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
张大壮冲了上去,啪地一巴掌甩在了周荷花脸上。
原本按着周荷花的那些妇女见状,被张大壮吓得四下逃窜。
倒也不能怪她们,张大壮现在的样子实属瘆人,他比厉鬼更像恶鬼,龇咧着一张嘴,眼睛猩红,瞳孔放大,全身起伏,胸膛喘着粗气,像是困境之中的野兽,想放尽全力一博以求最后一线生机。
张警官干警察这么多年,犯人没少见,但大多犯的不过是些奸盗科的,这种亡命之徒见得少。
可再少,他也能判断出来,犯人现在的理智完全消失了,他打算鱼死网破。
“张大壮,我警告你,你再不住手,就是拒捕。”
张警官朝后头几位警官使了个眼色,几个人默契得点了点头,他们正准备采取行动时。
张大壮徒然身子一歪往地上摔去,周围看戏的村民一个个脚底抹油躲出去老远,生怕被他赖上。
他这一下摔得所有人都懵了。
因为张大壮摔在了石头上,鲜血顺着他后脑勺往地下淌。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的,也太巧了点。
“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没人去笑话他。
张超感觉自己心脏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他不会摔死了吧?
如果他摔死了,那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张大壮?”
张警官走上前去试了试鼻息,旁人忙问:
“怎么样?”
“没气了。”
张警官眉峰拢起,按道理不应该的,就这么摔一下,就算要死也应该有个时间的缓冲才对。
他戴上手套招呼了另一个警官跟他一起去挪张大壮。
等到张大壮被挪开,周围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周荷花被张大壮压在身下,眼睛张得老大,怒瞪着天空。
再看她身下,亦然也是一摊赤红的血缓缓流动。
“嘶——”
“我的老天爷啊…”
“这是,遭报应了吧?”
“别瞎说,”张超板起脸骂:“我看你们是还不够累,都给我回去上工去!”
这群人真是疯了,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别说他们自身难保,他这个小队长也逃不了责任。
“张警官,别理他们,”张超觍着脸笑:“都是一群没脑子的,嘴巴没洗干净,污您耳朵了。”
张警官没理他,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躺在地上的周荷花的生死。
他试着伸手去试了试周荷花的鼻息。
没气了。
他不死心又去试颈动脉。
没有脉动。
嘶。
张警官自己心里都发毛了,这不会真像村民说的那样遭报应了吧?
可为什么早不遭报应,晚不遭报应,偏偏要在他们抓人这会遭报应?
张警官扫了眼看热闹的村民,回想了下,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些人离得那么远,想动手脚也难。
难道,真的就是个意外?
几个警官检查了下,其中一个低声说:
“男的后脑勺里有颗钉子,应该是致命伤,女的没看到明显外伤,血是从下/半/身流出,应该是内伤。”
几个人看了一会,没再找出其他问题。
张超适时凑过来问:“既然人死了,那这案子?”
张警官皱着眉:“再说吧,我得回去一趟。”
这事太玄乎了,他办案这么多年,这种情况还真是头一回见。
站在人群外的张雯雯正努力垫脚想看看里头的情况。
她不是没试着挤进去,结果她被人给推出来了。
美曰其名,这种血腥场面不适合小孩子看。
啊,好气。
“留娣?小妹!”
嗯?
张雯雯花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留娣是在叫她,而声音是她大家的声音。
“在这,大姐,”张雯雯喊:“我在这里!”
她喊这一嗓子张招娣没找到她,反倒是准备走的张警官注意到了,他绕了一圈子看见了站在人群外的张雯雯。
想到里头躺着的那两具尸体是她父母,张警官这心里有多了几分心疼,他故意加大了声音说:
“小姑娘你放心,坏人一定会得到惩罚,你要好好吃饭,以后遇到事可以来找我,我叫张齐,你跟其他警察叔叔说我的名字,他们会带你来找我的。”
张雯雯听懵了,迷迷瞪瞪地点了点头:
“好的,张齐叔叔。”
“留娣!”
张招娣顺着声音一路过来总算看见了自家妹妹,扑上去就是一顿哭:
“你跑哪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村民面面相觑,这张家大女儿不太聪明吧?
她爸妈是当着她的面被抓的,她也不关心这俩人咋了,急着找她妹妹。
不过也是,看张大壮俩夫妇这样,对几个女儿应该都不怎么样,估计知道他们死了也只会拍手叫好。
“张警官这话什么意思啊?”
有人还没明白张警官话里的意思,纳闷抓了抓脑袋。
说这话的是个年轻人,不知道以前的那些个习俗。
有个妇人笑了:
“怕咱们吃绝户呗。”
这个词对于年纪轻些的孩子来说是陌生的。
老一辈的可一点不陌生。
为什么大家都疯着抢着要多生几个男丁,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种社会风气。
绝户,就是指家里顶事的男人死了,下头又没有男娃的人家。
如果这家人没有一门厉害靠得住的亲戚。
那她们的财产会被宗族,亲戚甚至邻居瓜分干净。
这村里有上了年纪的还真有吃过绝户。
逼着这家人摆上几天几夜的流水席,直到家里所有钱耗尽才罢休。
就这还算是好的了,要是碰上恶毒的人吃绝户,不光田地金钱,就连女眷栖身的房子都要占去。
至于这家的女人,不是被活活逼死,就是被半强迫半忽悠嫁掉换彩礼。
反正是要多惨的有多惨的。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社会主义新时代。
他们就算是有这个心…
也没这个胆啊。
再加上张警官这很明显的帮人撑腰的话,在场的原本没心思的还好说,有心思的就得掂量掂量了。
“阿姐。”
灵魂已经二十多岁的张雯雯很想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可看看这小胳膊小腿,没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阿姐,别哭了。”
“是该哭咧,”不知道是哪个村民阴阳怪气说了句:“爸妈都死了,不哭还是人吗?”
死?
死了?
张招娣傻了,张雯雯也傻了。
两姐妹挤开人群,看见了被几位警官围起来的张大壮俩人。
“这…”
张雯雯磕磕巴巴问:“咋,咋死的?”
张超翻了个白眼回答她:“摔死的。”
“摔死的?!”
张雯雯最后一个字破了音,她忽然想到了她跟踪张大壮的那天晚上。
她说了一句话。
一句让她很熟悉的话。
咋不摔死你。
张雯雯缩了缩脖子,这人真摔死了。
不止他死了,这周荷花也死了。
咋地,地府搞活动还带买一送一的吗?
张雯雯乱七八糟的想着,张招娣倏地放声大哭起来。
张雯雯骤然有些失落了起来,他们纵然百般不是,对于张招娣来说也是亲生父母,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也不是一点感情没有。
她蓦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有点小偏心,还喜欢强词夺理,但是确实对她不错。
从小到买的零食玩具从来都是两份,只是有很多观念和想法和她相冲。
比如什么女孩子一定要结婚,要生孩子,要有家庭。
她跟他们吵归吵,过年过节还是会回去,没有别的原因,毕竟是生她养她的父母。
他们是爱她的,只是比起她,他们更爱弟弟。
其实这也是公平的,毕竟她最爱的人,是她自己。
“你干嘛,”张招娣挨近自家小妹的耳边压低声音喊:“快哭啊。”
张雯雯那种感动和心酸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她木着脸跟着张招娣一起哭嚎起来。
看来她大姐这份亲情,掺了不少水,恐怕拎起来晃一晃还会咕嘟响。
最后张警官什么时候回来的,张超又是怎么跟他谈的这事。
张雯雯就不清楚了,哭也是很费力的,她就五岁小孩的身体,哭了一阵子就累得睡着了。
最后她是在床上醒来的,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屋里没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张雯雯左看右看不见人,心头升起一股惆怅,她小声喊了几声:
“大姐?张招娣?有人吗?”
她在昏暗的房间里醒来,周围空无一人。
这怎么那么像恐怖片开场。
张雯雯哆嗦了下,骤然觉得有些冷,寒气像是从心底冒出来的,她想躲都躲不开,这份冷意像是躲在暗处的毒蛇,猝然引动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不会是…
张雯雯躲进了被子里瑟瑟发抖,她不敢闭上眼,因为一闭眼今天上午看见的景象就像强制播放的贞子录像带一遍遍在她眼前重现。
“阿姐?”
她又唤了一声,却还是没人理她。
张雯雯心里又酸又涨,像是每次睡下午觉却一觉睡到晚上,睁开眼一看屋里一个人没有,外头车水马龙的热闹皆与她无关,她像被世界抛弃的孩子。
孤独得走在一条不回头的路上。
“阿姐?你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周荷花,其实作为女性来说,我很同情她。
因为女主许的愿是作用在张大壮身上的,周荷花怎么死的?她是被张大壮害死的,或者说直接点,她是被整个男权社会杀死的。
她就像是被老虎吃掉的倒霉鬼,可当她选择成为伥鬼的时候,她就不是受害者而变成了加害者。
她的死是悲惨的,却不是无辜的。
但我觉得她是可怜的,她这样做归根结底的原因是想让自己能够活下去。
想活下去本身是没错的。
但她的可怜和可恶并不冲突,她不像这个时代的我们,有更多的选择机会,她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有选择,可以说不。
就好像一只小鸟,直到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可以飞的。
生活在新时代的我们是幸运的,是无数个为女性权利拼搏努力的前辈为我们打下了今天的局面。
可我们的前路还很长,距离真正的男女平等还很远的路。
但是现在,抛开这些所有的都不说,我希望每一个姑娘们,都可以爱自己。
请记住,我们是有选择的,我们可以拒绝。
对了,女主金手指还是很强大的(ps,主要是她太嚣张了,我怕她把自己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