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张超指着他:“蓝色衣服拎着个包的就是张书记了。”
张雯雯:“姓张?跟咱们有啥亲戚关系不?”
张超:“没有,连同村都挨不上。”
这位张书记瞧着年纪不算大,脸上有很深的笑纹,看着是挺和气一个人。
张雯雯:“他好像有点着急?”
张超:“可能赶着回家吃饭吧?”
张雯雯:“谁赶着回家吃饭会是这个表情?”
张超又仔细看了看张书记的表情:“好像是,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他要走了,我们跟上去瞧瞧。”
“这不好吧?”
张超嘴上说着不好,但张雯雯跟上去了,他也紧跟上了。
张书记家就住在镇上,他回家也就几分钟的路,可跟了一会后,张超咦了一声:
“这不是回他家的路。”
“躲着点,”张雯雯扯了扯张超的衣袖:“别被他看见正脸了。”
张超:“你啥意思?”
“小心为上。”
这话说的张超心里直打鼓,莫非这张书记要去干什么非法违纪的事情?
又走了几分钟,张雯雯忍无可忍骂:
“我是叫你小心避开他的视线,不是叫你做贼。”
张超弓着腰,用衣袖挡着脸畏畏缩缩得前进着:
“那我不这样怎么挡得住脸?”
“你蠢吗?他看过来你就扭头假装往别的地方走不会?”
“哦。”张超憨憨得抓了抓头发,又恢复了正常走路。
张书记走得很急,而且时不时会装作不经意观察周围的情况,直到他最后停在一户人家面前。
他敲了敲门,声音也有规律,两声轻一声重。
张超问:“他进去了,咋办?”
张雯雯没说话,她实在是不想回答这种弱智问题。
几分钟后张书记出来了,手里多了个竹编篮子,那篮子里一晃而过一点青红色。
似乎是水果。
“你干什么?”张雯雯拽了把差点冲上去的张超:“你是不是疯了?”
张超难以置信问她:“你是不是疯了,他那是投机倒把。”
张雯雯是真的服了这个老六了。
“你清醒一点,你又没有实际证据,万一这家人跟他沾亲带故的呢?那你岂不是上去送人头?
再说了,他是个书记,怎么说他的人脉也比一个小队长多,你觉得你们俩对上,他按死你的可能性大还是你按死他的可能性大?你不想想自己,好歹也要想一想我大伯母还有我堂哥啊。”
张超本来就是一时冲动,被张雯雯按住一顿训以后也冷静了下来:
“你说的对,我们回去吧。”
“什么?”张雯雯懵了:“肥料不要了?”
张超扭头就走:“不要了。”
不是,张雯雯气得够呛。
她这个大伯,真的不是三岁小孩吗?
“再过去看看,”张雯雯按下脾气劝他:“你现在回去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是灰色的,不是非黑即白。”
“可是我不能接受。”张超粗声粗气说:“这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是投机倒把。”
张雯雯气笑了:“那我问你,是你现在逞的一时之气重要,还是村里人吃饱肚子重要?”
张超停下了,他一言不发掉了个头,追张书记去了。
两个人紧赶慢赶,总算看见了不远处的张书记。
张书记一路没有停留,进了一户人家,随后就听见门内女人惊呼的声音,说的什么没听见,应该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张雯雯站在别人门口不显眼,毕竟是个小孩子。
可张超那个个子摆在那,他们才站了一会,张书记家隔壁出来了个老太太,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
“你们找张书记?”
张超没干过这种事,一下子就慌了。
“我…我们…”
“奶奶,”张雯雯凑了过去:“您说的张书记是刚刚进门的男人吗?”
老太太点了点头:“是啊,经常有人来找他,你们要是找他就去他办公室等着吧,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张书记都不让人进他家,这门也老是锁着,也不知道这两夫妻出了啥事。”
张雯雯有了个猜测:“我们找张书记是想办点事,不知道张书记他有孩子了吗?”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贿赂干部可是会被抓起来的,他也没孩子,结婚好几年了,就是一直没听有动静。”
“这样啊,那我们还是回去吧,走吧大伯,别搁这傻站了。”
张超一头雾水:
“我们不——”
“不,”张雯雯打断他:“回去了,再不走回去就该天黑了。”
张超抬头看了眼,太阳还挂得老高。
“快走快走。”
张雯雯拉着张超走了。
老太太摇着蒲扇进屋去了。
“你不是说要想办法送礼吗?”张超急着问:“你想到办法了?”
张雯雯摸着下巴:“他刚刚买的像是水果,他邻居说他老婆结婚好几年没孩子,大家都知道现在局势有多严,你觉得张书记像是会为了一时的口舌之欲去铤而走险的人吗?”
“啥玩意?”张超疑惑:“什么口舌,铤走的?”
张雯雯:……
国家的扫盲工作任重道远啊。
“就是你觉得他会为了一口吃的去冒这个危险吗?”
张超摇头,很肯定得说:“我觉得不会。”
“那这个果肯定不是他吃,还有什么情况会让他敢冒着被抓的风险去买水果?”
张超想了很久,最后老实得摇了摇头。
张雯雯叹了口气,她是真的心疼她的大伯母。
“他们结婚好几年没孩子,这时候如果他老婆怀上了,他会不会很高兴?”
张超点头:“会啊。”
“如果他老婆孕吐特别严重,都吃不下饭就特别喜欢吃很酸的果子,你觉得他会去买水果吗?”
张超百思不得其解:“不会吧,女人怀孕不都那样吗?”
张雯雯握紧了拳头。
真的很想把他打一顿。
她意味深长看了眼张超:
“你还能娶上媳妇真的得感谢国家,感谢这个时代。”
换作四五十年以后,你就等着打光棍打到死吧!
张超就更奇怪了,他娶媳妇靠的不是自家花的彩礼吗?跟国家和时代有什么关系。
但他又不敢问,直觉告诉他,问了会被怼得很惨。
张雯雯:“回去找找看,后山还是哪里有没有比较酸的果子,没有果子的话,哪家的泡菜腌菜做的不错过两天找个理由可以送来试探下张书记。
具体怎么做这么说,怎么说,你准备去我再说,免得你忘了。”
张超皱眉:“你不去吗?”
张雯雯:“我要上学。”
“你大姐给你报的名?”张超不理解:“你另外几个姐姐同意吗?要我说这完全没必要,反正再过几年你们也就结婚了,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你们日子也不好——”
张雯雯深吸了口气,面带微笑威胁他:
“大伯,你再在我面前提女孩子过几年就结婚这句话,你就自己想办法应付张书记吧,我不管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
“咋地,我这孩子就这样,不服?不服憋着,我出生的时候张家已经分家了,我没吃您家一颗米,一口饭,我叫您一声大伯只是出于礼貌。
现在是新华国,可不是以前古代讲什么宗族那一套,咱们根本不在一个户口本上,您,按照法律法规来说,是没有资格管我还有我的六位姐姐的。”
“我是你大伯,我怎么——”
“怎么?大伯你不服我们国家的宪法?前头就是公安局,要不我带您进去冷静冷静?”
张超怒瞪着眼,脑门上的青筋随着他急促的喘气一股一张,气急败坏指着张雯雯抖了半天,硬是没憋出一个字来。
张雯雯故意气他说:
“做人呢,要心胸开阔一些,您数一数我们村长寿的老人,那能在六十岁以上的哪个是喜欢多管闲事的?说到底我也是您亲侄女,大伯,我现在说这些话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张超怒不可遏。
眼看他这越抖越厉害,还有翻白眼的趋势,张雯雯难得生出了两分担心。
倒不是怕他出什么事,主要是万一真把人气晕了。
她搬不动他。
“大伯,你可消消气,”张雯雯接着劝:“您是我亲大伯,我是不会害你的,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啊。”
张超两眼一翻,面如金色,眼看就要撅过去。
得咧,她还是闭嘴吧。
万幸最后张超缓了过来,他用一种张雯雯完全看不懂的眼神,深深得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指了指路就走了。
张雯雯跟在他后头,心里直打鼓,她大伯该不会记恨上她了吧?
要说记恨,那还真没有。
只是张超总算悟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别跟张雯雯争,那样做只会把自己气个半死。
你说真气死了,还能赖着人家叫赔钱,气个半死算怎么回事。
那不是一只脚跨在马背上,不上不下嘛!
作者有话要说:张超:如果有一天我被气死了,请帮我报警抓张雯雯。
张雯雯:法律小疑问,把人气死了,犯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