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场战争以少打多咱们大周是很难打赢的,但是前天八百里加急传来捷报,咱们大周不仅打赢了,还一连收复了燕云二州。众位看官道是为何?哈,谁让咱们大周出现了一个将星呢?!”
太白楼一位八字须的说书先生说的声情并茂,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人恐怕也是这场战争的参与者。
打胜仗他们是知道的,前天看见传令兵一边喊着大胜,一边朝着城里跑去了。至于将星?围观者不信,普通民众接受这种消息接受的总是会慢一些的,他们摇了摇头,示意让说书先儿继续编。
说书先生冷笑了一声:“大伙儿可别不信,这武安侯可不是一般人。从前他籍籍无名,一战就能封侯,这不是将星这是啥?
说书先生把惊堂木一拍,手上折扇一并,声音铿锵有力、抑扬顿挫:“本来以两千打十万,是必输的。这武安侯看到自己麾下军心浮动,他身先士卒与普通士兵共同进退。只见这武安侯踢动胯/下踏雪乌骓,率领轻骑直奔贼王而去。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武安君出枪势如霹雳、仿佛要刺透九重天一般,直直的杀到了北齐大将军眼前。”说书人说到了这里,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水。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了,众人还是不禁为“武安侯”捏了一把汗,前面这个说书先生可是说了,两千打十万人,这十万人想想就恐怖。
“公……小姐,这人说的好生令人心急!”二楼雅间。宇文嘉身边的宫女也听得心痒痒,没忍住抱怨了一下。现在就是拼想象力的时候,这老头讲的倒是让人身临其境,可是太会断了。
宇文嘉咬了咬嘴唇,摇头示意:“嘘。好好听。”她声音低微,耳朵竖起来了,生怕错过这说书人的一句话。
宫女很快打起了精神,继续伺候晋国公主。
“害,说书的,继续讲啊!来来来,小爷赏你银子。”眼前一个金冠玉履绸缎衣服的人出声了。
宇文嘉看着这位说书人还是没有开始想法的痕迹,她心里揣摩了一下:“柔则,下面的老人家是要打赏才会继续说的吧?你去赏赐他一百两银子,让他继续说下去。”
柔则很快拿出了钱,让身边的侍卫捎下去了。
说书人终于慢慢找回状态了:“两个人你来我往,打的好不惊心动魄。武安侯枪出如龙,寒芒一点逼魂魄。北齐人猛似霸王,挑断蜿蜒九曲河。两个人难舍难分的打了二十来个回合,终于分出了个胜负。”
众人听得心驰神往,这说书人醒木一拍,宇文嘉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被拍起来了:“然后呢?武安侯赢了吗?”虽然明知燕寻肯定会赢,但是她仍然还是很担心。
说书人冷淡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激昂慷慨:“周围北齐军就像潮水一般涌了过来,我大周军队里像是陷入沧海之中的一粒粟,随时可能被淹没!武安侯他见周围亲兵苦战起来,心下知道不能够再拖了。他把左肩送到北齐将军枪下,并没有格挡,然后变挡为刺,拼着受伤一下子杀掉了北齐将军!机变睿智,可见一斑。”
众人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位武安侯可真是厉害,幸亏他当机立断。”
说书人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很为自个儿的口才自豪。他看着底下议论纷纷的观众,心下美滋滋的。不过,现在可不能再说下去了,后面的稿子还没写出来呢,他得赶紧再打听一下参考之前名将的书稿。他还想着能凭借武安侯这一本书一飞冲天呢,可得好好揣摩写作。
“先生,继续说啊!怎么停下了?”众人又议论了一番,更加期待下面的情节了。见说书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众人纷纷开口打赏。
“各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说书人不紧不慢的拍了一下醒木,又开始讲别的故事了。
“……”
这吊着人不上不下的,太令人痛苦了。然而,听书肯定不能强迫着人家讲啊,这太白楼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造次的地方。据说这太白楼走了太子的路子,除了那些个没有点畏惧心理的纨绔,其他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太白楼里闯祸。
“害!扫兴!”“罢了罢了,先听他说别的吧,明天准时来听他下回分解就是了!”
二楼雅间,临窗而坐的宇文嘉也被吊着不上不下的。她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沉思。
柔则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因为公主仁爱,她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小姐,奴婢好想听下面的内容啊!小姐,您不是看过邸报了吗?上面是不是这么精彩?”
“……”宇文嘉摇了摇头:“这些事经过艺术加工的,邸报的信息都很简洁,没有这么多东西。”宇文嘉心情有点低落,她拧着眉头,拿起了手帕站了起来。
既然这个说书先生不讲了,那么她也要回宫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出宫来听这说书,想到这里,宇文嘉更加郁闷了。她开窗透了会儿气,正准备走,突然一阵风吹来,将她手中绣着一双/飞燕的帕子卷了下去。
她下意识的身子微微探出窗外,伸手去捞。手帕忽忽悠悠的转了几个圈儿,然后落到太白楼外一身戎装的少年将军手里。
宇文嘉先是一惊又是一喜,原来燕寻今天回来?!霎时间,她满腔愁绪不翼而飞,红霞飞到她的脸上,在她的脸上安了家。
“飞卿表哥……”她脸红心跳,手脚发软。只想快速下楼见见这个已经有许久没见的故人。
燕寻看到宇文嘉也是呆住了。
从前他对宇文嘉是看顾小辈的心思,他对宇文嘉的照顾和保护都是发自内心的,但他也可以确定他没有别的心思,因为那时候宇文嘉还是一团孩子气呢,他又不是禽兽,怎么会对小孩子有那种感情。
没想到仅仅隔了一年再见,宇文嘉就告别了那团稚气,她这会儿的气质有了成熟的感觉,不知道在他走之后,宇文嘉经历了什么。不过这种成熟不世故反而很吸引人了,她眉间眼角堆叠着欲说还休。
燕寻心脏砰砰的跳动的更大声了。他攥紧了飞下来的手帕,朗声一笑道:“表妹,我回来了。”
心动不如行动,宇文嘉不是一直想要听自己叫她表妹么,刚回来还是要满足她的。
说完,他把缰绳扔给身边的亲兵,然后大踏步的走进太白楼的大门。
“飞卿表哥,你怎么上来了?没有军务么?回去应该先见我父皇吧。”宇文嘉只觉得燕寻一进来就是浓烈的荷尔蒙气息。这就是冬天了,但是燕寻身上却有阳光的温度。
燕寻一上来就把周围的宫女和侍卫打发到门口去,给两个人创造了一个私人空间。
“先头我已经把要和陛下说的东西都上报上去了,如今我就是回京叙职没有什么要紧事。表妹放心,我和你说完话,马上就去见陛下。”燕寻宽慰了一下宇文嘉以后,先问了他最在意的问题:“表妹这些时候过得好吗?”一年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他还是想要知道在这一年宇文嘉过得怎么样。
他要让宇文嘉幸福,任何人都不能让她不开心,包括他自己。
“飞卿表哥我过得很好。”宇文嘉说这话,脸色更加红了。她仿佛能感觉到燕寻的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让自己无处躲避。
看着喜欢的姑娘因为自己脸红,燕寻心里欢喜的不行。
他脸上扬起笑容,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桃花眼里也充满着甜意:“这就好,如果有人欺负表妹让表妹不开心了,你一定要告诉我!”说到这里,燕寻把真正要问的话问了出来:“刚刚看表妹愁眉不展,是因为什么呢?要是能帮得上忙的,我都能做到。”燕寻拍了拍胸脯,行动间还能听到铁甲碰撞的声音。
宇文嘉看着燕寻急切想要表现的模样,心里后知后觉的领悟到了一件事——飞卿表哥这次回来好温柔啊!是因为在幽州的时候就这样了吗?还是,有喜欢的人了?
明知道后面一个可能基本上不会是真的,然而宇文嘉心里仍然还是担心。
她本来充满欢喜的脸色变得有些勉强了:“飞卿表哥,我没有什么不开心……刚刚是因为我听说书先生讲你的故事,他说了下回分解,我有些遗憾。”
燕寻自觉不是什么钢铁直男,宇文嘉的话就是听不到他的故事所以才难受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么点问题就包在他身上了:“表妹你放心,说书人不讲了,等我讲给你听。你想听什么我都给你讲!”燕寻话说的斩钉截铁。
“表妹,天色有些阴了,可能会飘雪。正好我也要进宫,不然我们两个一起进宫吧,正好我还可以沿路保护你。”从窗子里看出去,窗外的天色已经很黯淡了。黑云压城,黑色的空气仿佛要形成实体,从天上坠落下来。
难道,飞卿表哥的确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好的飞卿表哥,多谢你了……”听了燕寻的话,宇文嘉心中好像揣了一头小鹿,在横冲乱撞。不成,万一是错觉那不是很丢人?
宇文嘉强自压抑下心里的欢喜,然后随着燕寻一起踏入了回宫的路。
她坐在马车里,金色的家徽在深沉的暗里熠熠夺目。宇文嘉仔细观察着在马车外侧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的燕寻,他一身轻甲,银白的盔甲映照着他的脸格外俊秀。
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燕寻的眼神很快的追逐了过来。宇文嘉没想到燕寻会这么做,毕竟从前他只会正经的转回去。不过,从前他一本正经的转回去的时候她觉得心底怅然若失,反而是现在两人对视,她心里好像在无边的黑暗里开满了阳光之花。
宇文嘉想到这里,心下欢喜,她梨涡浅笑,朝着燕寻眨了眨眼睛。
大概这就是爱情吧?燕寻捂住了自己想要抛媚眼的右眼,然后闷闷的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