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是这样想,可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想。
被他们留在原地的妇女们可是炸开了锅。
尤其是被张雯雯怼过的那两个。
当面骂不过,背后讲小话还是可以的。
有人从张雯雯带警察回来抓自己爸妈说到张大壮的离奇摔跤,又说到今天张雯雯这一番明显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话,最后做出了结论。
“她肯定是中邪了。”
“说不好是哪个女鬼上了身。”
“我们是不是得去找队长说说,不能让这种妖魔鬼怪留在村里。”
“你疯了吧?私底下说说就算了,这个时候你敢说这种话?而且你拿去队长那说,他们两家关系再不好,那也是人家亲侄女。”
“再说了,万一她真是女鬼,你敢得罪她啊?”
提议的大婶哆嗦了下:
“那我是不敢,她亲爹娘都上了西天,我算什么东西,我不敢问,不敢。”
“呸,难道我们就这么憋着吗?”
“嗐,离她们那一家子都远点,可别染上霉运。”
张阳在一边听着直发笑:
“她们最好是别来,好像谁稀罕跟她们来往似的,你看看,我都说了,小妹是个福星来的。
就我们村这些人,要不是昨天小妹带回来的张警官镇住了他们,他们早就跟吸血虫一样扑上来抢我们东西了。
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出,估计下一个来我们家的人,得先去算算命,命不够硬怕是不敢进咱家门咯。”
张珍面露忧色:“可是小妹的名声?”
张阳:“啥名声不名声的,好处才是最实际的。”
“可是…可是…”
张珍可是了半天,她也不知道她想说个啥,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张阳受不了,她最烦她这个二姐优柔寡断的样:
“难道不吵我们的名声就很好了吗?”
张珍不说话了。
毕竟是亲二姐,张阳好言劝说:
“二姐,你别一天天就想着这些个不能吃的东西,什么名声,那都是别人说的闲话,咱又不活在别人嘴里,她们说让她们说去,反正世界这么大,换个地方不就没人认识我们了。”
张珍一惊:“你想去城里?”
张阳毫不掩饰:“当然,村里谁不想去城里。”
张珍摇摇头:“城里不是那么好去的。”
张阳:“反正我这辈子肯定是要想办法去城里的”
她知道城里难去,可是村里就不难呆了吗?
她才不想到了年纪随便找个人嫁了,生一堆小孩,再走周荷花的老路。
张阳不知道她以后想过什么样的人生,但她知道她不想过那样的人生。
多憋屈,多辛苦,人要是或活着就是为了这,那还不如一头撞死去。
张阳撇了撇嘴,心想还是小妹好。
今晚一定要缠着小妹,让她教自己那段话。
什么宪法,什么法律法规没有规定女性一定要结婚的。
这一大段话说出去多威风啊。
连张三嘴都说不过小妹。
张三嘴就是一开始挑张雯雯刺的大婶。
因为她生了两个闺女,两个闺女嘴皮子也利索,碰上跟人吵架吵不过的时候,她就会叫上两个闺女一起去撕。
后来人家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张三嘴。
另一边的张叔三人已经到了地方,这里是村里的仓库,挨着仓库有一间小房间,一般他们几个干部开会就是在这,他让张雯雯两姐妹进里头等着,他去叫张超。
张超虽然是队长,但也是要下地干活的。
张叔:“队长,队长。”
“你咋这时候过来了,”张超有些奇怪:“草席队那边出事了?”
“那倒没有,是别的事,”张叔催他:“你上来,咱俩上办公室说去。”
“啥事啊?”
张超扔下锄头,叮嘱其他干部看好别让人偷懒。
“说吧,啥事?”
“红小队来了。”
张超如临大敌:“哪,他盯上哪家了?”
张叔:“走了。”
“走了?”张超纳闷:“是哪家啊,不是说了碰上红小队不要当面起冲突来找我吗?”
张叔:“没人倒霉。”
张超急了:“你不要在这给我打哑迷,快说。”
“你那小侄女啊,”张叔拉长了调子:“三言两句就把那张毛子给忽悠走了。”
“我侄女?”张超狐疑地问:“哪个啊?”
张叔:“你那个短命三弟的小女儿。”
说到张雯雯,张超有了印象:
“她啊,那就不奇怪了。”
“哎呀,我说你个榆木脑袋就是榆木脑袋,你不开窍啊你,”张叔气急:“你还记得下个星期一你要干嘛去吗?”
张超看傻子一样看了张叔一眼:“上镇上开会去啊。”
张叔:“开的什么会?”
张超啧了一声:“老张你脑子坏掉了?开总结大会顺便商量下明年肥料种子那些东西的划分,每年不都这样吗?”
张叔气得吹胡子瞪眼:“我看是你脑子坏掉了,你去年是不是告诉我,上河村那个刘队长很会拍马屁,主任多给他们村分了一点肥料。”
“是啊。”
张超二丈摸不着头脑,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张叔边摇头边叹气:“我是想着让你那侄女教教你,说些场面话,就算不能多分点肥料,那也不能比去年的少,你可别忘了,咱们今年的收成可不太好,这次过去少不了被一顿批。”
“让她,教我?”张超瞪大了眼。
他当然是不乐意。
可是张叔说的也是事实。
实际上他这几天烦得很,今年的收成不行,村民们日子也不好过,他已经被生产大队长找去谈过几次话了。
他们这虽说是乡下,可距离首都不远。
老话说皇城脚下的村子都要比别地富裕些。
富不富裕张超是不知道,但是抓得严倒是真的严。
不止抓思想觉悟,还要抓实事实干。
所以张超再老大不乐意也低下头问了句:
“她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不知道啊,”说到这个张叔有话说了:“她当时把张三嘴怼得直翻白眼,那一句一个口号语录往上套,又是什么宪法啊,主席啊,基本国策,说得我头都晕完。”
他这样说,张超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她去哪知道这些的?我那个弟弟和弟妹可都不是大方的,不可能给她钱读书的,更不可能教她的。”
张叔又是一个白眼:“就你那个弟弟,还教她?我说句不该说的,我觉得这孩子…有点邪门。”
张超心里咯噔一跳:“怎么说?”
“这世上是有神童不假,”张叔压低了声音:“可你这个侄女不同,我觉得不是神童那么简单。”
张超凑了过去:“你是说你怀疑她被鬼上身了?”
“什么鬼上身啊,”张叔真是要气死了:“破四旧破四旧懂不懂啊?我感觉她是神仙下凡咧。”
张超无语:“你刚刚还跟我说破四旧,你知道吗?”
张叔:“我知道啊。”
张超:“那女鬼是四旧,神仙就不是了?”
“你别瞎说,莫要得罪了神仙,”张叔瞪了他一眼:“神仙哪能一样。”
得,张超闭了嘴,他算看明白了,反正他是说不过张叔的。
至于张雯雯,早在她带着警察来的那天他就觉得这姑娘不太对劲了。
可是,张雯雯怎么样,跟他这个做大伯的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神仙下凡也好,女鬼附身也罢。
他自己家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咧,哪里有那份闲心管这些闲事。
两人都不再说话。
而留在办公室的姐妹俩也在聊天,张绯忍了很久还是憋不住问了:
“小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什么宪法,男女平等基本国策…”
张雯雯眨了眨眼,她总不可能说她不是她小妹,她小妹已经死了吧。
索性上次已经跟她说过自己死过一次,这次就顺着说下去就行:
“阿姐,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死过一次了吗?”
要说这世界上也就有这么巧的事。
这句话让刚到门外的张超张叔听了去。
他们俩惊疑不定交换了一个眼神,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在门口站定了偷听。
张雯雯接着瞎说:“我到了地府,但是鬼差说我阳寿未尽,不给我投胎,我就只能在下头瞎晃,见了好多人,那些话就是他们教我的,阿姐,我偷偷告诉你他们可都是有学问的人,什么大学教授之类的。”
她倒也没说错,她上辈子大学的老师就有好几个是教授。
张绯肃然起敬:“好厉害。”
但是她紧接着问:“那你上次的钱到底哪来的?我可不信是捡的。”
张雯雯:……
后悔,问就是非常后悔。
她硬着头皮接着编:“我醒来的时候,钱就在我口袋里,说不定是哪个好心鬼看我可怜偷偷塞的。”
“那就好,那就好,”
张绯长出了口气,眼看是信了,她抱住张雯雯:
“没事了,以后我们姐妹几个好好过日子。
不过我们穷是穷,我们得有志气,不能偷不能抢。”
张雯雯笑了:“阿姐还说我,你这话从哪学的?”
张绯的脸红透了:“咱们村来的劳改犯不是一对母子吗?我有次不小心听到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就记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张超:你个双标狗,女鬼是四旧,神仙就不是了吗?
张叔:闭嘴吧你,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怕得罪了神仙遭殃啊?
张超:……
说好的破四旧呢?
处处说破四旧,却处处是四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