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回头时许妄的脸上染上一丝慌张。
“什么?”
雪越下越大,一颗一颗的砸在睫毛上。
许妄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伸手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带着隐忍的,克制的,却坚定的力度。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体温,似乎还能够听到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头顶上传来他字句坚定的回答:“我没打算这么早说这句话,”
“但是,我的心意就在这里,早晚都一样,取决于你,你要是不想现在听,你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听到。”
但如果你想要听到,我会再重复一遍。
一遍不够,十遍,百遍。
许妄把她紧紧的收在怀里,其实这个结果他没有太大把握,在感情这件事情上根本就容不得任何的马虎。
刚才,是他过于冲动了。
被圈在许妄怀里的时迁强制运转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瘫痪,大火燃尽只剩下一片残骸。
因为被许妄抱住,她竟也察觉不到了冷。
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温暖一点点拉回她的理智,她从他的胸膛离开。
“许妄。”她深深的拧眉。
喜欢,这个陌生又遥远的词汇。
她只知道此时的自己凌乱极了,像是受到突如其来的一击,她连反手的机会都没有。
“我想回去了。”她说。
许妄小心的看着她,将她的情绪收进眼底。
“好。”他替她拉开车门。
她没有上副驾驶,而是自己拉开了后座坐进去。
许妄没有说什么,开车把她送回学校。
路上,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阿迁。”许妄从后视镜里看时迁,声线轻柔。
时迁用手肘撑着下巴在看窗外的雪景,隔了数秒,她嗯了一声。
“刚才我说的话,你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许妄说。
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紧紧抓住,骨节分明而泛白。
时迁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回应,像是把他这一句话当做没有听到一样。
许妄担心她会胡思乱想,还想再说什么。
“许妄。”她也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说:“先别说话。”
不说,就不会说错。
所以还是别说了。
许妄微微一怔,没再开口。
到了宿舍楼下后,时迁直接下车,迅速上了楼。
许妄在楼下停了好一会才离开。
先让她冷静,给她时间。
这一步,已经迈出去了,收不回来那就试一试,许妄想。
但是又担心以时迁的性格会据他千里之外。
冲动果真是魔鬼。他又不由得懊悔。
时迁几乎是以狂奔的姿态跑回宿舍的,舍友见她慌张的样子,身上还狼狈的淋了一身的雪。
“你怎么了,阿迁?”舍友是上次一起创办工作室的同组女孩,上次画壁画也是她给他们送的饭和衣服。
“没事。”时迁气息不稳,就连被雨雪打湿的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往沙发里坐,俨然一副失了神的模样。
说没事,只要是没瞎的人都不会相信。
夏曾樱拿了一条毛巾递给时迁,在她旁边坐下:“你怎么淋成了这个样子?你男朋友没有送你回来吗?”
夏曾樱和时迁一样是忙到展会结束的最后一刻才走的,走的时候在展会看到了许妄,还互相点头打了下招呼。
“我男朋友?”时迁对室友口中的这一号人物感到莫名其妙。
夏曾樱:“对啊,上次陪你画壁画的那个男生不是你男朋友吗?怎么,你们吵架了?”
时迁像是被碰触到某个机关倏然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蹙眉:“他不是我男朋友。”
见时迁的脸色不太对劲,夏曾樱心想可能是真的吵架了。
“好啦,你快去洗洗吧,当心感冒了。”夏曾樱看着时迁摇了摇头。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时迁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时迁在夏曾樱的善意提醒下,成功的感冒了。
当天晚上,时迁就高烧至三十八度。
夏曾樱起床给她泡了一杯感冒药,又用热毛巾敷着额头,替她擦了好一会的冷汗。
等到第二天清晨,夏曾樱再来试她的体温,居然比昨天晚上还要高。
夏曾樱立马把时迁从床上扶起来,开始给她穿衣服:“阿迁,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医务室。”
时迁此时头脑发晕,整个人都昏沉沉的,意识模糊,只知道自己的四肢正在被人摆动着。
医生检查过后,高烧三十九度,受了重风寒导致的,开了一些药,又嘱咐回去之后也要好好休息,风寒不比其它小感冒,有很高的复发性。
夏曾樱一一都听下,把药拿在手里看了看也看不明白,心想着医生都没说打针应该一会就会退烧了,于是又扶着她回宿舍。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时迁脑袋疼的不行,像是无数个拳头在脑子里面乱砸,沉重酸胀。
夏曾樱看她的状态太差,就提议说:“阿迁,你现在感冒这么严重,你要不要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啊?刚才医生也说,风寒不比普通感冒。”
时迁摇头,说不用。
夏曾樱知道时迁的家庭背景很好,但似乎家庭关系不怎么和睦,平日里聊天也很少听她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夏曾樱对时迁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她脾气倔,也知道她喜欢硬撑。
见她不肯回家,工作室那边又不能没人去看着运转,于是她再三思量后拿过她的手机,找到最近联系人,界面上还有来自许妄的未读消息。
夏曾樱看了一眼时迁,低声说:“我这不算随便翻你的隐私哦,我是为了你好。”
然后点开和许妄的聊天界面。
许妄:你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听到,真的,那是我开的玩笑。
许妄:别当真。
夏曾樱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点开键盘。
时迁:我是阿迁的室友,曾樱,阿迁昨晚高烧了,情况很严重,她不肯回家但是她现在在宿舍的状态不是很好。
许妄手机响起的时候,正在拍卖公司的档案室里调查资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手机都调成静音模式的许妄已经习惯了标准模式。
这样能够及时接收到每一条消息。
看到时迁的这一条消息后,许妄立马就从公司出来了,一个小时后,许妄到达时迁的宿舍楼下。
时迁正陷入不深不浅的睡眠里,隐约间感受到夏曾樱正拉着自己下楼。
眼皮太重,她只想睡过去。
许妄从夏曾樱手里接过她,轻轻的将她的头倚靠进自己的胸膛。
“谢谢。”许妄对夏曾樱诚挚的说。
夏曾樱摆摆手:“你好好照顾阿迁。”
许妄点了下头,将时迁带上车。
时迁再度醒过来的时候,扑鼻而来的药水和消毒水的味道,配上白色的房间格调,她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还是在医务室。
只是这一觉睡得太久,她恍惚间又觉得这里似乎又和学校的医务室不一样。
“你醒了。”醇厚温润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她侧过头,看到许妄正坐在床边,她微微蹙眉,他怎么会在这里?
视线游走了一圈,这里并不是在学校的医务室。
许妄起身倒了一杯水,又加了热水中和,一边说:“昨晚你发烧了,你舍友曾樱告诉我的,然后我带你来的医院。”
他言简意赅的说完,然后单腿半跪在床边,扶起她的上半身,用枕头垫在她的身后。
“喝点水。”他把水递给她。
时迁记得自己是发烧了,夏曾樱也带她去过了医务室,怎么又来了医院?
她抬起手背在额头上试了一下,不再那么烫了。
手背上还插着针头。
脑袋里只剩下睡太久后留下的厚重感,四肢软绵无力。
之前和许妄说过的话,闹过的情绪,瞬间一涌而上。
杯子握在手心里,她垂着视线没有开口。
“饿吗?”许妄又问。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说完许妄转身离朝门口走,走了几步,又回头交代了一句:“如果不舒服,立马按服务铃叫护士。”
她只是高烧一场,哪有那么严重。
但是当这份关心和着急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面前时,她还是不由得内心一颤。
她捏紧了杯子,视线似要把杯子盯穿一样。
“许妄。”她的声音哑哑的。
许妄闻声回头,又走回来:“怎么了?”
她没有抬头。
但许妄着急的模样,如同就在眼前。
雪地里,当时那股难以言表的情绪再度袭来。
时迁:“我可以出院吗?”
许妄蹙眉,看着她柔软.的发顶,白色的被褥和周遭的环境把她娇小的身躯衬托的尤为虚弱。
他问:“你想去哪里?”
这个问题一出口,许妄就已经知道了回答。
她不想带病回家让时父时母担心,就只会选择回学校。
可是回学校,他不放心。
所以没有等时迁回答,许妄就提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诚恳建议:“去我家吧,我家没人,你先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回学校。”
无法拒绝的原因是因为许妄又说了一句:“你现在是病人,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