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市的见面,乌龙又匆匆,俩人其实都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对方,顾旭也只是大概记住了林谨言的模样,觉得这小孩很入眼。
这次酒吧偶遇,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顾旭也没看出林谨言是早就认识的人。
其实就是在俩人面对面点烟的时候,顾旭也没认出来,只是有股隐约的熟悉感,让他心生不妙。
等问出名字后,他基本确定了这小孩的身份,确实是朋友家的小孩。
他顾旭风流成性,但还是有点节操和原则的,不吃窝边草,作为一个事业有成风度翩翩的长辈,也不会对朋友的孩子下毒手,更何况这朋友与他,不,与他顾家,渊源颇深。
他早在林谨言上高中的时候就见过他,那时林谨言高三,他去林家拜访。因为林平升续弦,林谨言和林平升不和已久。
巧的是那天林谨言回家拿东西,路过书房,房门没关,被林平升喊住。
顾旭就坐在林平升对面,那时他年纪也不大,但是年少有成,林平升对他很是赏识,可能也是想介绍儿子和他认识,就喊住林谨言:“言言,这是你顾叔叔。”
林谨言手里抱着一个篮球,身材比起现在更显单薄,漠然望过来,和顾旭匆匆对视了一眼。
另一只手的手机响起来,他连一个字都没吐露,丝毫不给他爹面子,接着电话就走了。
林平升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这孩子……”
顾旭理解道:“青春期的小孩都这样。”
林平升摆摆手:“那跟你还是差远了,你在他这个年纪,也不是他这样啊,就是这臭小子不争气。”
顾旭目光还落在门口,闻言一笑。
距离那匆匆一面,过去已经好几年了,顾旭都佩服自己居然还能认出林谨言来。
不过也有可能是,林谨言和他母亲徐韵,确实很像,尤其是眼睛。
林谨言一直在顾旭那待到下午三点才回,俩人一起吃了个午饭,顾旭一边接电话忙工作一边送林谨言回家。
俩人之间突然就从猎艳对象变成了长辈和晚辈的关系。
林谨言觉得这世界真是太玄幻了。
他没忍住问:“我为什么从来没听他们提过你?”
“可能提的是顾家其他人,可能提过我,你只是没印象了。就像你还记得你高三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吗?”
林谨言还真不记得,一点印象也没了。他几乎要怀疑顾旭在编故事骗他,可又觉得他没必要。撒这个谎有意义吗,他回去随便一问就能戳破。
而且,说到顾旭,林谨言没印象,说到顾家,林谨言还是了解一点的。
潭市顾家在国内都赫赫有名,顾氏夫妻白手起家,夫妻俩同心协力壮大手里的汽车公司。亿腾汽车早在零几年就已经成为国内有名的物美价廉的汽车品牌了,如今向海外进军,听说也发展不错。
可能是两家涉及的产业不同,林平升确实很少提起顾家,林谨言有印象的只有一次。
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林平升指着照片上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一个男人对他说:“你顾爷爷给你送了一台车。”
由于顾腾和林平升年龄差距不算大,喊爷爷什么的确实有点冲击力,所以林谨言印象还挺深刻的,但也只记得这一次。
如今顾旭提起来,林谨言才后知后觉,那顾爷爷是亿腾的董事长,是顾旭的爹。
“我爸和你爸是远房亲戚,只是论起来,我爸辈分确实更大,”顾旭掌着方向盘,送他到楼下,“送你的车开过吗?”
林谨言瞥他一眼。
只需一个眼神,顾旭就懂了。
这小孩这么多年还是一个脾气,好似从来没长大过,顾腾当初要是自己把车送到林谨言手上,林谨言说不定还会开一开。
关于林家的故事,顾旭也听家里提起过。
无非就是,林谨言妈妈生病了,突然得知林平升在外面有小老婆有私生子,气得一命呜呼。没过两年,林平升还把人娶回了家。父子俩从此闹得不可开交,就差断绝父子关系了。
要是换成自己,顾旭肯定已经和老头子断绝关系了,还会顺便把老头子的产业给抢过来,让他和他小老婆私生子生不如死。但是林谨言却不是这么做的,不过考虑到这小孩的脾气和能力,顾旭并不觉得意外。
虽说顾腾和林平升才是亲戚关系,但是顾旭母亲尤悦和林谨言母亲徐韵更交好,徐韵死后,顾家和林家的来往越发的少了。尤悦有时候还会提到林谨言,跟顾旭感慨一句,谨言是个可怜孩子。
不过在没正式认识林谨言之前,尤悦跟他说这话,他从没放在心上过。
如今认识了,顾旭也没觉得林谨言可怜。他要是说林谨言可怜,深市那一拳估计又会往他身上招呼。
经历那么多事,林谨言还能有这样的心性也是实属不易。
、
莫柏青可能是终于抽出空来了,来林谨言住处堵他。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林谨言出门前换了一件米色的长风衣。
他个子修长,宽肩窄胯,穿这种过小腿的长款外套非常显身材,加上那张冷漠俊俏的脸,很容易被人当明星。
他大步出电梯时就像有风,莫柏青靠在大门边等他,目光落在他脸上,有一瞬失神。
林谨言看到他脚步一顿。
“出去吗?”相比之下,莫柏青看起来有些憔悴,“我送你,没想到刚来找你你就要出门。”
林谨言步子一缓,走过去:“怎么来了也没个电话?”
“忘了。”莫柏青站直身体,“去哪,我送你?”
“找我有事?”林谨言反问他。
“其实,”莫柏青对上他坦然又略带疏离的目光,噎了一下,“也没什么事。”
“没事?那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半点不带停留,风衣衣角扫过莫柏青小腿,莫柏青突然有些慌乱。
“我已经和齐小姐说好取消婚约了。”
他这句语速略有点急。
林谨言没听出来,事不关己地哦了一声,哦完觉得好像有点过于冷淡了,又道:“那下次又和哪家小姐订婚?”
莫柏青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又是一喜。
林谨言这语气听着为什么这么像在赌气吃醋?
但林谨言回头又道:“你要结婚,完全可以和我说一声,没必要瞒着我,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完全可以理解你。”
林谨言往回走了一步,抬起手,顿了下,在莫柏青略显茫然的目光中,拍了下他肩。
莫柏青沉默了片刻,笑了出来,又有些生气:“你只是因为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林谨言歪了下头,很是无辜:“不然呢,他们都知道了,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还是游历告诉我的。”
他摆了下手,兴致阑珊,懒得再去计较已经过去的事:“算了,我走了,还有事。”
“急着去干嘛,找你男朋友?”莫柏青眼见他真要走,几乎脱口而出。
林谨言再次停下来,诧异地回头看他。
俩人对视了两秒,莫柏青从林谨言莫名其妙的眼神里读出了他好像管得太宽了。
他无奈放柔了声音:“言言,你明明不是同性恋,你何必……”
林谨言打断他:“我是,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莫柏青脸色霎时白得像纸一样,眼底压抑的悲伤深沉得像夜半的大海,他勉强站稳,维持着艰难捡起的风度,挤出一个字:“好。”
林谨言不再看他眼睛,转身走了。
进入车库,上了车后,林谨言没有急着走,坐了片刻,先点了根烟。
他这段时间烟确实抽得有点多了。
但是这段时间堵心的事也很多。
林谨言迟钝得很,一直到游历告诉他莫柏青订婚了而他一无所知的时候,才隐约察觉不对。
后来蒋可可打了个电话给他,说掌握了他是同性恋的如山铁证,还提到莫柏青,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么多年,他是不是一直忽略了什么。
他不是同性恋,就算是,也不会和莫柏青在一起。
林谨言素来讨厌拖拖拉拉,刚才对莫柏青狠了点,但是不狠就要纠缠不休,那就很烦人了。
、
林谨言走进餐厅,一眼便看到蒋可可已经先行一个人吃上了。
这次是蒋可可主动联系他。
林谨言刚坐下来,蒋可可便将手机扔在桌上,擦了擦沾了咖喱酱的嘴:“你自己看。”
林谨言睨她一眼,拿起手机。
那是一张照片,林谨言毫无印象。
蒋可可歪头观察他:“我生日那天,在酒吧你喝醉了,莫柏青把你背回去的。”
林谨言也出过国,在国外进修美术,学了两个月,没学会什么东西,倒是认识了蒋可可。
那次是莫柏青来伦敦看他,俩人再加上蒋可可和她朋友,在酒吧闹到很晚,林谨言确实喝了不少酒,醒来就是第二天了。
蒋可可手里这张照片应该只是无意中拍下来的。
她嘟着嘴和一个外国女孩亲亲,背后玻璃门反射着两道身影,莫柏青撑在他身上,那个角度看去,好像在吻他。
就算没亲他,距离也显得过于亲密。
蒋可可摊开手,示意林谨言还手机:“我事先声明,我绝对没有拿你和莫柏青的事到处乱说,只在那天打电话给你时提了一嘴。后来传成那样,我仔细想了想,你那个那天和我在一起的弟弟很可疑。如果不是他偷听到了,那肯定就是别人也看出来你是同性恋了,而且还是你得罪过的人,才会到处传。”
蒋可可端起酒杯,豪放地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这只能说明,你确实是个同性恋。”
“哦对,你都出柜了。”蒋可可讥讽地一笑,“之前不知道谁还打死不认呢。”
林谨言心里冷冷地想,我今天也没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