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啊!”
门外站着的是拎着两桶水的澄觉。
“施主,贫僧给你送水来。”他说话的时候垂眼看着门槛儿。
卷耳毕竟是个姑娘,夜里在寺院里来去到底不方便。
“谢谢你呀~你也别站在外面了,快进来。”卷耳招呼他,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样式。
澄觉欠了欠身,拎着两个木桶走进屋内,屋子不大,角落里置放了一架素色屏风,他径直走过去,将水放下。
“那一桶热水是才烧好的,施主用的时候仔细烫着。”
澄觉原本只打了一桶水,提着走了半路,一阵冷水吹了他一个激灵。
深秋岁寒,又是山顶冷夜,一个姑娘家用冷水怕是受不住,便又转回身,再打了一桶水去厨房生了火,烧热了水才来。
“澄觉,你真好。”
卷耳本就畏冷,更别提那冷冰冰的井水。此时见澄觉这般体贴,心头更是一暖。
“那贫僧就不打扰施主了。”
澄觉一手抚上挂在颈间的佛珠,始终不与她对视,更是与她站的远远的,生怕再像傍晚那般又与她闹出什么是非来。
“你、你这就要走了啊?”
卷耳看他靠近门口站着,下意识的朝他迈了一步想再留他坐坐。
可她身子才朝前倾,澄觉便也警觉的后退一步。
“施主可还缺什么?”澄觉看着她的裙摆,冷静的问道。
“不缺什么了,我就是想……”
“阿弥陀佛。那施主便请早些休息吧,贫僧告退。”
不等卷耳把话说完,澄觉便直接迈到门外,冲她合十行礼便扭头匆匆离去。
卷耳还站在屋内,看他似是逃一般的走开,原本弯曲的嘴角慢慢耷拉下来,看着屋外黑漆漆一片,眼神落寞。
“砰——”
厢房的门突然被一整歪风大力合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可卷耳却神色如常。
“绛朱姐姐,你怎么来了。”她闻到了从身后飘来的狐狸味儿。
“姐姐还不是担心你,所以来瞧瞧嘛~”
一只赤红八尾狐懒洋洋的趴在榻上,甩动着身后毛发松软的大尾巴。
卷耳轻叹一声,冲着木门又愣了会儿,才不情不愿的转身往绛朱那儿走去。
看到她肆无忌惮摆在榻上的几条尾巴,有些无奈:“你总叫我小心,自己怎么这么放心的用原型,还把尾巴都露在外头。”
赤狐黑白分明的眼往上一翻,没好气道:“你这脑瓜子能跟我比吗!再说,我这尾巴多好看,数一数,八方来财,多吉利啊!”
每次看到绛朱对着这些吉利数计较的不行,都让卷耳哭笑不得。
“快收起你那丧气样儿,平白惹人眼烦。”绛朱就不喜欢看到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哭丧着,“是不是教你的没用上?还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卷耳摇头。
“都照你说的做了,但他就是不肯。”
卷耳说完,干脆也化了原型,跃至榻上,一下就钻进那几条软乎乎的大尾巴中间,蜷缩成一小团。
有些怕痒的绛朱不自觉的扭了扭身子,但也没用尾巴把卷耳给拍下去,任由她窝在里面。
“脾气那么硬?!这都不肯娶你,臭男人!真不是个好东西!”
绛朱倒没想过这招不成,明明凡人最在意男女名节这东西的。
今晚她过来本不是担心卷耳这事不成,就怕这事成太快,小狸奴与那男人直接来个私定终生被吃干抹净。
“绛朱姐姐你別这么说,他很好,只是他一心向佛,就想当和尚,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卷耳半张小脸都埋在狐狸毛中,说话声音也闷闷的。
“这怎么能算了!做事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绛朱可不信世上真有男人能抵挡美□□惑,要不是这是小狸奴心心念念的人,她恨不得自己现在就钻过去把那男人给收服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件事是我想简单了,可能是你们这世相处的机会还太少。你多往他身边凑凑,我就不信他不动心。”
瞧瞧小狸奴那张还没全张开的漂亮小脸,还顶着那样一双水汪汪的眼儿,若这般眼巴巴的朝人盯着不放,就是绛朱的八条尾巴都能竖起一半,更何况这些凡人。
绛朱扭头怜惜的替卷耳舔了舔脑袋上的小软毛。
“你别灰心,这事儿姐姐既然说了要帮你,就一定会帮到底。”
“可他说了,让我明儿就早些下山。我倒是也想往他身边凑,他可避我跟避鬼似的!我怎么凑啊!”卷耳说着还不住喵喵两声,带着点哭腔。
“呸呸呸,大晚上不提鬼。你这小东西,嘴上尽是胡言。”
“算了,实在不行我就以原型在这寺里晃荡吧,反正做人也就这样。”卷耳没了兴致,想着只要以后能日日看着他,怎样都好。
“那你不下山不就行了,这算什么难事!”绛朱撇了撇嘴,心生一计。
“你又想出什么办法来啊?”卷耳打心眼儿不觉得她能想出什么有用的招来。
澄觉可不一样,和绛朱姐姐那些日日腻歪在一起的郎君完全不同。
“这你不用操心,反正明日我自有办法让你继续留在寺里。”绛朱凑到卷耳尖尖的小耳朵旁边,“你听我说,一会儿你就……”
-
澄觉从卷耳住的厢房跑出来后又有些不舒坦,明明想好了要用平常心去对她,怎的刚刚作出那样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来,委实伤人,也不知道那小姑娘会不会放在心上。
到底是念佛时日太短,佛心不稳。
澄觉平静了一下心绪,去柴房收拾了一下今日拾来的木柴,然后回屋打坐半个时辰,准备早些歇下。
他正准备更衣,余光扫见摆在方几上的茶水,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卷耳。
傍晚遇见她到现在,也不见她吃喝,这么晚了,不知道她会不会饿。
可再一想,反正明早她就回去了,屋子里有茶水,应当也无大碍吧。
澄卷换下了僧衣,准备灭了屋里的灯,心里头却又泛起了愁。
小姑娘看着就娇贵,瞧她穿衣打扮便知家里该是宠的很,也不知平时里是怎么养的。
烛火微微晃动,一双雾气氤氲的褐眸与光影重叠。
那个语气稍稍重点就抽抽嗒嗒的小姑娘,要是饿上一晚,天知道又要委屈成什么样儿了。
罢了,人都带回来了,总要照顾好吧。前些时日她捐了那么多银钱给寺院,总不能叫人觉得宝成寺失礼了。
澄觉虽感无奈,可心底却又松坦了几分,重新披起外衣,走到禅房门口,准备去厨房给她弄点吃的。
他站在门口整理好衣襟,手抚上门刚打开,却被站在屋外的人着实吓了一条。
那个本该在西厢房里休息的姑娘就那样站在浓厚的墨色里,低垂着脑袋,安安静静的立着。
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牙白色中衣,却不见白日里穿在身上的那件缃色罗衫。
“你!你怎么在这儿!这又是什么打扮!像什么样儿!”澄觉被这幅模样惊得都说不清话来。
“我不小心打翻了水桶,衣裳全湿了,我是想来找你问问,有没有什么干的衣衫,能让我穿一夜将就一下。”
卷耳这才缓缓抬起脸,泫然欲泣,单薄的身子还微微发颤,叫人看着就心生不忍。
澄觉经她这样一说才注意到她中衣的下摆重重的坠着,还湿哒哒的往下滴着水,在脚边都汇成一汪,于夜色中泛着光。
“打翻的是热水凉水,可有烫着?”澄觉还来不及松下一口气,心又吊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骚操作还没完呢(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