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医生,我头疼
Chapter1
九月的开城,清风沐雨,街道两旁的桂花暗香宜人。
元音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看到宋熠安静地睡在身边。眉头微蹙,清晨的阳光扫过来,英挺的鼻梁处呈现健康的透明色。
浑身上下酸疼,倒不是因为几小时前做的太凶,而是酒店的床垫太软了,她认床。
昨晚的记忆全回来了。
袁少棋回来,昨儿从首都下的飞机,邀师兄弟们聚一聚,也打电话给元音了。
元音说自己晚上已经和同事们约聚餐了。
袁少棋不允许她不来,问:“聚餐几点结束?”
“怎么着也得晚八点吧。”
“切。”小老弟不屑地啧嘴,“今儿晚上九点我来接你,去风铃。”电话里,即使声音已经流露着三十岁男人的成熟,可语调里仍有些少年气的爽朗和轻快。
“哎哎哎......”女孩儿的声音像开了闸的水,接连不断往外涌,结果半道儿---给人堵上了!
元音这儿还没协调好时间呢,袁少棋已经要挂电话了。“唉个屁。”
然后“啪”一声,断了。
元音看看手机,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八点半,元音从日料店里出来,秋风萧瑟。元音身上穿着一件灰粉色长款针织开衫,里面是简单的白色低领T恤,黑色的窄身牛仔裤裹着一双长腿,又细又直,脚下是很酷的铆钉短靴。
刚刚吃饭有些热,便把头发盘起来,现下又冷了,她跺了跺脚,把卷曲的长发放下来,夜风一吹,散落在白皙的脸颊。
另外几个同事也出来,老刘问:“元音,你住哪儿顺路送你?”
一个同部门的女生已经上了他的车,跟着劝道:“一起呗,你是不是住松江路那边?”
元音摇摇头,道:“不用啦,我朋友待会过来。”
“哦~~”老刘点点头,没多说便上了车。
同车的女同事叶遥又往窗外看了看元音,见她从香奈儿链条包里掏出蜜粉给脸上补妆,一天工作下来她妆容依旧精致,睫毛根根分明,一双黑色的杏眼闪着光,面庞白皙粉嫩。
有种说不出来的浅淡的距离感。
叶遥对老刘说:“我觉得这个新同事有点儿难相处啊。”
老刘:“没啊,估计刚来,生分。”
“那就是吧.”女生摇摇头。
有点儿奇怪,大部分人对于新来的同事总归是有些抵触的,尤其还是长得漂亮,看上去又有钱的同事。
老刘车还没开走,一辆越野车停在他们后面,摁了下车喇叭,元音弯腰往里瞅了瞅,抬腿走进那辆牧马人。
画风有点儿经典。
同事们谁也没说话。
袁少棋摇下车窗,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外面,指间夹着一根细烟,555,味道很淡,还有点儿蓝莓味。
元音皱眉,脸儿是朝前的,目光却瞥向他,一脸嫌弃。
又不是青少年,跑去厕所抽烟来装逼,结果被呛到流眼泪。
袁少棋空笑两声儿,解释道:“来得急,这还是跟人借的。”
元音没说话,袁少棋掐了烟,把车开向主干道。
袁少棋从美国回来,目前任职于开城第三人民医院,肝胆外科。
元音也是刚从北京回来,在开城电视台工作。
一路开到风铃,师哥师姐们都在了,见元音进来,一个师姐招呼着:“奥哟,我们家的小元宝终于来啦。”
“来来来,给我看看,长高了嘛。”另一个师兄调侃说。
元音乖乖转了个圈儿,显摆自己的身高和大长腿,接受“大人”们的检查。
师兄师姐们很满意的点点头,不错,长大了。
元音不是医学专业,但是她妈妈高老师是在座的几位医学高材生的导师。
因为跟高老师关系好,顺带着跟小元宝的关系也好。
元音早几年,可以说是这一群师兄妹中的团宠了。
师姐拉她坐下,问:“吃了没?”
袁少棋替她回答:“她还能不吃饭?”
元音没搭理袁少棋,说:“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有人在ktv点麻辣烫,这儿是可以点饭的吗?”
师姐笑着说:“吃麻辣烫算个屁,来,我给你点份火锅!”
说着便叫了服务员,结果还真有火锅。
结果就这么吃上了。
袁少棋说:“元音你是猪吗?”
元音:“你是二师兄。”
“呵,吃货~”
师姐宠溺地说:“你好闭嘴了,干嘛说我们?我们吃的哪里多了?”
元音:“就是!”
袁少棋嘴上说着不要身体非常诚实也凑过来闻着火锅味儿,端起小碟子就要捞菜,元音敲了下他的筷子:“哎哎哎,不许捞我鸭肠啊......”
袁少棋:“.......”
饭吃到一半儿,袁少棋接了个电话,“喂,唉,你到了啊?在二楼左转第三个包厢。”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袁少棋又认真解释一遍。
刘峰说:“算了,我出去接一下老大吧,这儿确实绕。”
他们说话元音没听清,认真吃黄喉。
“还有人要来吗?”看着这屋子里,人已经差不多齐了啊。
师姐说:“宋熠还没来。”
元音烫黄喉的筷子顿了顿,斩钉截铁说:“我要上厕所。”
师姐:“要纸么?”
元音拍拍自己的小包:“带着呢。”
一切都很正常......元音悄无声息地要走出包厢了......师姐忽然灵光乍现般拆穿某人:“你这一要见到宋熠,屎.尿都要吓出来了么?”
元音:“......”
她确实有点儿害怕看见宋熠,也不能总结为害怕,反正是复杂到难以形容的感情。
人一站到他面前,就被套牢的,无处遁形的感觉。
风铃ktv的二楼包厢着实大的很,她出来也没找个人陪,这会儿绕来绕去,绕不到厕所。连个服务生都没有。
两分钟后,她又回到了自己刚出来的那个包厢门口,醉了醉了.......她这站门口跟傻子似的。
幸好有个男生走过来,穿着白色衬衫,黑色的领带,元音以为是服务生,便问:“请问洗手间在哪?”
年轻男人说:“前面。直走。”
“谢谢。”
元音走了几步,男生一直跟着,想必也是要去洗手间的。
她没多想。
洗手间在一个拐角处,门形和包厢的一样,所以她没注意到。
从厕所里出来,在洗手池前,刚刚给她指路的男人倚在门边抽烟,懒懒散散地,一只脚向后,踩在门框上。
元音默默地洗着手,感觉有点儿奇怪。
服务生可以在工作期间躲在厕所抽烟?
下一秒她就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后悔了。逼仄的空间内她闻到了浓烈的酒味,这个人不是这里的服务生,是顾客。
而这个顾客喝醉了。
男人半眯着猩红的眼睛,手伸过来放在元音的细腰上,轻哼:“老婆......”
元音吓得不轻,一个趔趄躲开,冲那人道:“我不是你老婆。”
男人并未清醒,不清不楚地含糊着喊:“怎么了呀?”说着又俯身过来要抱她。
“你离我远点儿。”她嫌弃地说。
“好好的,咱们别闹了。八万八彩礼我爸妈都答应了。”
元音说:“给我一边儿去。”
男人堵在门口。元音准备取下自己的链条包,这一架不可避免了,跟喝醉的人没话好谈。
过了一秒,她忽然不动了。
因为宋熠和刘峰从楼梯口上来了。
元音默默放下自己的包,两手放平贴近裤缝儿,人也是笔直的。
醉酒的男人抬起手,想去摸她的脸,宋熠沉着脸把那只讨厌的手隔空拦下来了。他仗着身高优势,冷漠地看人,话却是对元音说:“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像山涧的清水,清冷透彻,有穿透力。
简简单单的问句,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脑壳酥麻了一瞬,让她忘记多年未见的尴尬,反应过来忙说:“我不认识他。”
宋熠点点头,刘峰走过来打电话:“喂,我在二楼,来个人。”
醉酒的男人还在迷蒙着,红着眼睛,窝囊又委屈。此时他正被宋熠冰冷的气场笼罩着,不免有些战胜的欲望,红着眼睛要上来茬架,又想抓他身边的元音。
宋熠面无表情,捏着元音的手腕把她扯离是非之地,元音吞了下口水,心都提到嗓子眼儿,这是要打架么?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剑拔弩张!
男人撸起袖子,红着眼睛要争夺他身边的女孩儿。看来是喝得魔怔了,竟认为元音是自己的老婆。见宋熠拉着她,火力值瞬间升到了顶点,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抢人,嘴上也是不依不饶。但这是一个窝囊的男人,说不出什么狠话、只有无休止的谩骂和抱怨。
“你算个什么东西?”
“老婆我爸妈答应给彩礼了,也答应凑钱买学区房了,你回来好不好?”
“求你了,你是不是只认钱?”
“女人都是贱胚子!”
“……”
越来越不堪入耳,谩骂和祈求交替着。各中透露出来的无奈,与无能。
但这些谩骂与在场的人无关,都是那个醉鬼一个人发疯。
元音觉得刺耳,冲动地忍不住要干他,被有力的手掌握住,宋熠准备带她离开,醉酒男人的爪子要来抱元音,被宋熠一个凌厉的手势强势地挡开,狠狠地往后摔,男人摔了个狗吃屎!
跟丢垃圾似的。
他全程根本没出声,刘峰气急败坏:“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宋熠催促刘峰:“人上来没有?”语气中不乏不耐。
刘峰刚要解释,ktv的值班经理赶到了。各种道歉。
然后招呼服务生把醉酒的顾客拉开。刘峰是这家k歌的老板的朋友,经理说:“不好意思啊刘先生,这位顾客喝醉了,是我们安保不力。在这儿跟您道歉。”
刘峰也是爱惜元音,不客气道:“你这把我们家孩子都吓坏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的工作失误。”
被称为“我们家孩子”的元音抖了一抖,怪不好意思的。
男人被掣住,疯狂地喊老婆。
宋熠一直低着的头终于看了男人一眼,眼角浮出一层淡淡的嘲讽,什么也没说,捏着元音的手腕,低声道:“跟我进去。”
元音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刘峰跟值班经理处理事情,那个醉汉的朋友也出来了,求情说想息事宁人,他刚刚失恋又失业,再搞事情出来他清醒之后心态真会崩……
值班经理也不希望事情闹大。
元音跟在宋熠身后走着,这才感受到握住自己手的那张宽大手掌的有力温热,却不容拒绝。
许久未见了,有多久呢?
元音自己没数过时间。
他不联系她,那她也不敢主动联系。
到包厢里他就松开她的手。
里面的人见这俩人进来均是一愣,后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各自玩闹,吃火锅的吃火锅,打麻将的打麻将。
元音坐回师姐旁边。师姐问:“咋回事儿?”
“碰见个醉鬼。”
“小心点儿!”师姐嘱咐。
“嗯。”
本以为许久未见,宋熠会对自己耳提面命,但没有。
宋熠坐在沙发上,和袁少棋聊着业务。
他穿一件灰色的棉质衬衫,黑色的长裤,性感的手腕上只有一块儿棕色皮带手表,一双长腿交叠着。晦暗不明的灯光下看不清表情。
悠闲清贵。
二十分钟后刘峰进来,去宋熠那儿弓腰交代几句,宋熠点点头,轻微启唇说了什么,然后刘峰又走到元音这儿,问:“那人要来道歉,你要出去吗?”
元音摇头,“不要了吧。”
她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没必要。而且,她不想看见醉鬼。
刘峰说:“行,我出去说下。待会找个师兄送你,不要自己回家。”
“好。”
整个聚会过程,元音和宋熠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是他们医学专业同学的聚会,元音也插不上嘴,纯属过来凑人数的。
她能做的就是吃吃喝喝。
结束时候,大家各自叫代驾,司机。
袁少棋主动请缨:“我送小元宝。”
师姐掐了他一把,“你参合什么?”
“怎么了?”
“宋熠今儿在呢。”师姐提醒。
宋熠站在门口,两手插在裤兜里,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他站的并不直,脸上也是漫不经心,有些消沉。
元音知道他当初学的有多苦多累,这会儿看上去倒像个纨绔的公子哥儿。
潜意识里,大家认为元音归宋熠管。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今晚也是。
元音穿上针织外套,收拢起所有的锋芒,乖乖走到他跟前。
宋熠低头,深沉而漆黑的眼睛里晦涩不明。
“我好了。”她轻声说。
“嗯。”
其实,他在等她。
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