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
白式浅才不会叫他得志,侧首避开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幸亏自己的定力够足,否则早一把掴在谢墩云那张死皮赖脸还厚颜无耻的臭脸上!
谢墩云挠挠自己的脸,掏掏耳朵,挖挖鼻子,安静半晌,忽然对着不声不吭的空气一问,“你这么扭捏,不是伤到根儿上了吧!反正你有的玩意儿老子也有,你怕啥呢?”
白式浅万年不变的面孔倏地泛红,冰包的火浆,冷中透热。
好好好,他罪该万死,偏不该姓白!
单手卸去腰间横澜,缓缓打开前襟,白澜屠苏便如山顶消融的积雪,化成腾腾细浪流下肩头,露出胸口冷白干净的肌肤。
于谢墩云眼前,蓦地腾空飘出一片精壮的胸膛,如峰似崖,比皑皑白雪更要冰清玉洁三分,两点梅粉中央赫然印着一记血掌印,不偏不倚,犹胜梅心洇血。
呃~
谢墩云痞笑一滞,有些词穷,呃了半晌,眼睛规避着伸手把白式浅的衣襟拢好,“这是内伤,老子暂时治不了的,不过你放心,老子待会儿等姓轲的出来,跟他问一问有没有什么好方子……”
“不必了。”白式浅将伞面一遮,阴影似自上而下的冷水,迅速遁形且毫无迟疑。
谢墩云低头,把每一样药散认真摆在面前,翻道,“那你腿上的伤……”
“也不必了。”白式浅的冰冷语气竟透出些烦,“我这些伤都需要静养,你懂吧?”
明白!
谢墩云规矩拾起步卅狂刀,转身之间,已从白式浅的身边极速离开。
白式浅棱角分明的五官里无端有些波动,白澜屠苏尚未穿戴整齐,先从阔袖间掏出极玄子,于双手间来回把玩。
没有开关,没有关开。
这四四方方的极玄子,就是个无孔无眼的死物!
耍他呢!
白式浅狠狠把极玄子重新扔回袖间,气了微气,无端想起来谢墩云瞧见自己胸口的飘忽眼神,旋即敞开衣领,竭力低头往自己光洁的胸口细细打量。
他这身皮子,白白净净死透一半似的,莫说是痣,连个毛都是微而不显。
白式浅不禁寻思,莫非谢墩云关心的那个白姓什么人,身上可是有痣的
一想,胸口的血掌印似乎扯住了皮肉,是痛的。
白式浅蹙着剑眉,仔细穿好衣衫,管他有痣无痣,姓谢的由此以后,怕是不会再来乱他神思了。
大快人心!
等了近半时辰,上官伊吹与轲摩鸠始从玄啸堂步出,几人团团围了上去。
戚九担忧得不敢开口。
上官伊吹扫视一众人等,仅对他一人春风拂面道,“萧轲决定让我们走。”
不等所有人松一口气,上官伊吹接着道,“但是我们不能都走。”
这是为何?!
上官伊吹与轲摩鸠对了眼色,轲摩鸠将余下人哄到了听不见声音的地方。才对戚九一人耳语着,“这家族的人有些古怪。”
细细解释着:原本萧家店的族长们,一致决定要求鲤锦门付应一半责任,协助修复萧家族墓的即可。
而上官伊吹以翎首名义也全部答应了。
毕竟是他放任轲摩鸠与青阶筑幻师以幻兽对阵,并未要求编织幻结保护墓群在先,虽然有些明知故犯的意图包含其间。
可是萧家店的现任家主萧轲,却始终持反对态度,且语气专横,反复强调坚决不准许鲤锦门的人再入墓群半步,并且要求即刻启程。
如此一来,便存着十分诡谲的问题。
而那族墓群里,是否有什么不能被鲤锦门发现的秘密存在呢?
上官伊吹道:“我与萧轲斡旋许久,他最终只同意了留下二人在此监管此事。而留下的二人还最好不是鲤锦门内的人。”
上官伊吹必定是不能留下的。
被选择的人,就得是看起来最不像话的两个。
戚九道,“我与谢大哥是最合适的人选。一傻一粗,感觉最让人无心设防。而且还不是鲤锦门的门徒。”
上官伊吹摸摸他的发丝,话题陡然跳到了另一个上去。
“今日,其实你完全不必管我,我会在临坠地之前收回玉屏笛,而轲摩鸠也会在千钧一发之际编织幻兽,保护我们自己的。”
执起戚九布满银碎的右手,斑驳陆离,宛如戴着一只残破的手套,分外沉赘几分。
上官伊吹似痛惜,“这条路不归,冥冥中又推着你踩上去了。”
戚九对他的话意半懵半昧,趁所有人被轲摩鸠引着,蓦地搂住了上官伊吹的腰际,似心满意足道,“任何代价,都比不上你活还着……”
上官伊吹笑,“莫在萧家店里说这个,我要吻你了可停不住的。”唇角高翘,眉宇反揪成一团乱蓬。
遂又恢复先前的话题,“谢墩云是最好的人选,他对你的莫名关心,连我每次看见都要眼急了的。”
与此同时,谢墩云正借机缠住了轲摩鸠,反复打听若是心口被人重伤,该如何医治的妙法。
轲摩鸠嗤嗤一鄙,“心病当需心药医,按照我们烨摩罗的治法,先找个倒霉蛋,拿刀子往心口剜一块,放一碗淋漓鲜血出来,再叫受伤的人喝进去就行了。”
“烨摩罗竟还有此等可怖至极的方法”谢墩云听得认真,单手反复搓搓自家心口位置,飘忽不定的眼神又扫去了地上的尸体。
轲摩鸠沿着他的眼神一瞧,霎时恶心道,“谢畜生,你想都别想!”
东佛探头探脑,大约一直偷听着二人完全不属于秘密的交谈,横插一嘴道,“俺听牢里的狱友曾说过,以自家内力输入对方体内,驱散对方体内淤积的血块,疏通经络就行了……”
轲摩鸠:“这里有你这种人插嘴的地方吗?”
东佛灰溜溜地离开了。
谢墩云道:“轲大人,你这人有些不厚道啊。”
轲摩鸠摸摸身上华丽丽的宝石,每颗都金光熠熠,令人眩晕,“萧家墓群里你质疑我的筑幻术,怎么不想想有朝一日还得来请教我的医术?”
“你!”谢墩云的手在他脸前指了半晌,终于软下来道,“你奶奶个熊的,老子错了,轲大人能不能网开一面,给我开个药方子,调理内伤外伤混合伤的,统统来一套!”
轲摩鸠鼻孔朝天,“多求求,再说吧!”
谢墩云:“……”
上官伊吹已经在招呼所有人集中了,只得作罢,先紧着翎首这边。
简单说明了情况,上官伊吹坦言需要戚九与谢墩云留在萧家店,“多多关注”一下族坟修补的相关事宜。
毋须赘言,聪明人一听就知话里有话。
谢墩云可开心了,对上官伊吹提议道,“留下没问题,就是老子受了内伤,需要轲大人开些补药吃吃,才能在任务中屹立不倒。”
上官伊吹散笑,“轲摩鸠,你就照着十全大补汤的方子给他来个全套,叫他永垂不朽。”
轲摩鸠:“……”
为了避免萧家店的人起疑,上官伊吹当即便留下二人,携着青阶筑幻师的尸骨,领着余下人等准备返程。
临行前,上官伊吹再三叮嘱戚九,切不可滥用银碎的力量,毕竟凶险未知,不要被诡谲的力量吞噬理智。
为了警醒戚九,上官伊吹将随身携带的银纹鱼皮手套给戚九套在右手间。
又依依不舍道,“妥善安置青阶筑幻师的尸骨,我就返还,你等我。”
戚九餍足,“我等你。”
凑巧,东佛临行前突然闹肚子,痛不欲生满地打滚,轲摩鸠诊后发现他五脏六腑擂鼓似的,确实不宜走动,征得萧家人首肯后,只得留下三人,其余人等唤出飞翔幻兽,展翅遨去。
萧家家主萧轲虽自始至终未曾露面,但是俨然很会做事,早早吩咐了仆从鬟厮周到接待了三人,将戚九等人安排在主家西厢的上房住了。
凡胎肉眼看不到的白式浅,自然得与其中一个挤在一起,原本他想与戚九住,奈何东佛病了,只好戚九照顾东佛,而自己被迫与闷不吭声的谢墩云摆进一个屋里。
双双对对住下。
东佛像是突发的惊症,一会儿喊冷,一会喊热,戚九派人请来萧家店里自设的大夫,大夫把脉一瞧,说他的脉象虚弱得比云气还虚,几乎摸不见。
就含含糊糊开了几副驱寒解热的汤散,叫戚九煮给他试着喝喝看。
谢墩云正好把给白式浅弄来的草药一并煎煮了,交换给戚九,让他端去给大神喝。
白式浅的脸色也有些苦不堪言,戚九三劝五请,方才喝下调理内伤的药汁,躺下养着。
折腾了一个近时辰左右,白式浅与东佛均平稳些,分别在各自屋内安生休息。
戚九与谢墩云头挨头,靠着走廊外的长椅,瘫着小憩一会儿。
本该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狂风大作,一道接一道的风潮,犹胜无边无际翻滚的麦浪,极有规律地卷卷铺来。
谢墩云眯着瞌睡的眸,微瞧头顶云层,呈现出诡异匀称的波浪状风纹,不由开口,“现在什么世道,连风都刮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
果不其然,萧家店的千门百户像是早就适应了如此诡谲的自然天气,挨家挨户升起丈高的竹绿色的防风栏,加之品字形建筑独特的坚实构造,犹胜绿玉盘里盛放的白豆腐。
戚九与谢墩云因上官伊吹留了话,既然是不同寻常的怪风,双双朝门外走去。
庭院里急匆匆的女婢瞬时拦住两人,毕恭毕敬道“风季到了,家主遣奴婢来劝告列位贵客们,切不可肆意走出防风栏去,避免发生意外。”
谢墩云看她衣着举止与别个不同,应该身份地位更高,故意调戏道,“东南西北北周,春夏秋冬四季,不知萧家店上刮甚风?甘做缩头乌龟”
那女婢居然对答如流,“削刮割剃剔刀,飔飏飚颭五风,不知你们二位胆何大?宁肯千刀万剐?”
谢墩云登时不语。
戚九软笑着,从腰间蹀躞里掏出一把莹莹如玉的粽子糖,里面掺着一颗金瓜子,都是上官伊吹早装在里面的。
“劳烦小姐姐带话,请替我们谢谢萧家主的善意提醒。”
女婢抓了糖,唯独留着金瓜子不取,侧眼细细瞧了戚九异常分明的深邃五官,“公子像异族人,反比本地人更有礼节。”口唇含糖,倩笑而去。
谢墩云瞧他蹀躞里有好吃的,探出二指也夹颗粽子糖,放置口内滋滋吮道,“老子早听说,女人是老虎,老虎屁股摸不得。果然厉害。”
“那还不是哥哥你自己嘴臭,喜欢讨人嫌弃?”戚九左右一望四下无人,对谢墩云招呼。
谢墩云跳起来扑在戚九肩侧,喷着口气道,“臭吗?臭吗?老子天天刷牙,干干净净!”
两个人蹑手蹑脚,趋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绕道而行,去了萧家店的防风栏处。
防风栏的薄竹片被风侵袭后霹雳吧啦响个没完,可是却是间歇性的,季风一阵起,一阵落。
起起落落,把半空的云层都扯得溃不成形。
谢墩云举头观察半晌,道“瞧着风向,很像是坟墓群那边刮来的,翻出去自是轻松无碍的,咱们俩可以随着风向走,风停行,风起驻。”
“唯独方才那女婢的建议又让我担心,万一外面这一段一断的季风,真得厉害到能削人,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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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最近太忙了,更文压力有些大,祈求原谅啊,尽量恢复隔日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