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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花盖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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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九所来的小城占地并不广大,但是满城飞花走雨,竟如沙暴一般盖压着整座城池穹顶,花开各色然而均不成形,一瓣瓣乱飞如麻,扑鼻的香气凝成悚人的激浪,直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上官伊吹快走两步便追上戚九,戚九今日反常,双手紧戴着自己送的银丝鱼皮手套,并未有使唤幻法的任何兆头。抬臂遮眼,顶香而行,三步一回头,原地滑了回来。

“你今日怎的不用幻法?”上官伊吹由不得笑起来,展臂搂住花瓣中挣扎的小身影,摩挲着腰肢推着他走。

物极必反,香极必臭,戚九被烈香熏得睁不开嘴,喉头咽着燥痛道,“不可用,暂有些道理的。”

一缕清鲜的空气自后而来,仿佛巨阙斩破云层,两边的花瓣旋即变了方向,齐齐窜地奔云,翻卷作两道飒飒作响的艳浪,中间腾出一条光白的窄道,方便前二人可以顺利无阻地通过。

轲摩鳩敛去手心幻印,与谢墩云随后追来。

四人加急,自轲摩鳩幻织的流风中畅步,戚九间歇里回头对轲摩鳩道,“你的三眼环轮幻印痊愈了,真是恭喜!”

轲摩鳩蓦地一颤,反没有像往常一般趾高气昂,饱满的嘴皮子开阖开阖,话是想吐的,但是没吐出音儿来。

到了小栈,正是所有飞花缭乱的源头,片片飞瓣层叠层落,红橙黄粉蓝紫白一作眼花缭乱,迷眼扰魄,不当紧则头晕目眩,戚九一脚踢开小栈的大门。

陌川萋萋哀哀的吟声灌面而来,“松手……松手……我要不行了!快要断掉了!”

五彩斑斓的花瓣儿间旋即染了些难以启齿的味道。

几人寻声溯源,终于在太湖石叠砌假山后面发现了陌川,他正被人压制得一动不能,身上红纱碾至肩头,露出白璧一般滑软的细肩,娇肤微布擦痕,洇红的血珠引人猜遐。

飞花自他的身周喷薄,随着挣扎与抵抗,不断地泛涌成灾,仿佛一道遮眼的花帐,恰露出他的半条玉腿蹬在嶙峋山石上,背后钳制陌川的人反隐隐约约不胜清晰。

轲摩鳩不禁停了脚,“这男……这女啊!”

谢墩云跟着停了,看花色变,“这是杀他呢……还是爆他菊呢……”

“人命关天呢都别胡猜!”

戚九可看得清清楚楚,陌川后面的恶人企图强制拔走他额心的银碎,陌川俨然都要被拧断脖子,命悬一线了。

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牟足劲往陌川身后投掷。

石块尚未抵达,自花瓣勾勒的一帘中伸出一只五手宽大的虎爪,紧紧攥着石块一慢碾,旋即变成石粉,自指缝间洒露。

“难道,你觉得区区一块破石头,就能克敌制胜”不听声音尚好,此音不似人间,而是历经地狱业火淬炼,更甚吃人不吐骨头,饮血不沾牙齿的极阴极沉。

“龙竹焺!”戚九讶异,“我前前前前天才饶你一命,你不赶紧滚回龙家祖宅守你的金银财宝,如何还敢在我面前作恶!”

若是能用幻法,此刻才不与他和善而谈。

“笑话!你觉得让我从悬崖坠落后自埊水里肆意漂流,是给我活路的意思?”花影中走出一具高壮挺拔的半虎之躯,与花枝娇妙相比,益发熊熊生气。

龙竹焺手里提着陌川的渺小头颅,犹胜捏着一颗即爆的西瓜,拖着人就走出假山的罅影来。

陌川似乎仅有一息尚存,城头的花瓣速减三成,视野远近略略清晰起来,尤其能看见龙竹焺的恶魔笑意正在嘴角荡延开来,兽瞳岳岳荦荦,睥睨终生。

龙竹焺道,“且是妙极,今日即可完成任务,戚九你又主动送上门来,省得我日后再去费事。”

上官伊吹旋即以身遮去戚九,警惕的目光艳若昼伏更替。

便也叫龙竹焺最先看见了他。

龙竹焺恹恹笑道,“戚九那么强,还用你护着他,莫不然真是你俩背后里有些什么暧昧关系,才叫上官大人如此小心翼翼,总像对待女人一样看守他,呵呵……大人何不抛却了戚九,与龙某人一个方便。”

“问世间千姿百态,上官大人才是貌美如花色如春日,无论哪朝哪日,龙某落于您手,或是您落于龙某手,皆是不负良辰夙念的一桩美事。”

戚九几乎要跳起来骂,上官伊吹坚定不移地搂着他的腰,并不为对方的连翻折辱所动,幽幽浅笑道,“看来你的靠山给你补充了新的能量,才叫你张牙舞爪,又信口乱道。”

不禁笑意加深了一些,“纵你有摧枯拉朽的毁世之力,奈何遇到的却是我们这般敌手。”

“可惜今日我们懒得动手,且有人早早申请过的,若今生再见你一次,自愿削你。”

看来,今生太快,白驹过隙。

上官伊吹高深的笑意令龙竹焺的笑容登时跌了几层意境,头皮连着一寒。

谢墩云的步卅狂刀自天而降,随着他从假山上飞临而下的恢宏气势,一刀重重砍在龙竹焺的首顶。

“噹!”

龙竹焺及时架起双臂,迎头阻挡了致命一袭。

双方一击足见乾坤,谢墩云是开山力,龙竹焺乃精虎皮。

强与强决。碰撞的勃然浩气如瞬间爆裂开来的水球,排排刀浪卷透日边云霞,彻空彻地,震撼得一旁假山登时分崩离析,乱石横飞,树丛曳摇,堪堪拔地而起,连小栈内低矮的房屋顶上,瓦当片片掀起,甚至半空飞花亦被刀气卷袭,扫荡得千秋干净。

上官伊吹已然打横抱起戚九,于湍湍簇潮中临去了安全万分的高楼之巅,居高临战。

戚九想要下来,腰身被锁得紧致,长风猎猎,扯动着上官伊吹的鲤锦官服,似风中游鱼,艳不胜收。

上官伊吹忽然含着他的耳珠,“我从未将你当作女人看待,唯独想以绵薄之力护你周全。”

戚九心驰神移,单看龙竹焺确实有明显变化,一身虎皮仿若金刚不坏,短短几日不但鞭伤痊愈,而且狂力精进,万分危险。

小手抚摸颈间的牙骨项链,不假思索应他道,“小人也万分喜欢大人护我。”

上官伊吹的寓意深长,戚九冥冥里明白其中尚囊括一层,龙竹焺的生死恐怕不能再由自己掌控,心底替彣苏苏抱歉不止。

再看那边。

谢墩云一刀未成,心里可不服气,快足点着假山碎石,旋成一道直上扶摇,手中狂刀挽作高下鳞次的鸷光,迸击得龙竹焺暂时无力还手,一步退一步,退至角落。

龙竹焺道,“你是疯了不成!上官伊吹许给你什么好处,叫你作他的送死先锋!”

谢墩云敛刀一停,单脚支撑于地面潇洒地转了一圈,支刀一倚,“花鲤鱼想使唤老子还缺点情分,老子本来就是专门讨机会找你泄恨的。”

“四日前,你把老子变成了狗,还差点伤了老子的心肝宝贝蛋儿,所以老子要把你横着竖着削一遍,方能解恨。”

对头顶上的上官伊吹道,“大人就抱牢小九九且好!”

上官伊吹打个没问题的手势。

龙竹焺被步卅狂刀逼得气急,郁闷不禁问,“你的心肝宝贝蛋是个谁!那个能遁形的……话说,上官伊吹知不知道他的存在,要不要我宰了你后提醒一下他”

龙竹焺的锋利虎爪一根接一根从肉垫间破皮而出,长如钢刀,闪烁着嗜血的森森寒光。

唇角添损,邪肆笑道“况且……你居然能看透我的兽幻所为,知道自己被变成了狗,这件事,你身边的人都知道吗?”

谢墩云俊郎的眉眼陡生寒意,“告诉你,是因为今天有许多高人在场,你是再使不了兽幻的,但是你用老子的心肝宝贝蛋儿威胁老子,当心老子剁了你的巴巴泡酒!”

哈哈哈。

龙竹焺笑音裂石停云,仿佛虎啸山林,“其一,你只是个小角色。其二,今天这小栈里除了戚九,都得死。”

谢墩云掏掏耳朵里的耵聍,“谁倒霉还不一定呢,难道你不低头看看谁不见了吗?”

龙竹焺侧眼,陌川早已被轲摩鳩以幻障包裹成蚕茧,挂在了腰侧,抬手布了一层幻界包围小栈,密不透风。

该死!一群趁火打劫的强盗。

“那就废话少说,一个一个来送死吧!”龙竹焺虎步腾腾,一爪挠向谢墩云的脸畔,爪风凛冽,若割到可不仅仅是破相那般简单。

谢墩云提刀相向,刀锋点缀芒刺,与暴风骤雨的倾袭两两相逢,很快便抵死纠缠一处。

花不落,唯有肃肃杀气凌风高亢,光不炽,皆因爪利刀深交错生寒,围战的人已全然瞧不出谁更占上风,铿锵有力的拼杀声代替了所有的你死我活,响彻幻界之内。

弹指一挥间。

幻界外动音大震,似有什么庞然巨物靠近过来,不觉抬眼高望时,一个顶天立地的水人已然站在界外,轮起巨掣铁拳狠狠砸在幻界之上。

咚咚咚咚咚咚!

一拳深似一拳,恨不能凿碎一般,震荡的水浪炸作,涛如钩沉。

轲摩鳩意念里加固了幻界的抵抗力,完全无需顾忌他编织的幻界会被区区水人袭破。

龙竹焺却突然转变了态度,仿佛受到召唤,无心恋战,由倾力对决转为退避。

谢墩云明显感觉他的变化,不由恨道,“龙竹焺,注意你的态度,给老子干起来!”

龙竹焺厌烦一咧嘴,“今日佳人相约,改下次吧!”微一冥想,一道浓黑滚滚的幻烟从他背后蒸腾而出,至半空变成一只巨翅吞噬貘,自幻界壁垒一般的幻体上大咬一口。

幻界上空旋即被啃出一道细缝,水人乘机钻了进来。

如黄河溃堤,倒灌的水流汹涌澎湃,烈如排戟,水人肆意妄为,欲把结界内一切冲毁湮灭,以洪峰冲击整个幻界,以破其阵。

上官伊吹瞧戚九准备以幻对阵,不禁朝轲摩鳩道,“让他走,来日方长!”

轲摩鳩正有此意,结界崩塌会产生阵阵巨洪,淹死许多黎民百姓。

速速撤去整座结界,水人旋即托着龙竹焺拔地而起,龙竹焺的身边巨翅吞噬貘扬啸一声尾随身侧,整座小城内的建筑屋顶轰然迸碎。

他应笑道,“幻法有趣,难怪你们都想拥有如此力量。”仿佛寻找到了这世间最有趣味的游戏。

“可惜……”他啧啧啧道,“你们没想到的是,龙某人也具有如此神幻能力了吧!哈哈哈……”

于水人的托举之下,伴着沉重的脚步踏踏,一并离去。

戚九瞧他幻变的巨翅吞噬貘后,留下的皆是黑魆魆的宛若鬼魅一般的幻丝痕迹。

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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