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琅听见的时候,门铃声已经响了有一会儿了。她把盖在脸上的书拿下来,被阳台上耀眼的阳光刺得双眼微眯,打着呵欠往门口走。路过客厅的挂钟,她睡了半个小时。
工作日的这个时间点会有谁?舒琅开门前凑到猫眼面前看了看,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一只熊?
一个人穿着连体熊仔外套站在门口,按完门铃之后顺便摁了摁自己头上又歪掉的熊耳朵,然后低下头在拉扯什么。
舒琅猜了个七八成,清清嗓子,“你好,哪位?”
“你班主任,家访,快点开门。”故意压低放粗的声音。
“哦,卿念不在家,您明天再来吧。”
急促的拍门声咚咚咚传来,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是有些气急败坏地,“快给我开门,我打人了!”
把门打开,她还没说话,门外那只熊已经扑了过来,“不许动,打劫!”
“你到底家访还是打劫啊?”舒琅笑着“哎哟”一声,“锁骨要被你压断了。”
卿念赶紧松开手,结果便是两个人都失去支撑,齐齐摔在地上。这下轮到卿念惨叫,她捂着屁股喊,“我的尾巴!”
舒琅顶着满头问号把她翻了个面,哭笑不得,“怎么还有个小尾巴?”卿念刚才帅哥底朝天,正好坐在屁股上的熊尾巴上,看她现在这一脸便秘样,估计尾巴分量不轻。
舒琅凑上去攥了那尾巴一下,一脸正经道:“原来熊也有尾巴。”
卿念被突如其来的调戏憋红了脸,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熊当然有,诶你怎么揪我毛呢?”
舒琅反而变本加厉,又在她头上薅了一把,“不但要揪了你的毛,还要扒了你的熊皮。”
卿念瞪了她一眼,“打劫。”
舒琅伸开手脚半躺着靠在墙上,“来吧。”
卿念爬过去互相挠了半天痒痒,终于想起来门口的行李箱还没拉进来。她把两个箱子拖进来,盘腿坐着去撕上面的安检条。
舒琅怕卿念受凉,拉着她从地板上站起来,“你穿着这身能过安检?”
卿念戴着头套,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子,她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抬手把绕着脖子的一圈拉链拉开,取下头套拿在手里晃了晃,“当然不能戴着这个啊,快到家让小程帮忙戴上的。”
“幸好,不然我到时候还得去动物园捞你。”
卿念打了她一下,“快点,夸我。”
“真……喜庆。”舒琅笑了笑,拿着她的头套往自己脑袋上套,大小差不多。她转头发现卿念正拿着手机对准了她疯狂按快门,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卿念的一连串爆笑。
“你穿着怎么像个火柴棒子一样哈哈哈哈哈!”
舒琅无奈地摘了头套,“吃了午饭没?”
“没,你给做?”
“剩了几个窝窝头,微波炉热一热吃吧。”
卿念撇撇嘴,“算了我不饿。”她把酒柜打开,转头看着舒琅,“喝两杯?”
“你哪儿翻出来的酒?”舒琅看着她熟练的开酒姿势,其实更想问的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酒柜里不放酒还放哇哈哈?”卿念挥舞着开酒器在手里打了个漂亮的旋儿,炫耀似的看了舒琅一眼,“这个我一学就会。”
舒琅笑了笑走过去和她面对面坐下。卿念倒完酒放到一边,“这话倒是我应该问你,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家里原来可没有这个。”她晃晃酒杯。
“以前。”
“你一个小屁孩怎么这么多以前呐?”卿念被香槟的味道辣得吐了吐舌头,“你真的读的全封闭寄宿高中?”
“对外宣称是全封闭,后墙矮得手一攀就能翻过去。”
卿念震惊:“你还会翻后墙?”不过也是,她点点头,要说舒琅真的老老实实读完了高中三年,那她反倒还不信了,接触这么久她算是了解了,舒琅看着有多正经,肚子里的肠子就有多花。
“我觉得挺不公平的。”卿念舔舔唇角,“你看你把我什么都了解了个透了,可我对你好像怎么都看不透。”
舒琅展开双臂,“随便看,看透为止。”
卿念笑笑,“这么说,你高中就学会喝酒了?”
“和几个朋友喝一喝,也是逢年过节的,喝得不多。”
卿念想起那个纹身店老板,倒的确像是会开怀畅饮谈天说地的人。“你就带我见过你一两个朋友。”
“我的朋友不多,算得上也没几个。”舒琅不像卿念满世界的朋友,还都是关系特铁的那种,走到天涯海角都能回国一起庆祝生日。她生在桐市长在桐市,生活场景兜兜转转那么几个,遇到的人只有那么多,能交的上朋友的更是少之甚少。“我又不是神仙,肯定大部分时间待在学校里要学习的,没那多心思交朋友。”
卿念撑着下巴,“我还是挺好奇,学霸是种怎样的体验?”尤其是舒琅这样长得又好看还又特立独行的学霸,这种人要是搁以前卿念的学校里,扑上去的肯定只多不少,说不定连她也会石头开窍春心萌动那么一下下。
“没什么感觉。”舒琅说的是实话。不过,她手顿了顿,笑笑说:“有几次翻围墙出去玩被保安抓到,看见是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没让记名字。”
“这算是特权么?”
“……算吧。刷了几次脸之后我就注意多了,换了一面墙,毕竟也不好总是让人家难做。”
卿念乐了,“你都翻出去干嘛啊?”她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别告诉我你高中就学会上网泡酒吧了啊。”
“没干什么不该干的。学校呆久了也烦,偶尔出去散散步旅旅游。”舒琅举手以示清白,“我寝室有网,只去过几次清吧。”
“旅游?”
“嗯,周末没课的时候会去邻市走走看看,顺便拍点片子。”
卿念低头晃着酒杯,一种奇妙的预感涌上来,酸酸麻麻的,“你……”
舒琅先替她答了,“我来看过你。”
虽然已经猜到,不过卿念还是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舒琅不说话,只看着她。卿念被看得毛骨悚然,缩着肩膀往后靠在椅子上,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你来海城怎么不直接找我出来玩啊?你跟踪我?……噫,你好变态。”
舒琅哧地笑出声来,“骗你的。是来过几次海城,不过没来找过你。”
“为什么?”卿念更奇怪了。
“我不知道你在哪啊。”
卿念一脸不信,“怎么可能,我都知道你的学校。”
“我上高中以后就再没和我妈见过,哪里知道你的消息?我也不想打听,免得自己忍不住会分心。”反正高考完都要去找她的。舒琅看了她一眼,“那你怎么没来找过我?”
“呃……”卿念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不能实话实说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个吧,当时在她看来舒琅也就一小时候玩的来的妹妹,再加上每年期末被耳提面命的,卿念对别人家的孩子向来就不待见,哪里会想起来去找舒琅玩。
卿念还满脑子纠结,舒琅先笑了,“行了行了,那咱们扯平了。”
“好吧,不管怎么样,我自罚一杯。”卿念给自己倒满,举起一饮而尽。
“我跟上。”舒琅也端起杯子喝光。
“那我再喝一杯,还没当面儿庆祝你得奖呢。”卿念举杯和她对视一下,又垂下眼,脖子上染了点粉红,因为微醺的缘故,说话的腔调也绵绵软软的,“你怎么……怎么把我拍进去了啊。”
“找我要版权费?”
“没错,一个亿。”
舒琅和她笑了一阵,说:“拍摄剧本早就构思好了,原本就在计划中的。”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我也好配合你啊。”卿念终于想起当时为什么舒琅一直说要去那边桥上走走,“哎呀那天我还说出门是不是换身衣服梳个头,你说随意一点,那我要真随意一点穿睡衣出门你也就那样拍了?”
“我要提前说了,等你各种准备,到出门天都黑了。”
那倒也是。卿念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吧,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在筹备一部电影,嘶……”舒琅手腕吃疼,“你掐我做什么?”
卿念震惊:“电影?一部电影?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不说?”
“你也没问呀。”舒琅揉着手腕,“我也说了,筹备当中,我只是执行导演,现在项目还在审批,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也是瞒着了,喝吧。”卿念给她倒了满满一杯。
“哎,好。”这么高大上的香槟愣是给卿念喝成了划拳专用啤酒。
“那既然还没定的事情,你告诉我干嘛?”
“因为想拉你进组。”舒琅坦诚回答。
“……啊?”
舒琅笑了笑,“我就问问,还不急,这件事情没那么快。只是先和你说一说,怕你之后档期挪不开,那我就又……挺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
卿念懂了,“你要公费恋爱啊。”
舒琅挺了挺腰,“这点权力还是有的吧。”
卿念笑眯了眼。现在不自在的变成了舒琅,旁敲侧击问她接下来半年什么安排,卿念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卖足了关子,然后施施然道,“我考虑一下。”
“我们现在能拉到的预算不多,确实有点委屈你,但是剧本我有参与,潜力很大,你如果能来……”
“好啦好啦,我得问问经纪人,他说行才可以。”卿念挠挠头,说实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行程,要不是张若海实在靠得住,像她这种稀里糊涂的人怕是早就被坑得满地找牙了。
舒琅冲她眨眨眼。
“哎,还是挺羡慕你的,一直都有理想有目标,翻围墙都有保安替你兜着,感觉你就没遇到过什么事儿呀。”卿念真不明白每回季小柔一提到舒琅就唉声叹气地说这孩子命苦不容易,这不是活得挺滋润?这些搁一高中生身上,怎么说也算经历丰富了吧。
“怎么说?”
“就羡慕呗,你看看我,过完年周岁都二十三了,转眼毕业了,连自己以后干点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么,前几天和张若海说我要做个好演员,他跟雷劈了似的……我想学点好难道就有那么令人震惊吗?”卿念百思不得其解,“我觉着我还挺正能量的呀。”
“我也觉得啊。”
“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有我一个就够了啊,要是人人都爱你爱得要命,你敢出门啊?”
卿念乐了,“你总是知道怎么安慰我。”
喝了大半瓶,舒琅拦了下来,“别喝了,再喝你明天别起床了。”
“我本来就休假。”
“你明天有行程。”舒琅说,“你经纪人告诉我的,吩咐我让你务必早起,不许熬夜。”
卿念扶额,“你说,我像不像扶不起的阿斗?”
“你像爱笑的褒姒。”舒琅在她脸上揪了一下,“祸害我一个就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