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人是?一朵小花苞,没等到绽开就凋谢了。
我每天都握着他的?枝干...准确来说那是?个骨灰坛子。
白瓷坛很冰,冬天的?时候好?久都捂不热,抱一整天才能有一点点温度。我时常抱着坛子坐在沙发上,数着时间和空气点点而过,到了晚上我想他该放学?回家了,但一直等到深夜才能反应过来它?在我怀里。
小坛子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和小安生前一模一样?,我对它?说话,对它?吼叫,给它?喂饭...它?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个呆子.....
我确实有颗棱角分明的?心,七情?六欲各站一棱,名为爱意的?棱角上生满了尖刺,把所有靠近我的?人刺得?鲜血直流。
但小安是?个货真价实的?呆子,流血了从不喊疼。
我是?一名律师,从业以来捍卫了无数人的?金钱与权力,不信神明不信善恶,不畏生死不留爱憎,我活着就是?为了家族,为了钱与权。
可?笑的?是?我一生中曾与无数人博弈从无败绩,却在安齐面前输的?一败涂地。这场博弈不涉权钱,他开局就给了我一颗赤诚真心,不仅如此,他一边鲜血直流,一边还哺给我甜浆,告诉我这个世界纯粹而真诚,只可?惜我生性多疑尖锐刻薄,只当他的?一颗真心是?置换利益的?砝码,加倍地讽刺他。
如果以前能有人告诉我爱是?什么滋味,那当时的?我一定能明白自己已经动情?。
整整六个月,我与他博弈,再回过头来时,他已然不在局内了,留给我的?礼物是?一条命。
人总是?容易忽略眼?前的?人和事,失去了才会贱兮兮地留恋,我是?个典型的?烂人与贱人,真正看见骨灰坛子的?那一刹那记忆中的?甜才涌上来,但再也无法触碰。
生老病死,人生大限,无人能破,我看得?开。
后来我把骨灰坛抱回了家,给安齐腾出一间房屋,有事没事的?时候就去看看他,给他擦擦坛子。也许是?抱着骨灰坛度过了太多个深夜,他的?灵魂残片融入了我的?骨血,他又渐渐在我眼?前出现了。
他还是?那张小白花似的?面容,有时会在沙发上坐着对我笑,有时会赌气不做饭,有时一觉醒来人又没了.....于是?我开始学?着做饭,吃一碗倒一碗,沈清皓来的?那次我看到了他眼?底的?疑问,他一定是?觉得?我疯魔了,但没办法,我只有继续疯下去才能看见安齐。
他的?灵魂在我眼?里化成了具象体,他活在我的?眼?睛里。
这世上只有他无条件真心待我,我笑面待人,却未曾给过他好?脸色看。人没了心里便?是?无穷的?悔意与遗憾,只希望守住他这一缕痕迹,影子也好?,臆想也罢。爱人都是?无价之宝,安齐付出一条命,我总得?把余生都留给他,不然空口无凭,日后地下再见他也抬不起头来,黄泉夫夫都没得?做。
小安是?癌症晚期,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这些都是?他过世后我才知道的?,可?再难治的?癌症在尖端医疗下也能多个一两年寿命,在孤独的?心也能在时间中找到陪伴....但人已经没了...
抱着骨灰坛子在家待了一年后,我去了一趟安齐长大的?孤儿院,孤儿院情?况不好?,因为没有资助很快就要运营不下去,院长也老了,后继无人,剩下院子里一堆孤苦无依的?小孩。
我把孤儿院买下来了。
我试着参与孤儿院的?日常管理,不到五岁大的?孩子总是?哭闹,连字都认不清,简直无法想象安齐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考上大学?的?。
我本?来想放弃,但院长说这里的?大部分小孩都是?她和安齐照顾大的?,于是?我又留下了。
半年后,即使是?天天抱着骨灰坛子,我发现我关?于安齐的?记忆无可?避免地模糊了.....
“叶律师,您真的?决定要封存有关?安先生的?378段记忆吗?电击疗法是?不可?逆的?。”
我说是?,我把关?于小安的?记忆都封存起来了,脑子里只剩初遇时的?美好?和他小时候的?孤儿院照片。记忆封存之后可?以在某个特定时间点部分释放,我选择三?年释放一次,那样?就可?以坚持到老,每三?年都有新鲜的?、关?于小安的?记忆。
现在我脑子里的?小安就是?一个小孩,他跟着孤儿院里的?孩子一起哭闹识字,每天都在一点点长大。
律所没了我可?以正常营业,可?小安的?一生是?那么短暂,我得?守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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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律师,能谈谈您为什么要放弃家族事业转身公益吗?”
安心孤儿院门?口,一位记者?举着话筒问现任院长叶珀。
青年皱了皱眉,好?似在思考什么,几秒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面对记者?答道:“我前阵子生过病,具体原因忘记了,只记得?这里有我很重要的?人,我得?守着他。”
一堆小孩从大门?口里窜出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匆忙追赶的?老妇人,那正是?上一任院长。叶珀看着小孩有点头疼,但眼?里又露出点宠溺,他对着那群孩子说:“小安,慢点别摔着。”
说着,便?也不理会记者?了,径直向孩子们走去。
记者?示意身后的?摄像员跟上,机位自然而然地转向了站在原地的?老院长。
“您好?,请问叶律师说的?小安是?哪个小孩?”记者?问。
老院长侧头深深地看了记者?一眼?,“我们这里没有姓安的?小孩...”
爱人与我,我放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