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栖十五岁封王出宫建立府邸并且掌管着刑狱司,本该跟一般大臣一样每日寅时上朝。
但自从她的腿摔伤坐轮椅后,来回麻烦折腾,皇上索性就免了她的早朝,让她什么时候有事情什么时候再去。
今个作为被“赐婚”后的第一天,新婚的王爷和王君本该身着朝服进宫谢恩,楚栖却懒在屋里还睡着。
她本身就觉得这婚事荒唐,莫说谢恩,宫她都不想进。
楚栖不起床初九也不敢喊她,只好去喊住在隔壁屋子里的小王君,好在王君不赖床,是个早睡早起的好孩子。
南嘉在寺里住了一个多月,跟着一众师兄们养成了早起做早课的习惯。可王府里既没佛像又没木鱼,小和尚起来后就有些茫然。
鉴于昨晚的沐浴事件,初九也不放心别人来伺候小王君,就是要新招小厮也要选上几轮挑个好的,在此之前人只能由他先照料着。
初九到底不是一个闲人,府里杂七杂八的事也不少,早上领着小王君洗漱后就让他去一旁玩,等着王爷起床后吃饭。
初九走了之后,南嘉就坐在自己门口发呆,他坐了一会儿觉得坐烦了又挪到一旁的楚栖门口继续坐着。
将两条小短腿舒服的伸直,他就开始背前两日刚记住的佛经。清脆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里面睡着的人听到。
楚栖就是在这背完一遍又一遍的佛经声中醒来的。
王爷起床气不小,还没睁开眼就冲着外面吼了两个字,“闭嘴!”
南嘉吓了一跳,果断的闭上了嘴。
楚栖皱着眉头张开手掌揉了揉太阳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门就被人轻轻敲了敲,带着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你要是不喜欢听这段我再给你背别的。”
“……”楚栖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朝门外道:“进来。”
南嘉听话的推开门,楚栖手指一伸,指着床尾,“站那背吧。”
既然他要背,她就让他背个够。
楚栖就在小和尚背佛经的声音中起床穿衣洗漱。吃饭前楚栖几乎都能把那段佛经重复下来了,对方还兴致冲冲的问她想不想再听一遍。
“食不言寝不语,吃你的饭!”楚栖脸色不善的指着一旁的椅子,“不吃就自己蹲墙角背去。”
南嘉见好就收,好歹这人愿意起来吃饭了。肚子早就饿的咕噜咕噜直叫唤,再加上又空腹背了一早上佛经的他赶紧爬上椅子,欢快的晃着两条碰不着地的小短腿啃包子。
吃完早饭后初九已经备好了车,见楚栖一身随意的便服,就知道她今日是不打算穿朝服去,“王爷,小王君是否要换上宫服?”
王君的宫服昨日已经连夜赶制出来,尺寸未必合身,但至少可以先穿着应急。
“不换。”楚栖本来就要表现出她对这赐婚的不满,要是给小和尚换上宫服,这戏还怎么演,“把昨天他来的时候穿的那身僧袍给他换上。”
初九愣了一瞬就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带着小王君给他换衣服。
南嘉对衣服也不挑,见又换上了自己的僧袍,眼睛眨巴的还快了些,明亮的眼睛巴巴的看着楚栖,问道:“我能把我的草帽也带走吗?”
他见初九准备了马车,还以为楚栖是想送他回寺里呢。
楚栖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说道:“不用,宫里冷的很,晒不着。”
那等不见天日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光。
初九把话掰碎了跟小王君解释了一下今天不是送他回家,还是带着他去见见王爷的父母,话语中无不小心翼翼的叮嘱他进宫要听王爷的话,别乱跑。
楚栖背倚在轮椅上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初九这语气跟叮嘱儿子一样。
她皱着眉头将小和尚喊过来,言简意赅的威胁道:“不听话就把你卖了。”
南嘉冲着她眨巴两下眼睛,乖巧的哦了一声。
楚栖满意了,让初九把人抱到马车上。她腿脚不便由初二扶上马车,轮椅放在一旁。
进宫的路上,南嘉有些好奇的看了两眼她的轮椅。
楚栖轮椅的材质是瘤子纹的金丝楠木,椅身没有任何雕饰,有的只是楠木天然形成的纹路,带着它本身清淡的香味。在不见阳光的马车里,看起来极其清幽淡雅沉稳低调。就跟轻阖眼皮思虑事情时的楚栖一样。
金丝楠是楠木中的极品木,纹理细腻,打磨后有光泽,更重要的木纹里有金丝,阳光下闪着丝丝金光,让人无法忽视。
阳光下的金丝楠就是楚栖在众人面前的那一面,张扬耀眼,我行我素的让人嫉妒。
“怎么着,看上我轮椅了?”闭目的楚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见小和尚盯着她的轮椅,嘴角一挑,语气阴森道:“我把你腿打断,送你一把一样的可好?”
南嘉默默地挪了挪屁股,坐的离她远了些,“不好。”
楚栖讥讽的扯了扯嘴角,又阖上了眼皮。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南嘉搜肠刮肚的想着爹爹教给他的道理,“你肯定很讨厌打断你腿的人,就算她送了你一把轮椅你还是不开心的。所以你不能打断我的腿。”
楚栖也不去纠正自己腿不是被人打断的,而是掀起眼皮斜了他一眼,“怎么着,我要是打断你的腿你也讨厌我?”
楚栖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角不笑都带情,尤其是斜睨人时修长泛红的眼尾上挑,眼睛三分带笑,眸子似醉非醉,仿佛荡着细细的水波。
南嘉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直直的看着她,低头揪自己的手指头,小声说道:“你要是打断我的腿,我会不理你的。”
听到这个答案楚栖直起身子伸手摸了一把他光溜溜的脑袋,眼中带着三分笑意,问他,“你憋的住不跟我说话吗?”
这小和尚倒是有趣,不说记不记仇,也不说讨厌不讨厌,而是说不理你。也是,对于一个小话痨来说,他连理都不理你了,可见得多讨厌你。
南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小声说道:“你要是对我好,我就再理你。”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吗?等伤好了再打一棒子?
楚栖笑了,那我要是要了你的命,你还会再理我吗?
她拿开放在小和尚脑袋上的手。他才四岁,还没到记仇的年纪。
不像她,在死前的那一刻就将仇恨的种子埋在了心底,疯狂生长,变成一颗遮天蔽日的大树,让她的心底透不进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