
“是什么？”
“是……是治疗系的异能。”
在这个世界中，治疗系异能的用处不大，因为哨兵的身体素质数倍强于普通人，平时不怎么会受伤，或者即使受伤也能够很快恢复。
对于哨兵来说，伤势只分为两种：不用去管的，和致死的。
名不副实的体质评级，加上并不实用的异能，通过花里胡哨的BUFF叠加，最终让毕乙获得了B的哨兵评级。
“所以我的哨兵等级水分很大，很多C级哨兵的匹配优先度都比我高。”
原来如此。
不过谈悄不这么认为：“奶妈是打boss时必不可少的职业。”
大概是受了上司的影响，她也不自觉地用游戏来打比方。
蜗牛男孩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谈悄摇了摇头：“没什么。”
谈悄原本打算立刻就接个简单的任务赚点生活费的，但毕乙说他要先回一趟家乡，三天后才会回哨塔，她只好在任务栏里寻找一个人也能做的事。
很多单人任务的最低等级要求都是C，而把下限放宽到D的那些又是一看就是需要炮灰的任务，这些任务肯定不能接。
谈悄锲而不舍地抬着左手刷了半天，终于被她刷出来一个看着还挺合适的。
——新S的陪练。
它的任务报酬不高，只有750分，不过条件也简单，只有一条：超过法定匹配年龄的哨兵。
重要的是因为任务地点就在哨塔内部，而且也不用和异兽战斗，看上去很安全。
她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生怕手慢了被人抢走。
在没有特殊说明的情况下，新S指的是刚刚被检定为S级的哨兵。
这些新S虽然潜力很大，但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缺乏战斗技能和生存常识，所以哨塔会发布类似的陪练任务帮他们刷经验。
S级的异能者是宝贵的资源，尤其是这种天生的S级哨兵，哨塔不会舍得让他们在还不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就去执行任务，和炮灰D级的待遇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谈悄按照任务指引找到了位于哨塔一楼的训练场，正好看到一个哨兵打扮的女性从对战区退下来，而坐在旁观席上的一名少女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一只红色的小狐狸从她身后的虚空中出现，跳到女哨兵的肩上，用鼻子轻轻地蹭着她的额头，看样子是在进行精神治疗。
原来接下这个任务的不止她一个人。
她向场地中心看去，那里站着一个留着黑色妹妹头的小孩，虽然面容稚嫩，但眼神却充满戾气，额头上和毕乙一样长着一对角，看来也是感知型的体质。不过这对角锐利且坚硬，简直像是恶鬼的犄角。
谈悄在训练场入口处的机器上打了卡，没有起伏的电子音僵硬地提醒道：“训练员入场。”
所有人的注意瞬间集中到了入口。
“你是新的陪练？什么等级？”小孩先开了口。
谈悄有些意外，虽然这个孩子看上去很凶，却是个女孩。她收回终端，答道：“D级。”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场上的氛围僵了几分。不过她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因此并不是很在意，三步两步走到了场地上。她发现“工作”其实是一个能让人脸皮迅速变厚的高效道具。
“D级？真是难得，”女孩露出了显而易见的鄙夷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D级。”
谈悄一撇嘴：“能帮一个新S长见识，很荣幸。”她抬头看了一眼训练场的使用记录，电子屏上显示着林越二字，应该就是女孩的名字。
“三十秒，我就能把你打趴下。”林越说。
谈悄没说什么，她可不想因为一个来自比她真实年龄小了整整一轮的孩子的挑衅而跳脚。
她一言不发地走到林越对面，双手同时从两侧的大腿绑带之中抽出匕首，挡在胸前，膝盖微弯，做好了防御的架势。
林越也是二话不说，抄着自己的短刀冲了上来。
兵器的尺寸相差不大，谈悄微微松了口气。
叮——
然而金属交错相格的时候，谈悄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力量差距。不愧是S级！反握匕首格挡的左手被这一下强烈的打击震得虎口一麻。但好歹是挡下来了。
她没有立刻用右手反击，而是借着这股力向后退了一步，继续做出防御的姿态。
匕首和短刀在空中叮叮当当相撞好几个回合，不管林越的攻击力道有多大、角度有多刁钻，谈悄总是能在刀刃落到身上的前一秒精准地接住。
到底是个小孩，虽然S级的体质让她天然拥有力量和速度的优势，但进攻的时机和手法都显得很幼稚。谈悄仅仅凭借这具身体原有的战斗记忆就能抵御住她的攻势。
“三十秒到了。”谈悄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子钟。
然而刚一说完，她就后悔了——这岂不是在说她应下了这家伙的挑衅？
更没想到的是她这随口一嘴似乎激怒了林越。她的攻击在一瞬间变得更有压迫力，一股和萧烈类似的危险气场从她身上散了开来。
[虽然他还是个小孩，但你可不要小看等级间的压制。]上司仿佛看好戏般说道。
谈悄没空理祂，将精神更加集中防御态势，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
她原本就没打算要打败林越。只是想靠当陪练赚口饭钱。
林越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对眼前这个D级滴水不漏的防御感到烦躁，随着战斗时间越拖越久，这种烦躁感便越来越强烈。
这种烦躁，明明是她想从这个不知好歹的D级身上看到的东西。
“东躲西藏，这就是你活到现在的秘诀吗！”她恶狠狠地嘲讽。
谈悄不为所动。逃跑可耻却有用嘛。
一边的旁观席上，刚刚退场的女性哨兵看着场上的形势，露出了忧心的神情：“长时间精神集中的损耗不是开玩笑的，这个D级，难道就不怕自己失控吗？”这个哨兵和自己不一样，可是一个连专属向导都没有的单身哨兵啊。
坐在她身边的向导女孩也皱起了眉：“但是看样子，眼下精神更不稳定的，不是这个D级，而是林越。”
反观这个D级哨兵的精神状态，简直平稳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林越原本想用高密度和高强度的攻击，以及自己的精神气场拖垮这个D级，没想到却一直攻克不下，反而对自己的精神产生了影响——现在，恐怕她已经起了要毁掉这个D级的心思。”
“就算是S级，到底年纪还小，不会控制情绪。”
向导女孩将视线投向了场地另一面的观众席。
那里坐着一个人，眉眼清秀却带着一丝冷然，仿佛一具有生命的冰雕。他正静静地看着场上的战斗。
“那个人还不打算制止吗？”这样的战斗再继续下去，对对战双方都没有好处
谈悄突然感到左臂的外侧一阵疼痛，过了一会热她才意识到，那是因为她的防御出现了疏漏，从而让林越的攻击得了手。
这个小鬼头，势头是越来越狂了。
而她自己呢——她的体力渐渐跟不上反应速度，格挡和闪避总是会慢半拍，在面对林越毫不手软且越来越重的攻击时，开始变得有些力不从心。
等级差距，果然不只是说说而已的啊。
唰——
“去死吧！”
随着林越一声大喊，谈悄用余光看到身侧飞起一串血花，接着才感到腰际传来剧痛。
又挂红了。
虽然死不了，不过这样下去，好像不太妙。
谈悄一边靠走位与林越拉开距离，一边思考是不是应该主动喊停。毕竟她是来当陪练，不是来当靶子的。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林越的动作猛地一滞，就像是突然被施加了定身术一样。
她趁着这个间隙迅速闪到场地外面，做出举手投降的姿势。
“林越，到此为止了。”
一个声音猝不及防地从她身后传来，将她吓了一跳。
她回头一看，才发现场馆内确实还坐着一个人，只是坐得太远，她刚才没有注意到。
这个声音清晰干净，如一望见底的溪流；又冰冷淡漠，如覆霜的冰川。
谈悄没花多大力气就认出了这个清冷的声音。是刚才出现在圆形大厅门口的人。
裴郁。
……
林越并非主动停止了攻击，相反，她差点就要陷入一种忘乎所以的境地——不看到那个D级被踩在脚下、被她千刀万剐，她根本不会甘心。
不仅仅是接近偏执的胜负欲，她的大脑似乎已经被嗜血的冲动给占据了。
然而就在挥刀的一瞬间，林越发现自己被一种无声无形的力量给威慑住了。
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似乎都被勾了出来，盘旋在意识之中，将她的斗志摧毁殆尽。
但她却甘心臣服于这种感觉。
旁观席上的哨向组合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以确认彼此内心的想法。
——是精神控制。
哨塔现存的唯一一位天生的S级向导，最为得意的能力。
谈悄暂时还没有弄明白状况：[那个人是裴郁吧？他现在不是宣行拾的队友吗？怎么在这儿照顾起小鬼头来了？]
上司这次没有装死：[裴郁啊……虽然被哨塔指名当了宣行拾的队友，不过说到底还是个公共向导，不可能天天绕着那个女A打转。何况他现在照顾的可是一个新S，优先级比宣行拾高多了。]
公共向导，顾名思义，就是没有专属哨兵的向导。他们可以为D级以上所有达到法定匹配年龄的哨兵提供服务。
公共向导基本上只有在向导人数相当充裕的时候才会存在，主要由那些没有匹配到适合专属哨兵的向导担任。
但在向导紧缺的如今，对于裴郁会选择这条路，哨塔的异能者们也并没有觉得奇怪。
所有人都觉得，裴郁根本就看不上目前隶属于哨塔的任何一位哨兵。能有资格让裴郁做专属的哨兵，只有那个已经叛逃出哨塔的萧烈。
谈悄看了一眼仍处于精神控制掌控之下的林越。
让裴郁来当临时监护人，想必哨塔对这位新S寄予了厚望。是想让她来代替萧烈吗？
林越的眼神和刚才在圆形大厅看见的那头异兽一样，因为精神控制显得有些涣散，但在与谈悄视线相撞时，有一瞬间显示出了剧烈的波动。
“还要继续吗？”她问。目光所向的是旁观席上的裴郁。
既然当事人已经暂时失去行为能力，那就由监护人代为回答吧。
裴郁的目光扫了过来，就像是一缕飘渺淡漠的月光，他看着谈悄，嘴唇轻轻地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很快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今天到此为止，去领报酬吧。”
谈悄如释重负，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打卡机边上，随着“滴”的一声，她看见自己余额上的数字蹭蹭地涨了上去。
[你猜裴郁刚才想说什么？]还不等谈悄高兴完，上司的声音就在大脑中响了起来，似乎还带着一丝调侃的意思。
谈悄白了一眼：[我怎么知道。]上岗还不到一天，她对上司的态度就逐渐由兢兢业业变为了没大没小。
上司依然秉持不卖关子的作风，迅速直白地公开了答案：[他在犹豫要不要帮你进行一下精神治疗，但看你好像不是很需要的样子，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公共向导不是不会为D级向导提供服务的吗？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谈悄不解。
上司回答：[不是说了吗？裴郁的人设就是个伟光正，见到有困难的人就会忍不住伸出援手。奈何哨塔规矩多，你又一副不需要帮助的样子，他这不就开不了口了吗？]
[他不是已经因为BUG性格大变了么？]
[唔，人的本性呢，其实没那么容易变的啦。]上司想了想说，[尤其是这种虚拟世界线里的人物。]
谈悄收回终端，看到打卡机边上收纳免费纸巾的竹筐里放着一瓶伤药，不禁有些奇怪。
哨塔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还会在训练场上免费提供这些东西？她的记忆里可没有相关的情报。
正好手臂和腰上被林越的短刀划了两个口子，谈悄便毫不客气地从瓶子里抠了一指头，涂在伤口上面。
药膏的延展性很好，透气性也不错，如果真的要去物资兑换处换，估计得要不少积分。
哨兵的身体自我修复能力要强于普通人，那两道伤口虽然不浅，但早就已经没在流血了。涂药主要是为了防止感染。
在离开训练场之前，谈悄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林越已经从精神控制之中被解放了出来，手舞足蹈地对裴郁抗议着什么，而裴郁什么都没说，在林越面前俯下身子，将额头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很快，小鬼头那躁动不安的手脚便变得规矩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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