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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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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程府大宅里一片死寂,但若仔细聆听,会发现有些许动静从某个院中传来。

屋子里遍地血迹,红的是血白的是肉,一团团一块块撕扯得到处都是,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滚落在其中,这颗头颅不是别人,正是程家大少爷程麒!

一道黑影从屋内逃出,身着道服的老道士紧追其后,“你这厉鬼,再占着活人身躯不放,就别怪我老道出手绝情了!”

回应他的是黑暗里既尖利又阴冷的女子怪笑的声音。

老道士劈手甩出数张符纸,接二连三将黑暗处点亮,也将这院子四周围堵成笼,那黑影像只佝偻的老猫,在院中四处弹跳,躲闪着那些致命的符纸。

仔细看去,那四处逃窜的黑影,竟然是一个老妇!她披头散发状若癫狂,一张青白的脸上皱纹如沟壑,扭曲的五官上血迹斑斑已经不成人样。

屋内。去而复返的梁司严将奄奄一息的许照筠抱在怀里,听到他不可置信地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梁司严冲他轻轻笑了笑,云淡风轻地道,“你以为我真的丢下你走了?”

其实他一开始确实是想走的,可是半道上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就这么扔下许照筠不管,任由他被怨气同化或是被老道士抓住,除了增加难度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水中花说,他得将故事以HE的结局完成,可目前看来这故事并没有要HE的迹象,反倒波折不断,恶化不止,柳嫒娘的鬼魂还在作祟,许多内情自己也还没有摸清,这样半途而废,肯定是不正确的走向。

想到种种,梁司严突然又冷静了,他告诉自己,这故事一定还有转机可寻,不能被死亡的恐惧支配,得赶紧找到解决的办法。

正在他苦苦冥思时,老道士和捕快出现在了花园里,看两人神色,应该也是被惨叫声吸引来的。梁司严看着那提剑而来的老道士,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这道士是来捉鬼的,虽然对自己深具威胁,可同时也有着更大的作用。

思绪流转之间,老道士二人也看见他了,被许照筠摆过一道的老道士见到梁司严就怒火冲冠横眉竖目,抬手就是一道符纸打来!

梁司严眼疾身快地闪过那符纸,在老道士的第二招袭来前抢先道,“抓鬼难道也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吗?”

老道士凶狠道,“你既上岸为祸,我便有拿你的道理!”

“里面的恶鬼已经连害数人,你不去拿她倒来跟我耽误功夫,真是糊涂!”梁司严冷声道。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只听宅中又是一声惨叫传来,并且一声痛过一声!

老道士面色凝重,正犹豫要不要信他的话时,就见对面这非人的妖物扔了个东西过来,老道士身手敏捷地一把抓住,打开一看竟然是个纯金打造的蟾蜍,他不用多问便能猜到,这东西就是招财金蟾!

“你这妖物,难不成想贿赂于我?”老道士冷哼道。

梁司严摇摇头,“我信你是个心怀正义的人,这金蟾虽然能带来财富,却也会招致祸端。柳家、程家这许多人命皆是因它而丧,我无力阻止,只希望有人能结束这残局。”

老道士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在评估他话里的可信度,梁司严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由他打量,这镇定自若的风度,倒是让老道士刮目相看。

“量你也翻不出什么乱子,”老道士点点头,收起金蟾冲梁司严叫道,“带路!”

梁司严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转身大步往来时路走,心里暗道,自己押得没错,这老道士确实是故事中的转机。

一尸二人赶到程老夫人的院中时,程麒已经丧命于柳嫒娘之手,看着那满地的残肢血迹,梁司严震惊无比,他没想到柳嫒娘竟然是这么痛恨程麒,连报仇也如此血腥。

他收回被血腥刺激到的视线,连忙在屋里寻找许照筠的身影,只见地面上一团黑影隆起,几乎已经不能辨认里面的情形,但梁司严还是从那身形上认了出来,确是许照筠无疑。

“道长,求你救我夫人一命,事后再任你处置!”梁司严转头向老道士求助道。

这屋里怨气如此浓重本来就是要除去的,老道士不用他多说,抖开衣袍祭出法器,三两下就将笼罩在许照筠身上的怨气驱散了。

梁司严顾不得屋里还有没有潜藏的危险,大步踏进屋里里将许照筠抱出了血泊,“许照筠?醒醒!”

四散的怨气在屋里徘徊流转,黑压压的像重重乌云将凝未凝,捕快见此景象,哪里还敢再说是人在装神弄鬼,紧跟在老道士后面询问,“道长,这些怨气就是害人之物?”

老道士摇摇头,面色沉重地扫视着屋里,只见旁边还有两具惨死的尸体,一具是程府的管家,他头顶凹陷,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用重物砸死的,而另一具女尸双目被挖,脖子上数个血洞,再结合脸上凝结的恐惧,害她的正是非人之物。

“这屋内怨气很重,可是,”老道士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那厉鬼的存在。”说到这,他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梁司严,看样子是将嫌疑放在了他身上。

梁司严自然是注意到了老道士的目光,他目光坦然,“要不是我夫人中了那东西的暗算,我二人拿了金蟾时早就逃走了,何必留下来等你捉拿?”

老道士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目光一转落在许照筠身上,顿时面露惊异,“咦?这鬼胎竟然是活的?”

梁司严眉头一挑,低头去看许照筠的肚子,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这边,捕快小心翼翼地在屋里查看了一遍,发现了靠在墙角的程老夫人,用手一探,竟然还有气。

“道长,程老夫人还没死!”捕快说着也不顾她身上的斑斑血迹,伸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老道士回头一看瞬间脸上大变,喝道,“快放下她!”

捕快一听顾不得思考缘由,猛地就将这老太婆扔向一边,与此同时一双干枯但迅猛的手从他的脸颊上擦过!这老太婆竟然是被厉鬼附身的!幸亏他反应迅速,不然此时只怕眼睛已经被生生掏出来了!

“程老夫人”见偷袭不中,闪身就往外面逃,老道士爆喝一声,二话不说就提剑追了出去!

许照筠被一声声呼唤从浑噩里叫醒,他睁开眼睛看去,只见原本已经走了的柳不寻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不禁有些欢喜。

梁司严看着许照筠的脸,发现他额头上的淤痕不止扩大加深,甚至还隐隐凹陷下去,仿佛漏了气的皮球,即将破败殆尽。

“这是怎么来的?”梁司严抬手轻抚着许照筠额头上的凹陷,低声问。

许照筠紧紧抓住他的手,轻笑道,“弃船跳水时,撞到了水中的岩石。”

梁司严听着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心想这撞伤应该就是让许照筠最终丧命的原因。

或许是感觉到自己最后的期限将至,许照筠此刻面对梁司严十分依赖,那些逞强和倔强都褪去,唯显真心。许照筠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等我的死气散尽后,你将我这肚子剖开,把我们的孩儿取出来,为它寻一处干净的地点,入土为安。”

梁司严一怔,“......那道士说,这孩子是活的。”

许照筠似乎早就知道这一点了,闻言轻笑一声,“活的又如何,你我已是非人之物,它出来也只是逆天存在的尸胎,天理难容,既如此,还不如让它早些投胎去……是我用苦苦吸汲来的死气将它困在这世间许久,我妄想还能看着它出生,可事到如今才知道,一切不过是虚幻,生也是虚幻,死,也是虚幻。”

梁司严听到这里心头一颤,一种莫名的酸楚让他觉得十分难受,就像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上,让他难以呼吸。

“其实,我压根不在乎什么金蟾,跟你成亲,也不全是家中所迫。从江里上岸时,你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一心只想找程家拿回金蟾......看着你被程家那些人刁难,我有时真想告诉你真相,柳家已经死光了,拿到金蟾也是于事无补,不要再作践自己了,可我,不忍心看你失望,”许照筠缓缓说着,嘴角虽然挂着笑意,但眼里的光亮分明却在减弱,“离家太久了,真想回去看一看春山寺的桃花。”

梁司严紧紧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坚持住才能回去看桃花。”

“坚持,不了了,”许照筠抽出手来抚上他的脸,眼中尽是痴迷,“如果,重来一次,再跟你吵架,我一定会让着你。”

“不,你不会有事的,”梁司严连忙低头去想给他渡气,却被他别开头。

“不用白费力气了,没用的,”许照筠惨笑着,声音颤抖起来,“我一直想问你……跟我成亲,你当真是不乐意吗?”

梁司严闻言干脆俯首在他额头印下一吻,由衷骗他道,“没有不乐意,我其实很开心,只是口是心非才害你误会。”

他以为这些话会像之前那样,没法说出来,可这一次,规则却好像消失了,并没有将他的声音屏蔽。

没空细想许多,梁司严只是不断地向许照筠告白,将他生平以来从未对人说过的情话和谎话,都滔滔不绝地向许照筠倾诉。

“我也是啊,”许照筠笑道,声音虚不可闻,“爱你,气你,却也不想和你,分开……”

说到这里,他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声音也低垂下去,脸上的青白迅速化为淤黑,方才还饱满的面容转眼就变得干枯,一道道水痕从身上溢出,就像一块曾经吸满水的海绵,被无形地挤出了其中的水分,变成无足轻重的死物。

“许照筠!”梁司严大喊,怀里的人却就此失去了回应。

心口阵阵酸涩袭来,喉头涌起痛意,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灵魂上生生剥离,梁司严痛苦难耐,痛心地呼喊出声,“不!!”

随着这一声饱含懊悔的呼喊响起,梁司严感觉自己的思绪被一阵无法控制的情绪所占领,痛苦、后悔、怨恨,这些情绪来得莫名,就像是某个沉睡的人被突然唤醒。看着怀里第二次失去的人,一种想要毁灭的冲动油然而起,神智终于渐渐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单元快结束了~

努力存稿下一个单元~所以,这几天可能会更得不勤。但是别担心,不会拖太久,大家千万不要放弃我!(破声呼喊~)

另外,本月评论有红包!别偷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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