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小师叔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杨畔远远见飞剑上紧密相拥的两个人,眼睛蓦的一亮。
等飞剑落了地,他才觉出不对。
凤小师叔这面色......作为天玄宗唯一的天灵体,谁敢伤他,谁又伤的了他?!
“杨畔,过来帮忙!”云笑道,之后小声嘱咐凤倾羽小心脚下。
她胸口还有巴掌大一片血渍,是凤倾羽吐的血,被素色衣裳衬着,有几分可怖。
杨畔着急忙慌的过来。
才抬手,凤倾羽已避开了,琥珀眸一如既往的在云笑身上投注目光:“不要他。”
杨畔:“......”
他被嫌弃也不是一两次,又知道凤倾羽看似好说话实则说一不二,便不敢动了。
云笑忙道:“好好好,不用他,我扶你。”
原来这么久过去,凤倾羽当初遗留的阴影还未消退,是她疏忽了。
在青州的时候,凤倾羽在乐绫处被慢待,后被云笑收在了自己院中。
干瘦的小孩儿,灵米、灵蔬养了十天半月,肤色白过来,唇红齿白十分招人喜爱。
俊俏也分等级,凤倾羽这样的便属于最顶级的那种。
有好男风的驻地弟子不怀好意的接近过,结果被他收拾的很惨。
驻地的管事自知理亏,强行压了下来,知道的人很少。
自那之后,凤倾羽黏她便黏的愈发紧,很是排斥外人,便是对早便相熟的程灵玉都很疏远。
云笑见杨畔尴尬又不敢走开,拜托他去准备清水和干净的帕子。
她扶着凤倾羽进殿。
凤倾羽的法衣被剑气破开,衣上绣成的阵法有损,撕扯开并不难。
云笑为他清理伤口血迹,又敷了丹药碾成的粉末。
凤倾羽打坐修炼恢复伤势。
云笑脑海中还残留着演武堂那一场激烈的争斗,心说怎么就弄成这样子了?
“云小师叔......”杨畔压低了声,指一指自己的前襟。
云笑低头一看,胸口血迹刺眼极了,掐了个清洁术清理掉。
杨畔看云笑蹙眉看着紫云峰的方向,暂熄了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心思,免得打扰到她。
云笑倒回过神:“杨师侄,麻烦你......有客房吗,我想在这里多留几日。”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安排。”杨畔忙道。
云笑颔首,又沉默下去。
风吹花枝动,惊飞栖在蕊上的一只蝴蝶。
修炼室内,凤倾羽微侧耳像倾听什么一般,尘埃落定般的轻呼出一口气,闭目修炼自是不提。
杨畔为云笑安排的客房,就在凤倾羽房间的隔壁。
云笑倒无所谓远近,她不惯欠人情,更何况心知肚明给不了凤倾羽想要的,便更决意定要尽心照顾他的伤势。
至于楼知月,
云笑想起他在演武堂时的样子,便觉得渗的慌,暂时远离似乎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却说演武堂这里,
楼知月以非凡剑气斩毁阵法,而后与凤倾羽交手,并非正常的同门切磋之事。
更不要说毁坏阵法强行介入别人的比试,影响简直堪称恶劣。
在楼知月与凤倾羽缠斗到中途时,分管筑基修士切磋之事的金丹期管事,便已经赶到。
可是等看到肇事诸人,管事顿感棘手。
如此便多静观其变了一段时间,直到凤倾羽受伤。
云笑要带凤倾羽离开,管事简直求之不得。
天灵体若是在演武堂出了事,而且还不是正常的同门切磋,若再有个三长两短,问责下来他可担待不起。
三个人走了两个,剩下的一个周身仿若乌云滚滚。
被破坏的阵法,裂口的比试台,都需要灵石填补,管事自然不能再放跑最后一个。
楼知月一个字都未多说,径直拿出了三块还是四块中品灵石。
他御剑而去,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那小骗子似仇似厌的目光,回过神竟已坐在了修炼室的小沙发上。
目之所及,
矮几上散落几瓶丹药,那是乌云豹的零嘴,角落里缺了一只耳的丹炉静静的伫立,再里面开的一扇小门,堆着半屋子炼丹必备的便宜灵药。
魔尊大人熟悉这屋子中每一件东西。
而这些东西每一寸都似乎散发着空寂且冷淡的,不欢迎他的气息。
灵气骤然爆发,
墙壁乃至屋顶上,镶嵌成奇怪又温馨图案的月光石轰然碎裂。
一室寂静中,眼尾淡染几丝疲倦的凤眸阖上。
手臂的疼痛被放大,楼知月恍然间似乎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一样的似乎能传递到心口的疼痛,只是产生的部位不一样。
身量高大的男人状若疯癫,他掐着他的脖子,本该俊美的面容扭曲至极:“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小骗子......”楼知月几若无声的。
他烦躁的,将手边的小抱枕拨弄的离自己远一些。
她没有说出的那句话,他看的出来。
大抵是“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
他这样的人,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讨人喜欢啊。
二十日后,云笑向凤倾羽辞行。
楼知月的那一剑十分骇人,好在似乎凤倾羽的法衣挡了大部分力道,伤口看着狰狞但还算好恢复,如今已然痊愈。
“我不同意。”凤倾羽手指握拳又松开,语气由激烈变的和缓许多:“我不放心你回去,留在御兽峰不好吗,这里一样可以修炼。”
“我可是紫云峰最得宠的小师妹,有师兄们看着,有什么不放心的。”云笑主意已定。
她知道凤倾羽说的,是楼知月暴怒的事。
可是楼知月再暴怒,也应当不会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云笑莫名就有这样一种感觉。
云笑自问没有做错什么事,还有因果绑着,迟早得面对。
将近一月的时间,楼知月有那么多的事忙,再大的气也消了吧。
“那让我送你回去,可以只到紫云峰下。”凤倾羽退而求其次。
云笑见他坚持,只得同意。
紫云峰山脚,
凤倾羽将早便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笑笑,此物可帮你抵挡三次危机,算是一件防御法宝,你记得随身携带。”
云笑看向凤倾羽掌心中的银色手链。
手链上有金色符文若隐若现,尾端还缀着一片拇指大小的金色羽毛。
云笑看不出这手链是什么材质,但直觉很贵重。
凤倾羽看得出云笑的拒绝之意,自失一笑:“我以为我们至少还算朋友的,笑笑,这只是你给我那些丹药的谢礼,不收便罢,你总是拒绝我,也许我该学着习惯。”
“只是谢礼,对吗?”云笑认真的看着眼前的青年,希望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当然。”凤倾羽黯然的垂眸,再抬眼时,琥珀眸笑意沉静。
“抬手。”他说。
他替云笑系上手链:“希望笑笑永远也不会用到它。”
凤倾羽这次走的很干脆。
云笑松了口气,她回报不了他,便不希望他给与她太多。
云笑回到洞府。
即使做了很多遍心理建设,但回到这里,她还是不大争气的深吸一口气。
路过楼知月房间方向的时候,云系不由自主的顿住脚步。
他气成那样,应当早回到自己的地盘了吧。
修炼室出乎意料的黑。
即使云笑身为修士,黑夜并不能阻碍她的视线,但还是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楼知月的扶云殿,九成九的地方都是黑色砖石砌成。
一样的黑,一样的莫测氛围。
魔尊大人还是二十余日前的姿势。
这些天他没有修炼,甚至没有起身,唯一做过的,是在识海中演剑。
“还知道回来!”他说。
话出口,便有一种别样的懊恼,为自己竟先开口。
“尊上。”云笑平静且淡然的,心说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楼知月的声线中带几分喑哑,像遭什么虐待了一般。
“可知错?”楼知月问。
他并不需要摆出兴师问罪的态度,自有睥睨四野的气场,只怀中窝着一只小抱枕,一手还搭在上面,有些许的违和感。
“属下知错。”云笑也不推脱。
于公来说她是魔界之人,违背了作为魔尊的楼知月的命令,的确是错。
至于旁的,她不想多说,也不想理论。
反正也说不通,反倒会让楼知月将帐算在凤倾羽头上。
楼知月冷笑一声:“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这样一副平淡疏离的态度,倒似他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下一瞬,
魔尊大人手指蓦的一收,软绵绵的抱枕被抓成不规则的,皱巴巴的丑样子。
他看着跪在地上,因垂着脖颈,愈发衬的小小一团的少女,胸口憋的似乎要炸开。
空气都似乎要凝固,
云笑听到衣料摩挲的细碎声音。
几息后,
视线中出现一双绣云纹靴。
是楼知月站在她面前。
云笑甚至能听到,他呼吸中所带着压抑的气息。
小骗子!
魔尊大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低眉顺眼装的一点都不像,腰背挺的比谁都直。
这样骄傲的一个人。
她跪的事是自己吗,真是笑话!
肩膀上的伤他没有管过一分,又隐隐的疼起来,
他沉着声,像责问像笃定:“跪本尊,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人跪?”
云笑抿唇,没说话。
下一刻,下颌一痛。
楼知月捏着云笑的下颌,迫使她看自己。
哪怕只是一眼。
“看着我!他就那么重要?”
楼知月单膝跪地,与眼前的少女平视对。
四目相对,
她的眼平静的像一汪湖,偶尔掠过的波澜,也只是下颌疼痛的涟漪。
楼知月又一次生出无可奈何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只从云笑的身上体会到过,像力竭还仰望天空的鸟,除却向往,什么都做不了。
有那么一瞬,楼知月想告诉眼前这个呆子,凤倾羽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他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若知道了凤倾羽的身份,她会怎么做?
她如今已经向着那人了,若是再得知凤倾羽想邀她去梧桐谷......
“你生来就是魔修,妖、魔、道之间的关系不必本尊多说,你......好自为之!”楼知月咬牙切的,而后拂袖而起。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恨恨回头:“这么喜欢跪,那就跪到本尊满意为止!”
云笑没回头,声音甚是恭敬:“属下遵命。”
不出意外的,她听到一声冷哼。
御兽峰,
孔复不大赞同的看着凤倾羽:“少主,凤翎何等要紧之物,怎么能......”
凤凰一族一生可修成三根凤翎,是类比其他修士心头血的存在。
若遇心爱之人,凤凰族人便会送出一根凤翎做信物,是定情甚至求亲才会用到的东西,甚是珍贵。
云笑应当不知那是什么东西。
再有,人家似乎也没有......哎,这也太草率了!
孔复怕楼知月再伤着凤倾羽,附了一缕神识在他衣摆。
他看的一清二楚,云笑只差明说对自家少主无意了。
凤倾羽打量手中灵茶:“那又如何?我认定了她。”
“既如此,不如直接将人带去梧桐谷,日久生情岂不更好,何必在此地蹉跎岁月。”孔复出主意道。
“你不了解她。”
凤倾羽抬手,示意孔复不要起这样的念头。
见过了她笑的样子,他便想永远都拥有乃至守护。
云笑那般坚韧的性子,楼知月尚不能折其筋骨,他若强夺,后果难料。
“可如果......云小友终究是魔界的人。”孔复担忧道。
这一次,凤倾羽沉默了,只无限接近于太阳色泽的赤金色瞳孔,有一种毫无温度的戾气。
孔复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见过眼前青年这样神情,在族中二长老企图篡位的时候。
后来,
在族中作威作福多年的二长老,神魂俱灭。
许久后,孔复听到了凤倾羽的答案。
他声音轻的像缕烟,又有一种让人心惊的笃定:“没有如果。”
云笑并没有跪太久。
以她如今的身体,因修炼的缘故,跪个一年两年半点问题都没有,问题出在小沙发上。
云笑缝纫技艺不佳,但以灵力为依托,木工活和裁缝活勉强可用。
沙发的布料用的是门中发下的弟子常服,素白的颜色,偶有灰尘了一个清洁术便搞定,方便又整洁。
现在,
本该白净的沙发靠背上,有两滴指甲盖大小的深色痕迹。
云笑最后判定,那是血。
而血迹所在的地方,恰好是楼知月之前倚靠的地方。
楼知月受伤了?
若真如此,受伤的时间和地点简直呼之欲出。
云笑起身。
步子迈出去了,她又有些踌躇。
与此同时,魔尊大人收回了自己留下的神识,心说还知道跪一跪就起来,阳奉阴违的,他到底是该气还是该松口气?
答案或许是后者。
只当是为了因果。
云笑握了握拳,像怕自己反悔似的,快步走到了楼知月的房间。
房门开着,
云笑脚步不停的走过去,对正闲散倚墙而坐的楼知月道:“尊上,你受伤了?”
脊背一僵。
魔尊大人眼皮都未抬:“这就是你的规矩?出去!”
他没有否认,云笑心道。
她呼吸不由一滞,弯腰:“是左肩还是左手臂?”
“敲门,会吗?”
魔尊大人掌心凭空一把折扇,扇柄格挡开云笑似探非探的手指。
云笑憋气,迅速的走到门边,啪啪拍了两下:“尊上,属下云笑求见。”
魔尊大人想说不见,可小骗子脚步腾腾腾恨不能将地砸出坑,他一句“不见”说出口便成了“进来。”
心中像火在烧,又像浸在冰水里。
魔尊大人哪哪都气不顺,紧跟着又加了一句硬邦邦冷飕飕的话:“你可想好了,果真要进来?本尊的地界,由不得人说来便来说走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附上:@但求一睡楚晚宁~小可爱的小剧场(超爱):
霸总云:楼知月,你在干什么?竟然敢伤害倾羽!
傲娇高冷月:(冷漠脸)你!……哼!!!
绿茶羽:笑笑,她……她……(小心翼翼看楼知月一眼,有飞速低下头)……嘤嘤嘤!笑笑,没事,我不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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