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雯雯挠了挠脸上被蚊子咬出来的包，有些站不住了，当她已经开始思考今晚睡草垛，还是去谁家唬弄一晚的时候。
张大壮动了。
张雯雯松了口气，正要往屋里进。
没过一分钟，这人又出来了。
她眼皮子一跳，特别想骂一句，你耍我吗？！
但是她不敢，只能怂怂得定在原地。
不过这次张大壮没有在门口停留，他端着一盆子什么东西往外走去。
张雯雯离得不远，可天太黑了，她只能听到盆里哗啦的水声，还有…
还有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
她心里头咯噔一跳，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偷偷跟在了张大壮后头。
这一路上她那个紧张的啊，就一直捂着肚子，提着一口气，生怕这不争气的叫上一声，她就完了，搞不好要被灭口。
张雯雯摇摇头，暗道自己想太多了，灭口应该不至于，那可是杀人啊。
张大壮很快走到了地方，就后山前头这片没什么人来的地。
他大晚上来这要干什么？
张雯雯心里奇怪。
紧接着就听见锄地的声音。
她正全神贯注地听着，远处乍然传来的一声呼唤吓了她一跳。
“留娣！小妹！小妹你在哪？”
是张招娣的声音。
张雯雯回头看了眼，大姐出来找她来了，只是怎么这么晚。
她正想着，就听见那头张大壮不耐烦得骂了一句：
“赔钱货！”
张雯雯翻了个白眼，她心里那个气啊，但是她憋住了，这黑灯瞎火的一个人没有，这畜生要是直接给她脑袋上来那么一下，她明天可就不叫张雯雯了。
但是她也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愤愤咒了一句：
“咋不摔死你。”
她声音小，又离得远，张大壮是一点没听见，很快挖土声又继续响起。
这时正巧一股冷风吹过，张雯雯身上衣服单薄，人被吹得一哆嗦，耳边的挖土声就变得毛骨悚然起来。
她不敢再呆下去，偷偷溜走去找张招娣了。
等张雯雯找到张招娣，她姐姐急得不行，一个劲地跟张雯雯道歉。
张雯雯倒是不在意，她知道自己这个大姐的性子，也知道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必定是有事耽误了。
可张雯雯一问起到底是什么事耽误的时候，张招娣却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肯说，只催促她快点回去。
张雯雯看了眼张招娣，虽然夜色之下她看不清楚对方的神色，但莫名的，她能感觉到张招娣很慌乱。
像是碰上了什么无法理解又恐惧的事情。
张雯雯不由想歪了，她寻思着，她大姐不会是让人欺负了吧。
她是知道这个年代对姑娘家有多严苛的，不由急着问：
“大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张招娣的声音很低落：“咱们快回去吧，我给你留了一碗藏在屋里，回去晚了该凉透了。”
“大姐，”张雯雯咬咬牙直白地问：“你…是不是让人欺负了？”
张招娣猛地一愣，顿时哭笑不得：“没有，我真没事，就我这样的，哪有人看得上啊。”
张雯雯听她现在的声音不像是有事的样，松了口气。
村里的姑娘很难分出个好看难看，都得干活，各个脸都晒得黑红，无非是某个黑一点，哪个白些。
乍一眼看过去，除了个子年龄不一样，很难看出别的什么不同。
但是万一呢，晚上到处黑漆漆的，难保有那饥渴难耐的畜牲作乱。
张雯雯没机会继续追问张招娣这件事情，因为有个身影比她们走的更快，在她们前头，不过几步就进了张家的大门。
借着月光看这人的个子体型判断，应该是张大壮。
张招娣自然也看见了，她握着张雯雯的手不由自主一紧，身子更是直接僵住了。
“咋了？姐。”
张雯雯被她抓得一愣，她正琢磨张大壮大晚上不睡觉，偷偷摸摸去干什么腌赞事呢。
让张招娣这一握，脑子里刚生出的一点想法又全都飞了。
“没事，”张招娣的声音压得很低：“明天你可别睡懒觉了，我起来上工，你就跟我一块出门。”
张雯雯的疑惑更重了，这些问号像是有实影似的绕着她的脑袋乱转，直转得她迷糊：
“为啥呀？”
眼看着张大壮已经进屋去有一会了，张招娣也拉着张雯雯也进了屋，至于那问题，她是怎么也不肯回答。
搞得张雯雯心里直犯嘀咕，进了张家的门，一切就更怪了，她今个儿也不知道是肚子不舒服，还是脑子有问题。
反正从进门开始就觉着屋里头阴沉沉的，像是有那吃人的怪物在暗处伺机而动，就等着她们放松警惕好一口把她们全给吃了，闹得她连喘口气都不敢大声。
真是奇了怪了，一直到她睡过去，张雯雯都没搞明白今天的事怎么这么怪。
张大壮也是，张招娣也是，就连这破门烂瓦的房子，在张雯雯眼里看来也变了样。
之前不觉得，现在怎么看怎么阴森吓人。
次日一大早，鸡才打了第一声鸣，张雯雯就被人摇醒了，她倒也不是困，就是想赖床。
她迷迷瞪瞪在床上坐了会没动，又过了一阵子，她闻见一股子香味，不大情愿地掀开眼皮子。
就见她的六个姐姐都端着碗在屋里吃着菜糊糊，张招娣看她睁开了眼，忙把碗往她手里一塞催促道：
“快吃，快吃，吃完跟我们一块上工去。”
张雯雯苦着脸接过碗，还是绿的发光的菜糊糊，她叹了口气，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得吃，总不能饿死吧。
她喝了两口才想起来哪里不太对，问起她六个姐姐：
“咋今儿都在屋里喝呀？”
“嘘嘘，小声些。”
六个女孩紧张得不行，大姐和二姐小心往门外看了眼，像是在害怕什么。
张雯雯的眉头拧在了一起，觉着自己的胃里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似的，揪得难受。
她们肯定有事瞒着她。
张雯雯的嘴不满得撅了起来，大概是因为穿成了小孩子，虽然她自己还没注意到，但她现在想问题要更加简单化，不像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更像是小娃娃的思维。
是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全都摆在明面上。
不过她的这个人一直也就是如此，不太喜欢委屈自己，更不喜欢藏着掩着。
这就是性格问题，上辈子她也是这个样，有时候一件事越想越气，那口气就是憋不住，因为这个毛病，她吃过不少亏，也想过改，可性格这个东西，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
后来张雯雯也就习惯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她这人就是这么个性子，人家爱喜欢她就喜欢她，不喜欢她，她也不稀罕，谁离了谁还能活不成似的。
“你们到底怎么了？”
张雯雯没敢太大声，嘟囔着问了一句：
“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六个姑娘齐齐摇头：“没有。”
张招娣又过来催她：“小妹，你快些吃吧，要不上工该迟了。”
眼看她是怎么问，这几人都不打算说了，张雯雯没法，一口气把菜糊糊喝了，心里吐槽。
就她这个小身板过去上工？就是去捡麦穗人家都要嫌弃她手不够大，拿得不够多。
不过直觉告诉张雯雯，张招娣不会害她，至于她们到底瞒了自己什么事，她们不愿意说，她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就此作罢，乖乖跟人出了门。
来这这些天，她还是头一回这么早出门。
早上露水重，寒气还没褪去，冷不丁的一阵风吹来，能把人冻得直哆嗦。
但对于农民来说，大清早是最舒服的时间。
天虽说没完全亮，可这点光看清地里的情况是完全够用了，要是再晚些起，等日头升起来，人没干多少活，太阳就升到头顶上了，就是再能忍的汉子，也会被这太阳晒出一身汗来。
等到中午太阳大的时候就不用干活了，拎着锄头回家吃个饭，再眯一会响，下午再上工的时候才不至于有气无力。
不过这些暂时都跟张雯雯这个五岁小孩没有任何关系。
她坐在了离人群最远的田埂上，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伸手去摸自己的裤子口袋。
也不知道今天的收益是多少钱。
她美滋滋得想着。
直到伸进裤子口袋的手摸了个空。
什么玩意？
张雯雯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她的蓝宝被盗刷了？
张雯雯心中警铃大作，急得在身上四处乱摸。
结果她就发现一个更可怕的事情。
不止是今天的收益没了，她之前辛辛苦苦存的钱也全都没了！
张雯雯哭都哭不出来，她的血汗钱，是谁！
她捋了下昨天的时间线，不得不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自家大姐张招娣，以及傻大憨钟思远知青。
张雯雯摸着下巴，皱着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派头坐在田埂上思考。
偶尔有大人看见她这张严肃的小脸都是忍不住一笑。
别说，这个样子瞧着还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