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从窗帘的缝隙里透了进来,田语睁开了眼。
左侧脑袋隐隐作痛,她翻了个身,揉了揉胀鼓鼓的太阳穴——忽然,她的手僵住了。
入目之处是一个赤.裸的后背,宽肩窄腰,肌肉的线条优美,勾勒出一具清瘦却不乏力量的男性上半身。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男人伸了个懒腰醒了,转过身来,刚好和她脸对着脸。
是程慕允。
空气中是诡异的静默。
田语的脑中闪过几个零散的画面。
失踪很久的流浪猫回来了,她抱着猫猫撸了个痛快,不仅贴心地给流浪猫洗澡、剪指甲,还非得抱着它毛茸茸的身体一起睡觉……
脑中波涛汹涌,面上风平浪静,她面无表情地招呼了一声:“早上好。”
这张清冷淡漠的脸庞和平常程慕允对田语的印象对应了起来,却和昨晚的娇软妩媚大相径庭,程慕允的眼皮跳了跳,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把田语昨晚腻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录影下来。
“不太好,”他板着脸,“昨晚一晚没睡,有人拿着指甲刀一直要给我剪指甲。”
脸上的表情崩裂了一秒,田语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十个数。
数完之后,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抱歉,昨晚那酒后劲很大,我可能喝多了。你再睡一会儿,我不打扰你了。”
她飞快地下了床,离开卧室去另一间洗漱了。
程慕允的确还很困,但却已经没有了睡意,可能是难得看到田语表情崩裂的样子,他的心情有些愉悦,起床气都散得差不多了,闲适地半靠在床上,打量着这间久违的卧室。
和田语这个人一样,卧室的色调充满了冷感,黑白两色非常时尚自我却缺少了一点主卧的温馨,床对头挂着一幅油画,画着白色的睡莲,清幽素雅,右侧一朵上停着一只蜻蜓,翅膀轻薄透亮,栩栩如生,看得出来,绘画的功底很不错。
仔细一看,右下角的落款是一个英文名,没听说过。
程慕允倒也很喜欢睡莲,以前在别墅里亲手养了好几缸,接掌骋风集团后,公司事务越来越繁忙,他也爱上了那种工作狂人的状态,那几缸睡莲不知道被花匠搬到哪里去了。
田语挑了这么一幅画挂在主卧,是不是从他的家人那里得到了他的喜好,特意用来取悦他的?
那田语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他的确被取悦到了。
程慕允欣赏了片刻,披上睡袍起了床。
田语已经洗漱完毕,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折腾头发,可能是发质比较软的缘故,她的头发睡了一晚被压得奇形怪状的,鬓角这里有几撮翘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奇怪。
“什么时候剪的?”程慕允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田语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难得,你还记得我以前是长头发的。”
程慕允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田语淡淡地道,“心血来潮就剪了。”
“可以养回来,”程慕允随口道,“我比较喜欢长头发的,最好带点卷。”
田语好像没听到似的,专心致志地弄她的发型。不过她压了半天也没把那几撮呆毛压回去,索性学着发型师的手法胡乱抓了一通,又喷了点发胶固定了一下,弄完后居然也挺好看,些微的凌乱显得十分时尚。
她满意地整了整衣领,旁若无人地越过了程慕允往外走去。
程慕允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忽视过,目光一沉,不自觉地跟随着田语走动的身影移动。
田语今天穿着一身oversized毛衣,下面一条紧身牛仔裤,裸着的脚踝细巧、白皙,到了玄关,她换上了一双松糕厚底鞋,背上了斜挎包,又披上了一件宽大的白色羽绒长外套,打扮得十分清新,乍眼一看就好像女大学生。
眼看着田语就要拉开大门,程慕允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忽略了,不悦地问:“你去哪?”
“对于一个时隔三个月才在别人口中知道行踪的老公,我觉得我不需要和你报备行程,”田语转过身来,下巴微微昂起,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自嘲的讥诮之意,“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家互不干涉,比较像你的风格。”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了。
一大早的愉悦随着这一声响亮的关门声散得一干二净,程慕允觉得自己脑抽了才会在昨晚回家,还照顾了醉酒的田语一个晚上。
果然不能对女人有一丝心软。
当初同意和田家联姻,一来是因为公司计划和田园集团一起开发一个大项目,彼此有了亲眷关系可以背书;二来田语看起来和他差不多,也是对男女关系并不热衷,热爱工作胜于经营婚姻。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实在厌烦了长辈们无休止的唠叨和毫无必要的关心,结了婚就算是完成了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这两年,再也没有人为了什么感情婚姻来烦他了,这两年,也是骋风集团飞速发展的两年,公司迅速从传统能源产业转型,介入了自媒体社交、文娱内容、增强现实等新兴领域,营收和利润呈几何状递增。
田语也从来没有因为这种聚少离多的婚姻有过什么怨言,每次见到她,她都淡淡的,不喜不怒,看过来的眼神也没什么起伏。
零星听到过一些传言,据说她也很忙,忙着她的地产公司,这两年开发的两个精品地产十分畅销,一房难求,在业内颇具盛名。
今天怎么莫名其妙发起火来?
这样的田语,不像是清冷高傲的白天鹅,倒像是一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碰一下就要扎得人手疼。
这样看来,昨天视频里的风波并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问了。
程慕允正要回去补觉,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郑淮那个小纨绔。
“哥,你人呢?”郑淮打着哈欠问,“我拼死拼活九点前到了你公司,别告诉我你还在床上和嫂子卿卿我我。”
程慕允这才想了起来,昨晚郑克己再三拜托,要让郑淮来他公司里历练。
郑家是安州的零售百货龙头,郑克己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郑淮则是郑克己的堂弟,郑家最受宠的小孙子,郑克己早年叔叔婶婶家长大,对这个小堂弟视为亲弟弟,这样拜托过来,他也却不过面子,只好答应了。
“我的事你也要管?”程慕允冷冷地问。
“不不,我可不敢管,”郑淮一下子从瞌睡中清醒,赔笑道,“这不是盼着你和嫂子恩爱,心情好一点可以对我宽容一点嘛。”
“你找苏特助,他会安排你在投资部工作,”程慕允严肃地提醒,“别想着划水,我已经交代过了,和普通员工一样工作。”
郑淮嘟囔着吐槽:“哥,我真怀疑嫂子是怎么忍受得了你的,要我碰上这么个三个月没回家还动不动这么凶的老公,肯定要在外面找个乐子。”
程慕允的眼皮又跳了几下,正要好好训斥这个小纨绔两句,郑淮飞一样地把电话挂了。
盯着电话看了一会儿,再回想一下刚才田语异样的反应,不知怎么的,程慕允心里咯噔了一下。
转念想了想,他哂然一笑。
简直一派胡言,昨晚田语还在家里喝酒解闷,醉了以后只会抱着他撸他的头发,怎么可能去找什么乐子?看来真的要多操练操练这个小纨绔,这样才不会有闲情逸致胡说八道。
田语可不知道郑淮在替她吐槽,她现在整个人都处于懊恼的状态,真想穿回昨晚,把酒杯从自己的手里夺下来。
她没想到程慕允昨晚会回家,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半醉中对着程慕允露出自己最柔软的一面,要知道,她原本计划过阵子和程慕允提离婚的。
把留了这么多年的长发剪短,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决心更坚定一点。
没想到昨天意外频出,让她的计划出了偏差。
甩甩头,把这件事情暂时抛诸脑后,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昨天中断的董事会定在下周五重开,她需要在这几天把桃花源镇项目捋清楚,然后做出最后的决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虽然她心底里对这个项目有感情,希望能完成田成善的遗愿将小镇完美建成,但毕竟是几百亿的投资,不能感情用事,所以她今天要去项目实地勘探一下。
桃花源镇的选址是她和田成善一起定的,在整个安州地区的边缘,距离市区开车过去大概两个小时。
按照原定和市政府、县政府协商好的规划,安州市的十号地铁会到小镇所属的县城,然后由政府和公司一起出资建一条轻轨通往桃花源镇。
这条轻轨在策划中很美,一边是一望无际的海湾,一边是绿意葱茏的高山,春赏杜鹃,夏听蝉鸣,秋看海浪,冬闻梅香。
只不过十号线已经在今年夏天建成通车,轻轨却连影子都还没有,现在只能坐公交车过去。
从地铁站出来后,田语在公交车站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今天虽然天气不错,阳光普照,但海边的风依然带着刺骨的寒意,幸好她有先见之明,穿了厚厚的羽绒大衣,要不然非得冻出病来不可。
公交车好不容易出发了,车上就坐了她和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中年人拎着两个大塑料袋,十分熟稔地和司机打了个招呼。
“欸,姑娘,你去走亲戚啊?”大叔很自来熟。
田语含糊着应了一声。
“这可真难得,我们那个小区现在住着的没几户,”大叔吐槽,“当初吹得天花乱坠,什么国际知名奢华度假半岛,什么教育养老度假一站式享受,什么六星伴月绝美创意……这一个个冤大头当的,都是上了田成善那个狗东西的当。”
田语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小语,被重锤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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