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太久的通病就是脑仁疼,不过比后脑勺更痛的,似乎还是额头。
杭榆在床上舒展几下,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等她睁眼的时候,她发现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头顶上的水泥天花板变成了木梁架子,睡着的铁架床也成了木床,就连身上的那套灰色睡衣也变成了一套素色的衣衫。
杭榆怔了怔,什么鬼,这是什么地方?
不是吧?难道是她积劳成疾,跟新闻里为了写论文而熬夜猝死的学生一样,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
她刚刚才写完论文,怎么就死了?
每次看见新闻里的案例,杭榆都没有将新闻里对年轻人的警告听进去。每每觉得自己身体康健,绝不会这么倒霉,因而心存侥幸,把自己送下去了。
现在死了便死了,但这周遭的环境,这身边的物件,怎么看跟现代生活也格格不入。怎么死后的魂灵还回到了这么一个这么古典的地方?
杭榆只觉额头上一阵撕裂的痛,她又掐了掐自己的手。
真的痛。
过了一会儿,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帧帧画面。
原来,她是穿越了?
原主的记忆告诉她,她穿成了一个报刊坊东家的女儿。原主的母亲在她出生时,难产过世。父亲又在五个月前染了急病,没过几天便过世了。也就是说杭榆如今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不过好在父亲给她留下些许遗产。留下一间宅子和一间报刊坊以及些许积蓄。
父亲临死前嘱咐原主好好发展报刊坊。可原主不善经营,对报刊坊的运作不太熟悉,父亲过世后的几个月便亏了不少银钱,报刊坊也随之没落了。
原主又是个死心眼的,不懂学习经营策略,只是随大流盲目印刷些陈旧的东西,以致不停地亏钱,她又不停地投钱,便一直陷入一个死循环。
一个报刊坊没有自己的特色,不倾家荡产才怪。
照如今的状况,遗留下的钱财怕也给原主亏空得差不多了。
紧接着,脑海里又闪过原主与李正对峙,而后撞柱的画面。
也就是说,杭榆如今头上的伤口,是原主撞柱造成的。
难怪,这个时代权势为先,原主一介女流,如何能斗得过财大势大的李正。李正当着众人的面如此侮辱轻薄她,若换做是杭榆自己,也不知如何收场。
可如今她穿成了原主,未撞柱而亡,日后还是会碰到李正这等人物。这实在是棘手,她的命也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还未等杭榆想明白自己以后的处境,耳边便想起一阵清脆的提示音。
【恭喜你,来到这个世界。你已成为杭氏报刊坊继承人,现在开启守住家业,发展报刊事业的剧情。】
杭榆:……
趁着现在手上还有银子,及时止损就好,怎么能做这冤大头往继续里面投钱?既然她现在成为原主了,还是先守住剩余家财,保命为先。
什么报刊事业线?什么家业?我拒绝,亏了这么多钱,还想让我继续跳进这个无底洞,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若你拒绝,那你将会因为头上的伤口流血过多,导致寿命直接归零。】
杭榆的嘴唇抖了抖,“还带这么威胁人的,这不合适吧?”
【对于不按规矩来的,一律采取强人所难处理。】
杭榆有些不服气,跟它争辩几句,“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大学生。没有学过任何的经营课程,就让我去发展报刊事业。发展事业可是要投钱的,我手头上的钱已经伤不起了,哪有余钱给我继续败啊?这不是变相亏空我的遗产,让我活活饿死吗?”
以前原主怎么乱投钱,她管不了,也管不着。可如今她都穿进原主身体里了。
她深知女人何苦为难自己的道理。用剩下的钱吃香的喝辣的,顺带投资一下别的产业不好吗?干嘛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她又不是傻子。
系统检测到杭榆的心声,继而回答:
【请放心,我会给予你帮助。那么现在恭喜你,你已经绑定了论文系统。每一次成功发表论文,你将会获得一笔钱财。请不必担心资金驱动问题。】
杭榆直接无语,“论文系统?我答应要绑了吗?这是什么莫名其妙,奇奇怪怪,没有用的金手指啊?”
她一个刚刚从毕业论文苦海里面脱离的可怜人,现在让她靠论文系统换钱,这合理吗?这符合人性吗?
这论文,反正她是不想再写第二次了。
一个选题从构思到实行已经将她推下绝望的悬崖了,如今好不容易爬上来。告诉她,要把她踹入万劫不复的绝望地狱。
杭榆继续绝望三连问。
这个系统究竟是什么魔鬼?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这么报复她?
决不,决不写。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再逼她写论文。
穿越小说,杭榆没少看。别人的金手指,要么靠自己的一技之长走向人生巅峰,要么就是开个后门拥有神奇异能从而虐渣升级。怎么到她这里,就是靠写论文获取财富呢?
写论文既不是她的一技之长,又不是系统赋予她的神奇异能。
杭榆忍不住哀嚎,“这可是靠我自己的手,亲自创造出来的知识财富,何能用金钱去衡量我的论文价值,肤浅,太肤浅。”
让她写论文,还不如直接把她送走。这算哪门子的正经金手指?这金手指,谁爱要谁要,反正她不想要。
【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既来之,则安之。相信假以时日,你会喜欢这个金手指的。话不多说,请开始你的剧情体验。】
杭榆用力地锤了锤床板,“唉唉唉,我可没答应,你给我回来。”
沉默片刻,还是无人应答。
在她大喊大叫之前,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了。
推门进来那人一袭素色衣衫搭着一件湛蓝外衣。杭榆看过很多古装电视剧,这个帅哥的长相明显就将很多男一号比下去了。样式简单的衣衫穿在他身上,就足以勾勒出他的清贵气质,俨然是一位端庄正直的君子。
再细细品下去,杭榆又觉得他的长相有点眼熟,不过在哪里见过她就不知道了。
见杭榆坐起来,徐恒邈快步走过去。
“怎么样,你的伤口可好一点了?”
听见帅哥的嘘寒问暖,杭榆简直心花怒放,但表面上还是要装作矜持,只微微点了点头,“好多了。”
徐恒邈仍有些不放心,又问了她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一下,可将杭榆问倒了。
原主的记忆里,似乎没有有关他的信息。他是谁?杭榆还真的不知道。
徐恒邈看见杭榆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出门将大夫请进来。
大夫给杭榆仔细检查过,答道:“徐知府,杭娘子的伤并无大碍。按时涂药半月,便能恢复如常。”
徐恒邈又问,“她好像记不太清我了,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想了想后回答,“许是杭娘子撞头后影响了某些记忆。短时间内记不起也是有的。这样的症状,在其他病人身上也出现过,不是什么大问题。”
徐恒邈点点头,谢过大夫后吩咐承影将大夫送出去。
杭榆见徐恒邈不说话,试探着问了一句,“请问你是?”
徐恒邈的答案言简意赅,“你的未婚夫。”
天降未婚夫?这是什么操作?
杭榆虽然喜欢看帅哥,但实际上也仅仅是看看而已,并不会对帅哥有其他太多的想法。跟帅哥谈恋爱的情节在小说上看看就好,距离产生美,真到她身上了,实在是吃不消。
况且她现在还要继承半死不活的杭氏报刊坊,一个主线剧情就已经够她心烦了。现在还要再给她开一个感情副本,真是嫌她身上的活儿太少了。
再度开口,徐恒邈的话语里带着些质问的意味。
“为何你有困难,却从来不与我说?你我之间,竟然已经生疏到这个地步了吗?”
杭氏报刊坊在杭父在世时,不过是靠印些不甚出名的诗文以供读者品味而谋生。
但这些诗文晦涩难懂,没有一定的文学底蕴根本品不出一二来,因此喜欢读这类诗文报的人本身就不多。
也就是说,杭父还在的时候,这报刊坊的生意已经不景气了。如今到了杭榆的手上,更是落落落落落了。
杭榆性子固执,向来是有困难自己忍着,也绝不会去寻求帮助的人。每每问起她的境况,总说杭父还遗了不少的钱财,即便眼下有困境,再支撑一下,总还是能撑得过去的。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杭榆不接受任何人给予的帮助,自己手上没有钱了仍旧死死撑着。在一个地方碰了钉子过后又在另一个地方继续碰钉子。
按照这样的情况,自己能力不够还不接受别人帮助,这报刊坊不倒闭才怪。
杭榆对原主的固执性子有些无语,生存的本钱都没有了,还立什么自强自立人设?
对于徐恒邈的质问,杭榆哑口无言。原主的性子也太怪了些,未婚夫要帮你,还不要。等到陷入困境了,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去解决。这不典型的是,自讨苦吃吗?
他说得确实没错,杭榆确实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但原主的锅如今砸到她身上了,她也不得不想个办法圆回去。
凭着高超的说话艺术,杭榆张口就来,“我爹在世时同我说过,能靠自己的绝不要去靠别人。在这世上,没有人会一直帮助你,你总得要靠你自己。也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徐恒邈的眼睛微微眨了眨,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可我不是别人。只要你有需要,我一直会是你的依靠。若你要继续经营报刊坊,我可以支持你,你有困难,都可以同我说。”
这给杭榆整不会了。这古代人,说话都这么直白的吗?这话一时半会,她也接不上来啊!
杭榆怔住片刻,像有人操控一般,不由自主地说道,“多谢你的好意。杭氏报刊坊是我爹的心血,与其依靠你,我更想靠自己的能力强大起来。”
这话像是原主的意识,杭榆真的忍不住要翻白眼了。
你要有能力早就逆风翻盘了,如今这遗产都投得差不多了,你还怎么依靠自己?靠自己强大的嘴硬能力让自己去喝西北风?
见徐恒邈低头不说话,杭榆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话圆回去,“我的意思是,我想试一试,我不能只懦弱无能地躲在你身后,遇到困难便来找你,让你收拾局面。这样我永远不会长大。”
徐恒邈抬起头,眼睛发亮。
——她吐露真心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