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晏长陵做完了这一切便坐在了墙头,被风吹着,冷眼看着火苗越蹿越大,而后将整个长青院吞噬了。
这一件事他想了好几年,春日之时便该以病为由外出去田庄亦或是其他地方,而后脱身这个晏家。遇上四姐姐是他没有料到的,贪恋那一方温柔这才拖到年底不得不如此。
隔着熊熊的火光,晏长陵也渐渐听见另一侧扑火的杂乱声。
无人关心他的死活,之前与晏长歌吵,不过也是望她讨厌自己。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姐妹情深也并非十分的牢固,时间一久,那便也淡了。
他望四姐姐只是讨厌他而已,而非厌恶。
相处的那些时日晏长陵是摸清楚了,四姐姐讨厌男人。是以今日纪禾如此说,他有些害怕,于是就择了今日。此后晏家五姑娘就死了,于他而言,这才是一切的开始。
看够了,晏长陵翻下去,低头就看见藏蓝色的衣袂,一双黑色皂靴,往上是一张笑脸,笑容浅浅,带着奸诈的意味。
“晏小公子是去哪里?”纪禾笑眯眯问道,他在楼上看见了火光,自然一惊,跑过来看看这个兔崽子想干什么。
见他完好无损,衣物都换了一身,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包裹,如何猜不出他是想走的意愿?
“滚。”晏长陵道,夜深,不顾礼节。他总觉得纪禾就跟苍蝇一样,似乎无处不在,又很让人讨厌,偏生打不得!
纪禾上前,身子比他高一截,从袖中掏出帕子欲上前给他擦擦脸,口中笑道:“我知道你是想走,不过看你两袖空空,貌美,没有户籍,这样在外多不方便,你说是不是?”
纪禾在诱哄他,晏长陵早就听闻他男女不忌的名声了。此刻知道他有目的不会轻易放了自己,便索性半掀眼帘,面色沉静问道:“你是想要我做什么呢?是上你还是弄哭你,抑或其他?”
纪禾:……
他收回自己的帕子,弯腰笑道:“你这张嘴可真不饶人,小小年纪尽想这些龌龊事。这雪大了,你不如去我的茶馆,我与你细细说来。”
晏长陵没有拒绝,因为纪禾是个商人,唯利是图。
……
茶馆里坐了一夜,黎明时分一辆马车出了城,听知情人士说他是送了胞弟去外读书了。纪禾回来时已是上午,雪下得正大,他在车里,忽闻外面的车夫说:“爷,晏家的马车也出城了。”
他把帘子掀开,北风灌进来,远远一瞥,随即放下手,兴致淡淡。
“出城便出城罢,难不成我要盯着人家一举一动,那像什么样?我答应了小姑娘一件事,不久做完了也就无瓜葛,日后不许再提晏家,多说说我的新弟弟才好。”他说起弟弟两字眉眼弯弯,似乎目的得逞,长眉舒展。
纪禾那时不知道是外出去庙里祈福的晏长歌,等他知道时晏长歌已经在九子城出了名。听说之后他没端稳自己的茶,洒了一身。
晏长歌小小年纪,已经去了中州的某所道观出家修道了。十五岁及笄,未谈嫁娶一事,打消了所有上门求娶的人。
年过了,第二年春暖花开,晏老爷上任之初特意去中州的北雁山看自己的爱女。父女相见,晏长歌还是小小一个人,师父放她到山门见一见晏老爷。
她穿着直领大袖,上绣有鹤纹,头戴绛陌头,腰上挂着尘尾,面容不施粉黛,远远看见了不似以往提着裙边跑到他跟前来。
山门深,下过一场春雨,山涧升起袅袅雾气,鸟鸣声悦耳。
她站在那儿轻轻颔首,白净的脸一如白色的山茶,眼眸都被雾气染上一层水润,脸上的婴儿肥褪掉,人也仿佛长大了些,身姿如柳,穿着道袍,反倒是盖住了。
之前因晏长陵之死她瘦的吓人,夜夜做梦,大夫都说她若是长此以往,熬不下去了。晏老爷心疼的紧,恰好是有云游的道士上了门,她在床上就抓着女冠的手要跟她一起走,那模样仿佛是落水的人抓到一根浮木一般。
谁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因她无药可医,只好作罢。
晏老爷在书房做了一夜,终于在大夫人的劝慰下做了决定。她连除夕都不曾留下来,匆匆就走了。
父女两人见了一面,该哭的哭,该说的说。他要去任地,无法停留太长时间,便在山门外看着她的背影,台阶仿若没有头,她人也渐渐被雾气遮住,渺不可寻。
……
晏长歌今日见完了晏老爷,便去打扫正殿。
叫双溪观的道观名气不及另一座山上的九云观,香客少,道士也少。她师父是观主,唤作玉妙子,有两个弟子。一个是晏长歌,另一个则是大师姐邱云,剩下的几个师叔收的都是男弟子,行为举止进退有度。
山中无大事,她静修了几个月,心里的苦闷依然在,是以擦香案时不慎打碎了上面的瓷瓶。
纤细的手指捡着碎片,不小心割破而冒出血珠则红的醒目,她见四下无人,便含在了嘴里。忽闻身后有响动,她把手赶紧放了下来。
是师父,近五十岁的女冠了,瘦高个儿,与她的装束比多了几分刻板。平日也不苟言笑。看到她的行为淡淡略过去,说了一下今日观中要做的事。
“不久春闱,中州的一些书院先生们就喜欢上寺庙道观祈福,是以这些日子注意一点。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好了,待会去值殿。”
晏长歌垂手应了。玉妙之前收她时知晓她出生富贵,父亲独宠,性子必然会骄纵一些,处了一些日子,改观不少。加之晏老爷此次来捐了一大笔香火钱,她看了眼也就走了。
因为双溪观名气不大,规模亦小,有九云观在上压着,有时半天也看不见一个香客。值殿对晏长歌没什么难的,她初来,道观人少,还有个大师姐与她一道。
邱云做女冠多年,如今三十来岁,很是照看她。
晏长歌昨夜难得做了梦,今早卯时起来,有些犯困。人靠着柱子,柔软的眼睫颤了颤,眼睫眯起来了。似乎是有两个人影由近及远而来。
迷糊中有人走进来,她忙睁眼,却见邱云已经上前去了。
老先生是下面中州酒央书院的执教,年年来此,上了香又捐了些香火钱。听邱云说老先生今夜会住下,让她收拾两间厢房。
“怎么两间?”晏长歌揉揉眼睛问道。
邱云道:“他今年带着关门弟子来的,读书上很有天赋。老先生现在去跟师叔探讨道法去了,他的小徒弟说是在道观里转转,现在不知在哪里。”
她点点头,从后面去打扫厢房。道观在她来时拿着晏老爷的那笔香火钱扩建过一次,房间多,她选了两个采光好的地方。
日头爬到树梢,她走在前,不时驻足看看风景,丝毫不觉身后细微的脚步声。
春光正盛,几丛紫竹后遮了他的衣袍,透过叶间的缝隙,那一双剪水眸里映着树下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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