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张先生见他有点懵。
于是,笑道:“贪多嚼不烂,你年纪小,记忆力好,背书的速度肯定比起我们这些老人家要快,然而,你却不应该忘记,有时候记得快,也忘得快,更何况,你现在看的这些书,与你以后的学习,起码还要相隔三四年之久!”
“有时候放慢脚步,我们才能走得更远!”
苏成从张先生那儿回来,一路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貌似,觉得对方说得也不错。
于是,苏成又默默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学习表。
再翻翻自己最近记的笔记,好像真的比起,起初那段时间的笔记,简单平常了许多。
有的甚至,直接背了别人的释议。
而他从未总结,与深究!
惭愧!
苏成重新调整了时间表,然而,书依旧是要背的。
只不过,大部分的时间,放在了习字上面,他惊觉即使刻意避免,有时候写的快了,还会不经意的写成简体字。
这就很尴尬了!
他是提前两天将一万字的稿子写好,交给三丫送了出去。
此时距离过年还有三天。
苏成也是第二次,收到了李七的催更信。
他那贱兮兮的模样,瞬间就随着信溢入了苏成的脑海,“表弟唉,见字如面!嗯,想死你了,啥时候能给我看后面的内容呀?”
苏成哭笑不得!
“表弟,跟你讲,连我最喜欢的话本,我居然都看不出感觉了,你那一万字写好了么?能让人捎回来给我么?”
苏成看到这里,才惊觉,他忘记备案了。
这两万字,他都没有给自己留稿,万一、万一……
苏成怀着这样的心情,终于在一个时辰后,三丫拿着三百文钱回来了,说是他前面稿费的分成。
三丫欢喜道:“公子,掌柜说了,书卖得不好不坏,主要还是字太少,您要是每次能多交点稿子,那就好了!”
“掌柜还说,希望年初六,您这次能多交一些稿子,最好交两万!”
苏成眉毛一挑。
一万字拿了三百文,那么年后再交两万,加上目前交的,到时候就四万了。
那他一个月怎么着也能拿一两银子吧!
换成RMB貌似……
苏成嘴角抽搐,相比于预期的确是低了好多,不过聊胜于无。
这是苏成在顾家过的第一个年。
也是苏五娘去世后的第一个新年……
苏成是正月初一生的,满满的六周岁。
因为是新年的头一天,生日被新年的气氛给严重弱化了。
除了顾二爷和李氏各给了他五十两的生日钱,蓉姐儿给他打了个串着玉葫芦的络子外,顾家其余人好像均不知道这回事一样。
顾老太太甚至大年初一,都没接受他的拜年,只让人给了个红包打发他走了。
顾家这个年过得并不算好。
少了一家人不说,连带着几万两银子也打了水漂,顾老太太甚至大年初一,都称自己身子不舒服,只把要应酬的事,交给四太太。
李氏抱着三个月大的肚子,卧在塌上看女儿在屋里的空地上踢毽子。
苏成给长辈拜完年,拿完压岁钱,就缩在自个房里。
拿笔开始写稿子。
两万字,对于他来说,确实挺费力,可一想到,还有一两银子可拿,激情就上去了。
洋洋洒洒写到中午,大概写了三千多字,简直一刻都没停。
走到窗前活动了下筋骨,这才发现,外头白茫茫一片。
苏成记得,他出生的那一年,就下雪着,尤其的冷。
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来月,才断断续续将这个世界摸清楚。
就在这时,院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身影,苏成缓缓被他拉回神,才发现是顾二爷身边的长随赵阳,于是忙走了出去。
“公子,爷回来,请您过去一趟。”
赵阳从小就跟着顾二爷,苏成见他表情凝重。
心下一沉,忙让二喜拿了件衣裳披上跟他去了顾二爷的书房。
雪一路,越下越大。
苏成有好几次,都差点滑倒,还是身旁的三丫及时拉了他一把,对前头只顾着低头走路的赵阳道:“赵叔,您走得太快了,我和公子跟不上!”
赵阳脚下一顿,满怀欠意,“事出的急,还请公子勿怪。”
苏成点头表示明白。
接下来的一段路,赵阳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苏成几乎一路小跑着才到了书房。
书房门紧闭,屋里隐隐传来轻语声。
直到看到,放在屋檐下破旧的雨伞时,苏成呼吸一窒。
随后快步上前,不等赵阳通报,已然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摆了好几个火盆,里面的温度骤然升高,苏成头上的雪花,速度融化,隐隐冒出丝丝白气。
“许婆婆!”苏成望着,站在那里,由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扶着的妇人喊道。
苏五娘死后,许婆婆就离开了。
不,准确的说,苏五娘刚死,许婆婆就不知去向。
那时候,苏成就像一个傻子,一大早起来,推开母亲的房门,闻到的不是日常的药味,反而是一种隐隐透着死亡气息的冰冷。
那种静的几乎只能闻到自己呼吸声的感觉。
他至今都忘不了……
迎接他的不是许婆婆,也不是豆丫,更不是热气腾腾的早饭,而是苏五娘冰冷的身体。
苏成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如今,再见许婆婆,已是三个月以后。
时间过得真快呀!
苏成全身紧绷地站在许婆婆的面前,脸上不知是笑还是哭。
“公子……”
许婆婆喊完这声,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眼泪哗哗地往下落。
搀扶着她的孙女豆丫一边落着泪,一边出声安慰道:“婆婆,一切都过去了,咱们终于见到公子了,婆婆,您别哭了,有什么话,咱们直管告诉公子,公子定会为咱们作主的。”
豆丫说完,扑通一声跪到了苏成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公子,求您可怜可怜咱们,收留咱们吧……”
许婆婆也眼着跪了下来,可依旧什么也不说,只一个劲地哭。
声音比先前的隐忍、轻泣高了许多。
苏成深吸了口气,望着许婆婆这几个月突然添加的半头白发,缓缓道:“我娘走的那一晚,你们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