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锦城，夜雨过后。清晨，阳光扫去薄雾，穿树而过，变成了斑驳。
前往大礼堂的路上，身穿黑白色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走着，间或几个身影，追逐打闹着从中穿梭而过。
今天是蒙悠悠来一中报道的日子，她顺着人|流往前走，不时看一眼路边的标示牌。
去大礼堂参加开学典礼之前，她得先去教务处领校服。
卫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蒙悠悠接了起来。
一接通，许懿琨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你真去那破学校了？”
蒙悠悠一听就不乐意了，哼了声，“许懿琨，嫉妒并不可耻，但是你不能让嫉妒蒙蔽了你的心智。”
那边低咒了声，“我一直以为你逗哥呢。”
蒙悠悠得意的哼哼，“没逗你，我已经在一中校园里啦。”
蒙悠悠得意是因为她考上的一中并不是许懿琨口中的破学校。事实上，一中不仅是锦城赫赫有名的重点高中，在全国也是鹤立鸡群的，每年往清北输送的学生将近200人，一本大学上线率更是惊人的达到了80%。那句话怎么说，跨进一中，一只脚就跨进了一本大学的门。
许懿琨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吊儿郎当的笑了声，“小鬼，你老实跟哥哥说，你中考的时候是不是作弊了？”
蒙悠悠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我手机只剩98%的电了，先不聊了。”
许懿琨啧了声，“作弊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哥哥会替你保密的。”
蒙悠悠就有点不高兴了，“你才作弊呢，我看你就是赤|裸裸的嫉妒我吧。”
“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懂不懂，我以前成绩差那是我没认真学，我认真起来，根本就没其他人什么事儿好不好。”
今年中考，蒙悠悠以全英华第一的成绩……擦线考进了一中，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膨胀。
她哼了哼，抬高下巴，傲娇道：“你等着吧许懿琨，看我怎么用成绩来称霸一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句话说完，蒙悠悠似乎听到了一声嗤笑。不是许懿琨的。
许懿琨知道这丫头中考后尾巴翘的摁都摁不下去，整天沉浸在学霸人设里不可自拔。不想再听她臭得瑟，他强行跳过话题，“小鬼，我可听说一中要求每天都穿校服，而且校服还是全市最丑的，你就不怕变成个小土妞？”
这个蒙悠悠就更不担心了，“不怕啊，我盛世美颜绝世美貌，就算披个麻袋也遮不住光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身后忽地爆发出一声大笑。
他一笑，带起了好几个人，哄笑声越来越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蒙悠悠怔了一下，突然想起刚才那声嗤笑，原来不是幻听。
挂了电话，她转过身。
三个穿校服的男生正勾着肩背弯着腰哈哈哈的停不下来。
蒙悠悠抿了抿唇，问：“你们是在笑我吗？”
赵明睿手捧着肚子，连连摆手，“我们——”
他奋力直起腰，笑声突然像被人按了中止键。
张承洲和袁朗也瞬间安静如大盘鸡。
眼前的少女，身材高挑，长发卷曲，皮肤皓白如雪，巴掌小脸上五官精致立体，杏眸深邃，睫毛纤长如羽扇，鼻梁挺翘，仰月红唇，气质清纯又明艳。
穿着普通黑色卫衣，却反差的愈发惊艳。
果然如她所说，披着麻袋也遮不住光芒。
赵明睿已经不知道她问了什么了，怔怔点头。
“哪里好笑呢？”
赵明睿被问住了。
他当然没有恶意，他也听过女生臭屁的说自己盛世美颜什么的，但那大都是笑嘻嘻说的，可刚才这小姑娘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揶揄，还有她说自己要称霸一中的时候也不像在开玩笑，他本来就笑点低，连着听了两句，实在忍不住了。
但他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你夸自己的时候认真的像天桥底下贴膜的样子很好笑？
见他回答不出来，蒙悠悠想到在英华的时候。
英华是国际私立学校，十三年学制，学校管理宽松，90%的学生都在国际班，高中毕业就直接出国，像她这种普通班的，大都是家里养的矜贵，家长又佛系，舍不得放出国，也舍不得送到公立学校，就在眼皮子底下混个学历。
学校里富家子弟太多，攀比风气厉害，那些努力学习的，反而显得不合时宜，有些深度中二的，甚至以学习为耻。就连她，最后努力的那半年，也被人传了些诸如家里要破产了之类的传言。
她盛世美颜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就是笑她说要用成绩称霸一中？
蒙悠悠已然把他们划入了上述中二少年行列。
想不到一中也有这样的学生，她抿唇，“你觉得学习是丢脸的事吗？”
赵明睿一脸懵逼，“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那你为什么笑我？”
赵明睿现在也很想问问自己，他为什么要笑她？
人家真的就是盛世美颜，很有可能也真是个大学霸，他为什么要！笑！人！家！
没等到回答，完全把自己代入学霸人设的蒙悠悠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颇有点苦口婆心的味道，“学习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有的人现在觉得自己不学习好像很潇洒，其实是什么都不懂。”
如果不是因为不认识，蒙悠悠甚至想拍拍他的肩膀，“考上一中也不容易，三年时间其实不长，还是好好学习吧。”
赵明睿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只好转身看向刚才跟他一起大笑的袁朗和张承洲，谁知那两逼都一脸亢奋，活像两只喝了假酒的醉鸡。
余光瞥到一直没说话的高大身影，赵明睿眼睛一亮，手一指，引战过去，“他刚才也笑了！”
蒙悠悠转脸看了眼。
视线猝不及防的定住。
逆光而立的身影，比她高了半个头，皮肤冷白，轮廓利落，五官山峦叠嶂般，笼罩在光晕里，透出浓烈的少年英隽，好看的不似真实。
校服外套拉链拉了一半，圆领T恤领口干净，隐隐露出锁骨窝，精致极了。
蒙悠悠心神一窒，忽然觉得有点口渴，莫名想咽口水。
他正好视线扫过来，黑眸湛深，睫毛黑长但不算翘，眼尾微挑。
明明是多情的眼型，眼底却冰冷的毫无情绪。
四目相对，蒙悠悠觉得空气的温度遽然高了起来。
赵明睿屈肘撞了一下盛嘉延，“快——”
他顿了下，这姑娘的颜值，如果不是新来的，早轰动全校了，所以很大可能是高一新生，“哄哄你学妹。”
蒙悠悠一愣。
她刚才晃神儿间，居然羞耻的想到了，哄哄你女朋友。
倏地，蒙悠悠觉得四周的空气像燎原一般烧了起来，烧的她耳根发烫。
盛嘉延一个冷冷的眼风扫过去，赵明睿乖乖不说话了。
然后看向蒙悠悠，声音极为冷淡，“他们没有恶意。”
蒙悠悠别开视线，手忙脚乱的点头，“哦，我也没有，我刚才也、就是……反正，你也好好、好好学习就是。”
盛嘉延眉梢微不可觉的挑了挑，点头。
靠，小姑娘这前后态度反差也太大了！
赵明睿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简直要绝望了。
恨恨的看了一眼盛嘉延，你个头狗！
匆匆告别，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蒙悠悠忍不住回头看去。那人连背影都好顺眼，冷峻高大，很匀称，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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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务处在学校最后面，有些远，蒙悠悠领了校服换好，等收拾妥当，赶到礼堂的时候，开学典礼已经开始了，入目是一片黑白色的海洋，几千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正笔直站立，齐唱国歌。
她探了探头，四处搜寻着空位置，猫着腰走了进去，混在队伍里跟着唱了最后两句。
蒙悠悠找的座位靠着过道，旁边的女生瞥了她几眼，又转过脸去，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
蒙悠悠也没主动说话，头顶礼堂环绕音响里，是校领导冗长沉闷的讲话声，她掏出手机，窝在椅子里开始专心玩起了连连看。
玩了几分钟，总也无法专心，蒙悠悠按下home键，四处在人群里搜寻着那张惊鸿一瞥的脸。
找了半晌，也没看见。
许懿琨又在微信里骚扰她：【怎么样，学校够不够破，校服够不够丑。】
蒙悠悠想到刚才的少年，普通的校服也穿的十分好看，【还好，既是颜值筛选器，也是智商的象征。】
手机上突然打下来一道薄薄的阴影，视线里出现一双长腿。
冷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借过。”
蒙悠悠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入目是少年挺直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她心跳错乱，“你……怎、怎么？”
难怪刚才搜寻了一圈都没看到，原来跟她坐在同一排。
环绕音响里，主持人在催促，“请高三年级代表，来自高三一班的盛嘉延上台致辞。”
盛嘉延看着她，挑眉。
突然反应过来，蒙悠悠慌忙把腿往椅子下面缩，给他让路。
看着他隽挺沉着的背影一步步走上主席台，蒙悠悠懵住了。
年级代表？！
她居然跟年级代表说让人家好好学习？
啊啊她能不能穿回去掐死自己！
蒙悠悠单手捂了捂脸，又忍不住透过指缝往台上看。
少年站姿挺拔，不见丝毫局促，立式话筒不够高，他微微弯着背脊。
他也不笑，礼堂空旷，又莫名逼仄，那嗓音低沉磁性，被立体音响放大，仿佛就响在耳边，一下一下像是要沉进心里，叫人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