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认真思考,“起码,也该知道自己出生何地,爹娘是否健在,或有兄弟姐妹吧。”
……
“你……还真是每次都这般……孝顺……”
上官伊吹的磨牙声混着嘲讽的鼻音,“话说,我觉得你这脑子定然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所以不用浪费气力,索性好好把日后每天的事情执笔书册下来,免得忘得更多。”
戚九思来想去,觉得万分有理,不由掀开脸上的面罩,露出丹樱色的薄唇:“上官大人所言极是,小人因为丢了记忆,时而糊涂,确实应该把每日发生的事情做详细记录。”
“......莫啰嗦,先张嘴。”
黑暗里,感觉上官伊吹的手从他鼻尖撤下,忽得,某种冰凉沁口的水液缓缓倒入唇瓣间。
对方的动作极缓,一滴一点,绝没有呛到嗓子,甚至还从水液中品出丝丝蜜甜的滋味。
是水?呃......不可能是严刑逼供的药吧?
上官伊吹道“是潭春香,女帝特赐的极品玉液,原料采摘自七年一开的烨娜昙花花瓣,服用后可令人神志清醒,不致浑浑噩噩。”
“哇!小人简直受宠若惊,大人赏我琼浆玉液,岂不是很浪费?”戚九心里多少有些嫉妒,如此珍贵的玉液,话说那女皇怎么偏舍得给他。
一定也是贪图他的美貌。
恨!!
“给你喝,只因你看起来快要睡着了,鲤锦门转眼及到,你最好打起精神来,尽早把一切说得清清楚楚,免得还需谴人拷问,浪费我的宝贵时间。”
戚九恶寒,“其实,我现在也可以给您交代清楚啊!”
上官伊吹以指尖仔细刮去他唇角的余液,“现在,闭嘴,安静。”
戚九再听不见他的任何动静。
又过半盏茶时辰,听得马儿咴咴嘶鸣,地方已到。
本想着鲤锦门规矩森严,定然是不会准他随意看到内里乾坤的,孰知罩在脸上的面罩猛被人扯去,露出上官伊吹绝伦的半颜。
先唤人移走谢墩云与东佛,惟对戚九严苛“特意分开你们三人,各审各的,免得你们总挤眉弄眼,眼神串通。”
戚九当即不敢顶嘴,规矩跟着,最后下了马车。
车帘轻掀,窄暗的视野豁然明爽,眼泓内顷刻注满连绵不绝的紫竹,风一陡,即从浓郁处苒苒升起些熏紫色的雾霭。紫竹林深,点缀簇簇欣然火红的枫树,红紫交杂,令人身心徜徉在烟波中,凌凌而行。
上官伊吹闲步于前,戚九惴惴在后。
前者的翩然身姿在红紫间穿行,云锦衣衫缥缈缓摆,犹像锦鲤摇曳的鱼尾,划过无痕。
如果,能独自安静地欣赏就美好了!
戚九的心完全跌入谷底,满结冰霜。
白式浅紧紧踩着他的脚后跟,一直在煞风景道“孤男寡男,他引你走这般魍魉之道,莫不是想对你有所企图?”
巴不得他有所企图。
“他方才一路屈尊押解,马车帐内,是不是翻看过你右掌中的异象?”
戚九攥紧拳头,偏不让白式浅看。
“这个人叫上官什么?”
啊啊啊!大神冰清玉洁的高贵印象尽毁!这一定是天道惩罚!!
戚九回眸,“你能不能休息一下,怎么比我谢哥还烦?!”
上官伊吹顿停脚步:“我怎么烦你了?”
戚九旋即笑如灿桃,“别理睬我,我自言自语呢!”
白式浅从未被人吼过,一脚冷踢在戚九胫骨,戚九吧唧跪在地上,重心不稳,双手紧紧扯住上官伊吹腰间的横澜。
上官伊吹:“......你是第一个敢动手扯我衣服的男人。”
戚九尴尬至死,跌跌撞撞爬起来,连膝盖间的泥灰亦来不及拍打,摇头晃脑道“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很正经......”
才说着,边朝上官伊吹的身前躲去,只要远离该死的白式浅,就不会再招惹不必要的误会。
白式浅见他欲跑,手撑纸伞瘸腿直追,路过上官伊吹的身侧时也未趋避,二人的身躯交叠穿透,又梗在两个人的正中间。
第三|者!第三|者!!
戚九低求,“你腿有伤,又必须执着伞,多不方便,暂时先饶了我吧。”语时窥伺上官伊吹,他满脸不喜的表情,肯定还是在气恼自己伸手扒他的腰带。
白式浅坚持不懈:“不成。”但凡是他锁死的目标,难翻五指山间。
二人方逐几步,忽听得上官伊吹淡语“前面就是鲤锦门。”
竹林色尽,一座巨大的山庄显露一隅,单看冰山一角,足以猜测里面十成的庞巨与深邃。
戚九疾走,完全没有心思赞赏鲤锦门的波澜壮阔,可是,一道明显的赤黄色烟气正从鲤锦门内直窜天际,瞬时摄住了他的双眸。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见他脸色惊变,白式浅亦随着他的视线焦点望去。
空空如也。
上官伊吹也发现他的异常,淡然问道“怎么?鲤锦门的宏阔规模令你震撼?”
不不不!戚九连忙手指那道烟柱的方向,“上官大人,我又看见那种莫名其妙的烟气了。”
“哪一种?”
“与弘善书坊里被压死的尸身后散发的烟气,如出一辙。”
“而且,不瞒大人,昨夜药坊内编织诡谲幻彧的人,身上亦有此股烟气。”
“此烟有诡啊!大人!”
上官伊吹似是有七分相信,但又有些狐疑,迟迟未言。
戚九又急道“此刻烟柱虚散不凝,尚宜破除,若是烟气凝结成丝,必会织成破坏力极强的唤兽,昨日的梭蛇便是例子。”
“大人不妨与小的先寻一遭,若是假的,小人甘愿受罚,若是真的,还请大人及早将这鬼祟的东西清除,免得祸害鲤锦门一众无辜。”
所言决绝,上官伊吹也不啰嗦,伸手从紫竹上摘取一片薄叶,弹指空中,眨眼紫叶衍变成一个巨大的滑舟。
再取出玉屏笛,轻吹一段灵妙空音,笛尾的护花惊鸟二铃之间陡生烟光,漫山遍野的紫竹纷纷活泛起来,伏地趴下,片片竹叶紧密相连,汇成一道紫色的竹流,脉动般朝深墙高院内淌去。
上官伊吹临身跃入滑舟,伸手,“快来!”
戚九捉稳他的大手,一并跳进舟内。
若果舟内仅有二人,便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
白式浅冷冷跟随,坐在舟尾紧紧盯着戚九的眼睛,“你的眼睛也很有诡异。”
戚九的心完全跌入谷底,满结冰霜。
上官伊吹瞧他满脸愁容,“若是这次,你真能从鲤锦门内解除危机,我便破格纳你入门。”玉屏笛一扬,滑舟迅捷泛在竹浪间,一跃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