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新市雨水连绵。
梁司严撑着伞从小区的快递柜里取了包裹往家走,细密的雨水打在伞面上,敲击出一阵阵噼啪的声音。
因为是休息日,所以他一改平日的西装革履,而是一身休闲,简单清爽的连帽衫配牛仔裤,踩过湿漉漉的地面,只让人忍不住为那两条大长腿停步瞩目。
此时拿着这个裹得完好无损的快递,他清冷鲜明的脸上有些疑惑,自己并没有买东西,也没人告知他寄了东西过来,这包裹实在来得有些莫名奇妙。
正不解间,梁司严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
母亲乐呵呵地告诉他,有个朋友的女儿也在新市工作,鉴于他刚到新市怕不习惯,自己就做主将他的电话给对方了,希望平日里能照顾他一二。
梁司严眉头皱了一下,对母亲的自作主张有些不开心,但言语上还是平静如水,“不用麻烦人家,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哪里需要别人照顾。”
“你刚回国,很多地方一时习惯不过来,有个人帮着不是挺好吗?”梁母喋喋不休,哪怕儿子已经二十七八了,在她眼里还是需要事事过问,“再说了,人家悦悦长得漂亮又是舞蹈老师,背景单纯气质也好,多难得的女孩儿,我跟你爸都挺满意的。”
“……”梁司严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懂她的意思,“妈,你也知道我刚回国,很多工作还堆着没做,加班还来不及,就别耽误人家时间了。”
“不耽误,她看过你的照片,对你很有好感,正是因为你工作忙,才需要有人照顾你。”
“……那您不如给我找个保姆。”梁司严摇摇头。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家里,湿漉漉的雨伞滴着水,弄得他的心情也不太爽快,被母亲纠缠了半晌,最终还是只能答应起码不拒绝人家的微信申请。
挂掉电话,梁司严正准备将手里来历不明的包裹拆开看看,忽然接到了公司伙伴打来的电话,催促他赶紧核对一份紧急文件。梁司严半点推辞和不快也没有,放下包裹就往书房走。与工作相比起来,一切都得往后推,更何况不过是个包裹。
偌大的房子里静悄悄的,窗外的光线由明转暗,一个下午就这样默默过去,城市里的灯火犹如星点,在越下越大的雨幕里明明灭灭。
书房里,梁司严核对完最后一行文件,习惯性地伸手去端杯子,举到嘴边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梁司严捏了捏鼻梁,只好站起身去倒水,对于难得的休息日就这样加班报废,他脸上没有一丝的不愤,平静得习以为常。
书房门开,暖色的灯光从门内倾泻出来,衬得客厅里更加昏暗,啪地一声,客厅的灯全部打开,让这所房子也成为城市的一点星火。
喝杯水的功夫,那个从未蒙面的小悦姑娘发来一个探头的表情,紧接着就是一段两秒钟的语音,问他在做什么,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声音很俏皮,可以想象人挺活泼,但他不喜欢。
梁司严却不委婉,单手握着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输入:赵小姐,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大胆吗?没见过面也敢一起进晚餐。
仅仅间隔几秒,那边就语音回复了他:“也不算没见过面吧,我看过你很多照片,都说相由心生,长得帅的人,想必也是心地善良的。”
落地窗玻璃上映出的男人面孔,毫不过分地说,确实是一张很俊美的脸,不论在什么样的场合,都会第一时间吸引住人们的视线,甚至俊美得有些生人勿近。
见过他的人,如果没有由衷地发表一两句赞美,那才是反常,可送一句有眼无珠。
然而对她这样天真得近乎坦诚的夸赞,梁司严并不觉得高兴。比这更夸张的话他也听过,各式各样的赞美,从小听到大,早就腻了,免疫至排斥。
梁司严没准备再回复,他正要熄灭屏幕时,上方跳出来一条消息:「听说了没,萧霖失踪了。」
消息是他一个高中同学发来的,一周前他们还一起参加了另一个同学的婚礼。
梁司严动作一顿,思考了两秒后才点开对话框:「失踪?」
「好几天了,说是从参加婚礼后就没回去,他家里人已经报警了,现在正到处跟见过他的人打听去向,寻找线索,没问到你吗?」
「……没有。」
「虽然这么说不太适合,但都一个星期了也没消息,我觉得情况恐怕不太乐观。」
梁司严盯着这句话出神了半晌,最后只能回道,「他一个大男人,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萧霖是个网络作家,去年被扒过抄袭,后面虽然澄清了,不过黑粉不少,说不准是不是遇到什么极端的人了。」
「作家?」不知怎么的,这两个字让梁司严心头一动,脑海中好像有一簇火苗闪现而过,正要捉住却又悄然泯灭了。
「是啊,你在国外没听说也正常,咱们班上的同学几乎都知道,他常年在某个小说网站上连载小说,人气还不低。」
梁司严想起在婚礼上见到的那个吐得一脸菜色的萧霖,不太理解曾经学习差劲得要死的人怎么会成了作家。
下一秒,对话框那头的同学就开始为他解惑,「奉劝你一句,千万别因为好奇去看他的小说。」
「……为什么?」
「他写的是同/性小说。你要是不怕辣眼睛,就当我没说过。」
“……”梁司严不自觉眯了眯眼,「他是g/ay?」
「虽然没证据证明,但我觉得应该差不离。」
「我对小说没兴趣,现在还在加班。」梁司严准备结束对话了,这个以失踪开头的聊天,一点也没有聊下去的必要,曾经的好哥们变成碎嘴大妈更是让他觉得无趣。
「你还在加班啊?那不打扰你了,赶紧去忙吧。」
关掉手机,梁司严转身往书房走,脑中还在思索萧霖的事,关于萧霖是不是g/ay这个问题,或许他是最早发现真相的。
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发现萧霖偷/亲自己时的震撼和排斥,那种不可思议的冲击感不亚于台风过境,他的同桌,一个男生,竟然趁自己闭目养神时做这种恶心之事!
梁司严从小到大学习优异,不论在习惯还是外表上,都是远超同龄人的标杆,他博览群书,见识过人,却不料被一个萧霖亲吐了。
梁司严自认承受力很强,但那一瞬间,真的从内到外感到恶心。
“……梁司严,”十八岁的萧霖,跟学霸梁司严只做了半个学期的同桌,就把人弄吐了,伸过去给对方抚背的手被一把推开。
梁司严捂着嘴反感地看着他,“之前我课桌里的那些东西,也是你弄的?”
“……”萧霖看他一眼默认了。
萧霖长得并不丑,相反很好看,眼睛尤其漂亮,直视人时显得特别无辜。就像这样,一双染墨似的眼珠可怜又心虚地盯着人,像条不小心咬了人后知错呜咽的小动物。
但再漂亮,梁司严也接受不了,是个女的都不允许,更何况是的男生。他那本来不足为道的一点洁癖,现在终于变得更严重了。
梁司严想起对方之前总是有意无意触碰自己,空闲时也常常盯着自己看,本以为那是学渣无聊之余的放空走神,原来搞半天竟然都是在意/银自己。
“你离我远点!”梁司严强忍着打人的冲动,丢下这么一句话,推开桌子去了厕所。
第二天梁司严就找班主任调换了座位,远离了萧霖这个厚颜无耻的学渣,尽管时常还是能感觉到那股沉默又直白的注视,但最后也慢慢被他忽视了。
要不是今天被人提到,梁司严很难会再这么清晰地想起萧霖,哪怕那天在婚礼上,他曾远远见过对方。
失踪?梁司严记得婚礼上确实撞见过萧霖脸色难看地冲进洗手间,当时对方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只顾着捂嘴,所以并没有认出自己。
梁司严自然是不会主动去接触他,皱了皱眉便自己走开了。
现在想起来,难道萧霖的失踪跟他当时那个状态有关系?假若他的家人真的问到自己,或许可以将这点发现告诉他们。
当晚临睡前,梁司严猛然想起来自己听到萧霖是作家时,心里浮现的那一点触动是什么,今天他去取回来的那个包裹,从重量和外形上看不正是像一本书吗?
梁司严当即坐起来,起身去找那个包裹,奇怪的是,他分明记得自己将东西放在玄幻处的柜台上,现在却不在原位。
他将客厅也找了一圈,那个包裹确实就这么莫名其妙凭空消失了,若不是雨伞还湿着,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就在梁司严疑惑不解时,书房里突然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动静,他迟疑了一秒,然后抬脚走向书房。
啪嗒一声,明亮的灯光将书房照亮,一本书掉在了地上,封面上一片空白,任何标识。
书架上并没有很多书,除了跟工作有关的书籍,他确信自己没有买过这样一本空白封面的书。
尽管那个不知去向的包裹让梁司严心头有点莫名,但他是无神论者,并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所有巧合在他看来都有原因和轨迹。
所以他走过去,捡起了那本书,入手很有分量,封面干燥硬挺,就像一块质感轻薄的木板。
梁司严此刻更加肯定这本书不是自己的,一丝印象都没有。他拿在手里转了一圈,没怎么多想就翻开了书页。
只见雪白的扉页上写着两个字:生息。然而当他再往下翻,后面的书页上却都是空白无物。
翻来翻去确认只有那两个字后,梁司严便彻底对这本白纸失去兴趣,合上放回书架,便回房睡觉去了。
书房的门被他随手带上,黑暗里,一阵书页翻动的声音传出,随后咚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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