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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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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寺

去年才老家安置好母亲的后事后,他便回去辞了那个不大的官职,然后一路南下。

这一路上他走的很慢,也仔细去看遍了那些他曾在纸页上看到的、看不到的人事。

见的越多,他的内心越无助迷茫。

他读书,从来不为光耀门楣、加官晋爵,但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

所以最后他才决定出家,摈弃一切身外物,遁入空门……

唯一的变数就是卷耳了。

咋咋唬唬的一个姑娘家,刚出现就恨不得把天要给捅穿了的架势,可弄到最后才明白,她折腾出来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故人而已。

他看的明白她在想起那人时眼底浮起的笑意,他感觉的到她心底的那一片柔软。

同样,他也曾是俗人,确也为那娇媚容颜心动过……

不过这都是过去微不足道的惊鸿一瞥罢了。

黑夜中上山的脚步总是走的很慢。

可在两人的各自沉默中,时间又仿佛流的很快。

寺院在两人眼中逐渐冒了头,在距离朱红色的寺门前几步外的地方,澄觉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手中的木枝。

“还请施主稍等片刻,容我先进去与主持通报一声。”

在看不清事物的黑夜里,他脱离出澄觉和尚的身份,将成佼的前尘过往说于她听。

那是他最后一点藏在内心未说尽的余话,至此之后,他便与成佼再无瓜葛。

“嗯。”

卷耳诺诺应下。

她显然还无法知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澄觉。

澄觉朝门口大步走去,推开门,便见到远远小跑过来的师兄静觉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打算叫师兄弟一起出来找你。”

“在山脚下耽搁了会儿,遇上一个暂回不了城的施主,便引着人上来,望师父收留一宿。”

澄觉没有想找借口掩盖今日之事。

出家人不打诳语。

这样一说,静觉才朝他身后看去,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姑娘,黑夜里不便视物,但巧的是,他就是之前在殿里解签的和尚,很快便认出了卷耳,那个年岁不大,却颇为大方的香客。

“这位女施主可是迷了路?”静觉有些好奇。

“三言两语说不清,夜深了,我也去找师父。”

“也是,师父就在前殿,你赶紧去。”静觉也没追着问,悄悄瞥了眼卷耳,又赶紧挪开了眼。

澄觉抬脚走了几步,又转身退了回来,走到卷耳近侧,指了指大门。

“阿弥陀佛,施主请站在门口等吧。”

山林间风大,站在门口多少能避着点,且也亮堂点,到底在这寂静夜色中不那么吓人。

“嗯,我等你。”

小姑娘难得如此乖的不像话,澄觉微微讶异,但心中却已无起伏。

他步至佛殿中,主持正坐在蒲团上打坐,听见澄觉出生才缓缓睁开眼。

“师父,弟子今日在山脚下碰见一名女施主,后天色已晚,那位施主见赶不回城中,便请求弟子带回寺中暂留一夜。弟子草率,便应了下来。”

澄觉尽量详尽的说明缘由。

“嗯,可我宝成寺到底不是庵庙,收留一女子可会不妥?你说呢?”

老和尚看着澄觉,年老之人的瞳色浑浊,可他的眼神却透着锋芒。

“此山上只有我宝成寺一处可住人的地方,方圆十里便是有人家,也非寻常女子步至能及。天色又暗,我若视若无睹、弃之不理,有违我佛行善积德的行准。且男女之别乃皮相之分,我等修行之人,大可不必介怀。”

澄觉知道自己的师傅是大智慧之人,也知道师傅那短短一句里的试探。

他神色坦然,目光澄净,大方的由老和尚打量。

“嗯,你说的对。你便去将西边最末那件厢房收拾出来给这位女施主暂留一夜吧。不过也要转告她,我观安寺到底弟子众多,也请她明日尽早下山归家。”

“是,弟子明白。”

澄觉恭敬应下。

山顶更深露重,女子身躯到底单薄,澄觉不敢叫卷耳久等,疾步走回到寺门口,把人带了进来。

“阿弥陀佛,女施主,我师傅命我带你去后院歇息,不过寺庙乃清修之地,还望施主明日趁着天亮时,早些下山。”

澄觉双手合十冲她颔首,目光却紧盯着自己挂在虎口间的佛珠。

老和尚说的那间厢房在后面的最西边儿,虽然之前他那么说是说留女香客不方便,但每月初一十五,成立不少大户人家的老太太们都会上山礼佛,有些腿脚不便的,身子不爽的便也会借住在此。

所以这待客的厢房其实布置的一应俱全,倒不必怎么收拾。

虽是如此,澄觉在令人进屋前还是在屋里走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缺漏的,不过他一男子,如今又是一和尚,也的确看不出什么来。

“今日就委屈施主暂歇于此,一会儿贫僧去准备些水来供施主漱洗,如果施主还有什么短缺的,就告知与贫僧。”

“应该没什么缺的,我看这里挺全乎的。”

其实卷耳也就粗略扫了一眼,这儿的东西有多有少都跟自己没关系,她就一只猫,就算给她一只半大的匣子,挤挤在里面都能过一夜。

澄觉没再多问,替她点上灯,便微一躬身,退了出去,还顺带替她合上了门。

卷耳听他的脚步声远去,当即便跟卸了劲儿似的瘫坐在硬硬的榻上,回想起方才上山路上澄觉说的那些话。

对于这样的澄觉,她感到很无力,也很陌生。

归根究底,她对于澄觉言语中透出的无奈和痛苦并无法感同深受。

对于她们灵兽而言,每天就是吃睡修炼。

也不对,辟了谷的灵兽连吃都不需要。

绛朱说过,人吃五谷杂粮,便生七情六欲,远比它们这些灵兽复杂太多。

她不懂他,便也帮不了他,护不住他。

甚至在某一瞬,她觉得自己都被澄觉给说“迷茫”了。

他为什么会告诉自己这些?而自己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澄觉这一离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他轻叩木门,唤回了正抱膝苦思的卷耳的神智。

卷耳跳下榻,几乎是跳跃至门口,打开了门。

“你、你回来了啊!”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独自留在屋内,等着澄觉归来。

对他轻轻唤出长长的拖沓带着尾音的“喵呜~”

而现在,她以后抬头仰看着他,却终于能说出这一句话来——

你回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被卷耳文静的假象所欺骗,下章继续骚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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