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之后,赵芮生就打开微博点进去看热搜,看到标题的时候她啧了一声:“历代网友的脑洞一个比一个大,不当编剧真是可惜了。”
点进去,各种图片在主页上被转载被评论。
赵芮生点开看,脸上本来满是轻慢和不在意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凝滞,一张张翻过去,每一张都让她震惊意外。
“这都是...”她双击图片放大看,尽管时迁的脸清清楚楚的露在了镜头面前,但是男人的脸是被做过处理的,可凭赵芮生对许妄的熟悉,也是一眼能够认得出来。
照片很多,每一个镜头下都是两个人暧昧亲昵的姿势。
“阿迁,这不是许妄吧?”赵芮生有点懵,还在翻看照片,问的口吻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时迁没有回答,视线垂落在自己的手上。
“阿迁?”赵芮生有点乱,把手机里的照片递给时迁看:“你看,这照片上是你没错,可这人怎么这么像许妄啊?”
时迁又看了一眼照片,是许妄在宿舍楼下搂着她把她带走时拍的,角度很奇妙,像是她主动依偎在许妄的怀里,而且也没有拍到她那个时候其实是昏迷不醒的。
赵芮生见时迁并不吃惊,不由得提高了嗓音:“阿迁,你说话啊。”
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为什么照片上会有许妄?”赵芮生不停的问,下意识的拒绝接受什么似的。
就像是突然爆炸的气球,“砰”的一声让人连准备的机会都不留。
时迁越是平静,让赵芮生心里就越没底。
她和许妄怎么会这么亲昵,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这么深厚了,他们在一起了?
时迁不知道要怎么向赵芮生解释,只是肯定的告诉她:“我和许妄没有别的关系。”
“那照片是怎么回事啊?”赵芮生一张一张的在她眼前翻过去。
她伸手挡住屏幕没让照片继续落进视线:“这个并不能说明什么。”
赵芮生没办法冷静下来,看看时迁,又看看照片上的两个人。
不能说明什么,那照片怎么解释。
时遥的电话在这时候打进来,赵芮生走到门口去接,时迁暗自舒了一口气。
要是赵芮生追着问下去,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时遥也是在得知这件事情的第一时间就给赵芮生打了这个电话:“芮生,我看到头条了,怎么回事?”
赵芮生的语气很不好:“我不知道。”
“怎么了?”
赵芮生隔着玻璃窗看了一眼还坐在远处的时迁,这样看过去她的背影单薄却又有着让人无法靠近的距离感。
“我不知道...”赵芮生莫名涌上一股颓败感,那些照片带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了,时迁又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所以她现在很烦躁。
“照片上的内容让我现在很烦。”赵芮生抬手撑在脑侧,缓了好一会儿才对时遥如实说。
时遥看过那些照片,于是也知道赵芮生的意思。
赵芮生把时迁在她这里的事情告诉了时遥,然后也罢刚才王姐的解决方法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后,她又说:“阿迁对照片的事情一个字也没说。”
“她和许妄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近过?”赵芮生匪夷所思。
时遥没有做出任何评论,静静的听完事情的全部过程。
“你先别急,等许妄哥来你再问问他。”时遥说。
这通电话让赵芮生出内心里的烦躁发泄出不少,再看通话时长不知不觉都已经说了近二十分钟。
时屹的电话打了进来。
以为是许妄他们快到了。
赵芮生这才挂断了电话,然后按下接听键,恰巧那边又挂了。
再要打过去的时候,看到电梯转角处走来熟悉的身影。
“许妄,时屹?”赵芮生没想到他们居然来的这么快。
许妄的步子明显比时屹的要快,先一步到她跟前:“阿迁呢?”
许妄做什么事情都沉稳有度,胸有成竹也好,不急不慢的性格也好,他从来对什么事情都没有着急过。
可是现在,许妄脸上就挂着明晃晃的焦急,开口的声线仓促又慌忙。
见她还没回答,他又问了一遍:“芮生?”
许妄的视线穿过赵芮生往她身后的透明玻璃望去,看到那抹身影的时候,他紧绷的眉心瞬间松开。
也没再等她的回答,他走过她朝时迁走过去。
“许妄。”赵芮生叫住他。
许妄停下脚步。
赵芮生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问:“关于照片,你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许妄只顿了一下,脚下的步伐便又重新迈了出去。
他说:“回头说。”
时屹走上来,问赵芮生:“现在怎么样了?”
赵芮生的眸间闪过稍纵即逝的受伤神情,现在比起这件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她更关心的是许妄和时迁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时屹和许妄的关系向来最好,所以她问时屹:“你说照片是怎么回事啊?”
她的声音很低,透着沮丧。
时屹和赵芮生的视线一起望过去,是许妄疾步向时迁走去时的急不可待。
时屹在她身旁说:“这件事情,也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吧。”
赵芮生看到许妄推门,苦笑了一声:“可我也是当事人啊,为什么我不知道。”
不仅不知道,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一窗之隔,像是隔着银河。
时迁低头看着掌心的纹路,突然想起来以前在绍巷的时候,邻居是一个在街头靠算命维系生计的七旬大爷,他的视力很差可他却是靠替人看掌心纹路取得收入,他的身体很不好,常常出往一次市中心的街头回来就要在家休息个好几天,还是在运气好没有被交警和城管拦住的情况下。
爷爷无儿无女,是个孤寡老人,他和时迁相依为命。
他用算命的口吻对时迁说,丫头,你以后会好的。
她那个时候不懂,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被错综复杂的电线打乱成一块一块的。
她说:“我才不相信。”
在绍巷,看到的天空都是不完美的,怎么会好呢,怎样的程度又算好?
爷爷说话并不流畅,过了一会才慢慢的答她:“丫头,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谁都骗,以骗为生,但是时迁相信他说的他没骗她。
就像是在她被那个自称是她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的阿姨在大冬天的夜里赶出家门一天一夜时,爷爷在她面前蹲下来,吃力却和蔼的对她说:“丫头,去我家,以后我养着你。”
在绍巷这个地方,恶臭和零善意的城郊角落,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自顾不暇,又对生活充满了各种的无力和自暴自弃。
在大雪天,五岁的时迁衣着单薄的被扔在家门口一天一夜都没有人多看她一眼,除非变成尸体,然后才会有人过来把你清理掉,绍巷已经够臭了,再多一具腐烂的尸体就真的不像是人生活的地方了。
在最无助最饥寒交迫的时候,有人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把她带回了家,并且没有骗她。
说养着她,就真的以后给她吃给她喝,让她睡在他家。
这是她在绍巷获得唯一善意的来源。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了爷爷,因为想起了爷爷,她似乎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无助。
这份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无助,她自从来到时家后就再没有过,在时家她过着连想都没有想过的梦幻生活,也没有再让自己想起在绍巷时的灰暗日子。
她垂着头,旁人看不清她此时紧促着的眉心,侧脸看过来,她一如以往那样安静又倔强。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低沉又轻柔的嗓音:“阿迁。”
时迁紧闭的双眼在这一瞬间睁开,引入眼帘的是一双脚踩着雪渍的黑色皮鞋。
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候,爷爷喊她丫头,说带她回家。
许妄在她面前蹲下来,视线碰触到她眼睛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是红的,视线愕然。
许妄的胸口被她的眼神所刺痛,声音又柔了下来。
“阿迁,没事。”他说。
因为隔得近,她能够看到他脸上每一分着急。
他伸手轻轻得覆上她的脸颊,安抚说:“没事的。”
时迁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许妄,他总是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总是。
她想要扬起嘴角,笑一下,对他做出回应。
下一秒,许妄就将她搂进了胸膛。
他的手扶在她的脖子后面,没有用力,轻轻的拥着。
这个动作,是他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想要做的,在没看到她眼中受伤的神情时,他还可以忍住。
但是他现在找不到别的言语可以比抱抱她能够让她更有安全感些。
时迁的脑子里还是爷爷的脸,爷爷喜欢对她讲不好笑的笑话,做饭的时候总会少盐,还喜欢和家里的到处乱窜的老鼠说话,让它们不要再狠心抢光他们全部的食物。
爷爷没有抱过她,但是爷爷在身边会让她心安。
时迁再次闭上了眼睛,下巴搭在许妄的肩膀上,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
她突然开口,轻轻的在许妄的耳边说:“从前有一个爷爷,他对我很好很好,他是个好人,是绍巷唯一的一个好人,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