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西北角的小院。
夏日清晨,温暖的日光洒下金辉,片片金光投射在清幽的水潭,波光粼粼,池边的几棵桃树娉娉婷婷,嫩绿的枝叶悄然地舒展着。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少女瓷白的脸庞,室内散发着清幽花香难得陷入甜软梦境,她睡得十分香甜。
黑甜梦乡里突然生出一个声音:“小姐”、“小姐”。
陶陶翻了个身捂着耳朵继续睡。
她一直住宿舍,六人一间的,一年下来如今早已习惯群居生活,耳边的声音——应该是谁在看电视吧!
小姐将耳朵捂得紧紧,晓茗见此不由一顿:小姐竟然把耳朵捂住睡,这可怎么叫?
可是不叫,要是错过了和夫人入宫面见太后娘娘的时辰……
夫人责怪起来,那小姐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儿,晓茗只得硬着头皮凑到陶陶耳边继续叫着“小姐!”“小姐!”
“好吵啊!”陶陶终于被持之不懈的声音吵醒,她翻身朝外,揉揉眼睛。
小姐起床气是最大,如此被叫醒,挨骂不说,有时候还会挨罚!晓茗按耐着击打如鼓的心口:“小姐,您得起床更衣了,已经辰时三刻了,您和夫人……”
小姐?夫人?
这是在说什么?陶陶睁开眼睛。
眼前,全是陌生。
心里咯噔一下!
她连忙起身坐了起来,放眼望去,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整个房间带着清雅的熏香,房间里是古朴木艺。
她此时坐在一张檀木大床上。
木艺的围栏大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如云似雾的玉绡罗帐悬挂在床架上。
自己这侧,还有梳妆的小桌,各色纳着珠翠的匣子半遮半掩,堆得很高,又立了照不清人影的铜镜。
床旁还立着一个黄花梨木的小桌,上放着玉色的玲珑小壶盏,几个小杯倒扣在茶碟,桌旁并放了两个高脚凳子。
她睡的地方算是内寝,雕着花鸟的木艺屏风隔着,还算隐逸,外屋设了一架软榻,上面放着漆木的小桌,细致绣着清荷的褥子被枕。
只是,目前所见的已然与现世迥异了!更遑论头顶的木质大梁,镂空糊纸的门窗……
这,她是到了哪里?
床前的小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扎着两个花苞头,穿着青衣窄袖的衣裙,浑身上下,全是古代的!
陶陶灵光一闪忽然想起自己昨晚看的小说!
瞥了眼安静站在屏风一侧的两个丫鬟,再顾不得那么多,她抓住面前女孩儿的手,低声问道:“家里人,是怎么叫的我?”
晓茗看着一脸严肃的小姐,弱弱道:“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唤您陶陶……”
“!”
不是吧!她猜对了?这……这不是她睡前看的小说里,和她同名同姓女配的名字吗?
她——怎么一觉醒来就穿书了!而穿的人,还是给女主送经验的炮灰!
不过,她刚才被这女孩儿慌忙叫醒,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是什么呢?
未免露出马脚,陶陶清了清嗓子,看向眼前的女孩儿。
和她同名的女配倒是有一位忠仆,名字并不难记,她试探道:“晓茗,娘那边等急了吗?”
晓茗垂首:“回小姐的话,夫人昨日曾让彩云姐姐过来说,今日会在巳时前入宫。”
还真是!
不过——进宫?
女配和母亲入宫,这不就是小说伊始吗?
穿到一个陌生时代,还穿成一个故事没过半就死翘翘的炮灰女配!
陶陶心里控制不住地紧张发慌,可是,她如今还活着不是吗?
她扫了眼立在屏风那侧的两个女孩儿,咳了咳,故作平常:“嗯,既然如此,伺候我更衣吧。”
话音刚落,丫鬟们鱼贯而入,她起身下床,趿着软鞋坐上毡了软垫的小脚椅,目视铜镜,铜镜里的人,眉眼熟悉,这是十六岁的她。
不过不同的是,她十六岁为了方便省事,把头发剪得跟个假小子似的,而镜子里的人长发及臀。
她想了想道:“今日随便弄弄就好,别太麻烦了。”
“是,小姐。”晓芸挑了一支白玉簪,上面是小巧清丽的玉簪花,见小姐并未打断,她不由暗叹:小姐怎么转性儿了!
等待挽髻的时候,她偷懒地闭上眼睛,丫鬟们手脚十分的轻,她一根头发丝都没扯到。
再次睁开眼睛,及臀的头发已经挽成漂亮的云髻,晓茗执起粉黛,开始为小姐上妆,薄施脂粉后。
她起身,晓芸也将熨烫平整的鹅黄金丝杏花迤逦长裙送来,她不想露出端倪,便任由她们给她更换了外衣。
她,是不会穿的!
陶陶神色淡淡看着丫鬟给她整理好衣襟,别人给她穿衣服?她心内是既轻松又羞愤!
晓茗端了温水到她面前,陶陶抬起手放进盆里,温水里的手养尊处优,光洁如白釉,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很漂亮纤长,她有些不习惯。
她慢慢用掺了玫瑰皂角的温水净了手,桌前也早就备好了精致的点心,细腻香甜的豌豆黄,晶莹剔透的红枣冻,她随手拿着一个,就着清茶来吃。
陶陶细嚼慢咽,抽空看了眼面前统一穿着青色窄袖罗裙的三个丫鬟。
除了小说一笔带过的忠仆晓茗,其他的她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三个丫头里就有两个病怏怏的,陶陶不由道:“你们两人是生病也要扎堆么?”
两个丫鬟听到小姐问起,连忙慌张地下跪,齐声道:“小姐恕罪,奴婢不小心受凉感染风寒。”
陶陶却心跳怦怦,不过一句调侃,她们却胆战心惊地跪地不起。
她按耐住起身把两人拉起来的想法,她也知道,原主的性子在她们脑子里,她若是太奇怪,只会惹人生疑,于是她缓缓道:“起来吧。”
两个丫头如蒙大赦。
陶陶暗叹了口气,原主这是有多会折腾人!
她抬眸,扫了眼另一个丫鬟:“晓书,今日由你随我进宫。”
洛如言掩过眼里的复杂,躬身道:“是!小姐。”
她说的晓书,是三个女孩儿里面最漂亮的,穿着统一的青色罗裙,身形纤细玲珑,大眼琼鼻,温婉可人,带着、主角特有的气质。
这——是小说的女主,洛如言,通敌叛国的将军,洛啸天的长女。
出事前,她带着婢女及幼弟前往西北寻父。
将军府覆灭后,洛如言带着婢女的身份回到京城,灭府之仇,她费劲心机,从原主这里得到入宫的机会,开启了和皇帝相爱相杀,虐恋情深的故事。
陶陶余光看了眼扎堆儿生起病来的两个女孩儿,女主是匹恶狼!这里留不得她!
命运像齿轮,也不会因为她的到来而偏差吧。
“走吧。”倒不如送她一程。
女配住的院子在陶府西北角,挨着陶府后门儿,而女配母亲住的院子又挨着前院,所以两者之间离的距离不算近,她走了大半个陶府,这才进入暖玉苑。
暖玉苑相比于清水苑的清简很不一样,丫鬟仆役有二十来人,各自井井有条地做着手上的事,石板红瓦青墙,围墙一整墙的常青藤,郁郁葱葱。
院里一角,还有一处小型的——生态园,各色奇珍异花,兰草枝叶纤细柔顺,粉菊花朵丝丝缕缕地合抱,看来女配母亲在精心打理。
陶陶提起裙摆跨进屋。
暖玉苑大而宽凉,房内用了遮光的暗绸,内置清凉的冰盆,明显,里面的凉气比她住的地方足得多。
魏晚照一袭蜜色纹绣锦衣,缠着金丝牡丹,下罩浅灰罗裙,面敷白|粉,蛾眉淡扫,此时正对镜描眉。
她是丞相府里出来的嫡二小姐魏晚照,大小姐魏晚音嫁给先帝,一步步往上爬,斗过所有嫔妃,生下当今皇帝,最后,成为如今的太后。
而魏晚照则下嫁给兵部尚书陶知礼,相夫教子。
女人身侧的丫鬟向她行礼,“小姐!”
“嗯。”
魏晚照画了一半,此时听到动静,见陶陶来了,她放下眉黛问道:“怎么来得这般晚?如此怠懒?”
魏晚照一转头,陶陶霎时间忘了言语。
像,很像。就连眼角微微的笑纹也和她妈妈一模一样。
对面的人一颦一笑陌生又熟悉,可是她妈妈早在十几年前便去世了,她眼角渐渐泛出泪光,慢慢吞下思恋的浓烈情绪,这才道:“娘,我头有些痛,便起晚了。”
魏晚照抬头,便见头上仅簪了两支白玉钗的女儿,不由抿唇责怪:“起晚了却是半点儿不思今日要入宫!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今日入宫面见太后,为何打扮得这么素净?”
陶陶走过去,商量:“娘那我回院子换一身可以吗?”
连生气也像,天底下怎么有长得这么像她妈妈的人?
魏晚照透过铜镜看了眼陶陶,镜子里的少女玉簪花簪插在如墨发间,明媚柔美,眉眼如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长大了。
“罢了,就这样吧。”魏晚照唤道:“彩云,小少爷可接过来了?”
“夫人,清竹院的小厮说,小少爷已经在府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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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府正门。
宽敞精美的马车里,此时坐着一个穿着嫩青锦衣的小娃娃,嫩葱似的衣衫更衬得小家伙粉雕玉琢。
小萌娃胖胖的手指支棱着小脸,两颊肥嘟嘟的,眼珠又黑又亮,他乖乖坐在马车里,直勾勾地盯着陶府漆木大门。
直到看到娘亲和长姐跨出门栏,上了马车,小孩儿连忙跟狗儿似的,扑棱进魏晚照怀里,“娘,您怎么才来啊,小然等您好久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