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盛没想到，贺冉会过来探班。而且悄无声息的，不知道在他身后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刚刚贺冉说的那句话，他听见了，周围人也都听见了，在现场，敢这样质问他艾导演的，可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艾盛眯了眯眼睛，站起来：“是贺总裁啊！最近钱太好赚？你闲的来我这瞎转？”
贺冉黑沉地扫了他一眼：“我来探班，顺便考虑，是不是该让我的艺人拒演。”
艾盛嗤笑一声，饶是不会去过分关注娱乐圈那些狗血八卦，最近他也多少听说了贺冉和程瞳的暧昧新闻。
“看样子，贺总都看到了。”他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程瞳，此时助理正拿着冰块，帮他冷敷。
他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哎，我说，你这么护犊子很没有道理，程瞳是个演员，这场不过就是挨几下打，拍戏需要嘛，太正常了，倒是你，这种想法得及时纠正，不然可是很危险了。”
贺冉没理会艾盛的调侃，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他的确来了有一会儿了。助理带他进来时，刚好是艾盛招呼着补拍最后两条的时候，他冲助理做了个“嘘”的手势，安静地站在后面看。
看了二十几分钟，越看他的脸色越阴沉。
防护地垫撤掉之后，程瞳每一次都是直接摔在地上，肉身和坚硬的水泥地相撞，发出沉重的闷响，他的心仿佛也跟着一起疼。
艾盛注视着贺冉脸上的表情，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瞳的演技很好，稍加磨练，日后冲击影帝不难。所以，你那颗老父亲的仁爱之心，就趁早收了吧。”
贺冉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你才是老父亲的心。”
艾盛嘿嘿地笑，垂眸看了眼腕表，冲助理随口道：“去，让瞳过来，老父亲来探班了。”
贺冉：“……”
助理跑上前，在程瞳耳边低语几句，少年有些惊讶地向后看，而后撒开长腿跑了过来。
来到贺冉和艾盛跟前，他绽开一个笑，含满水汽的双眸泛着精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男人的脸。
“贺总，你怎么在这里？”
贺冉还没开口，艾盛便说道：“来找我兴师问罪。”
程瞳愣了愣，稍作思考，便明白了。艾盛这样说，也就意味着，刚刚自己那场戏，全被贺冉看了去。那些都不是多美好的镜头，再加上他现在穿着这身脏兮兮的戏服，程瞳感到有些窘，他捏了衣角，微微低了低头。
“哎，给你们二十分钟时间，够了吧。”艾盛环抱着双臂，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来扫过去。
他严苛归严苛，但一点儿都不死板。四十好几的人了，他能猜得出，面前这对CP的微妙关系。
程瞳惊讶地张了张嘴，没明白艾导演是什么意思。
艾盛用胳膊肘拐了下贺冉，又向某个角落扬了下头：“哎，那里有个小屋。”
二人进了房间。那是个小休息室，面积不大，茶几，沙发倒是很全。
贺冉进门后没说话。程瞳理了理乱掉的头发，转身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老板倒了杯水。
“你，还真来探班了。”他边递过水杯边说。
贺冉接过水杯，轻轻放在茶几上，目光落在对方脖颈的锁骨，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那里红了一片，两道抓痕，微微渗出了血，一定是在刚刚拍戏过程中留下的。
程瞳有些难为情，被一个颜帅腿长的男人盯着看，这谁受得了啊。
他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刚想开口，贺冉却先他一步。
“身上疼不疼？”对方嗓音低沉，但听上去却柔和无比。
程瞳张了张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贺冉的声音一直是没什么温度的，就像冬日里的雪，而当下，他听到的却带着无限温柔，犹如春日里的风。
而且，这句听上去，太诡异，太暧昧不清了。
他红着脸颊，像傻瓜一般愣在原地。
贺冉的眸光深了深，他抬起手指，温热的指腹眼见着就要触碰对方的肌肤。
突然，两声敲门声想起，章若凡推门而入。
“贺总，您要的东西买来了。”
屋内的俩人都吓了一跳，贺冉也即刻放下了手。
章若凡站在门口呆了呆，意识到他太鲁莽了。恨不得大耳瓜子抽自己。
为了掩饰尴尬，他赶忙冲二人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
程瞳的目光跟着扫过去，看到塑料袋中装了几盒创可贴，还有一瓶治疗铁打损伤的药油。
贺冉扭头，指了指章若凡：“你，过来，给他伤到的地方擦药。”
章若凡转了转眼珠，紧接着拧着眉，抱着肚子蹲下去。
“哎呦，肚子痛，今天吃坏东西了。”他边演戏边将手里的塑料袋，一股脑塞进贺冉的手里，“真对不起啊，贺总，可能得麻烦您给瞳擦药了，我这快憋不住了，飞流直下三千尺。”
贺冉：“……”
程瞳：“…………”
贺冉抿了抿嘴唇，沉声说了句：“出去，关好门。”
程瞳无语地瞪着章若凡，关门前，这个戏精助理还冲着他偷偷比了个“V”，用口型说：好好享受。
程瞳看着贺冉已经将药油，倒上了棉球，那一刻，他的心弦，骤然绷到了极致。
他犹豫，纠结，眼前的男人是他老板，亦是他喜欢的人，让他为自己擦药，这未免太暧昧，他怕自己心猿意马，之前说好以后只做朋友，现在又要动摇了。
他迟疑了几秒，低头嘟囔道：“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
贺冉冷峻的帅脸，不见一丝表情，他像是没听到程瞳的话，淡淡地撩起眼皮看他：“衣服脱了吧。”
程瞳僵在原地，那几个字像是一只小勾子似的，骤然勾扯他的心。他的睫毛簌簌地抖，指尖也跟着在发颤。
他没动，亦不语。
“我们不是朋友吗？”贺冉向着他迈了一步，“朋友给朋友擦药，有什么问题？”
程瞳红了脸，说不出话，水漾的大眼睛垂下去，写满害羞。
贺冉也没再等他，程瞳的戏服宽大，而他本身又瘦。他拉了下对方的衣领，领口就滑到了肩膀之下。
颈肩肌肤白皙得发光，但带着一道道伤痕。贺冉皱眉，垂下眸子，手里拿着棉球，轻轻地擦。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程瞳酥了半边身体，他的脸红的就要滴血，身体下意识想往后退。
“别动。”贺冉沉声说，又向前迈了一步，将他和程瞳的距离拉的更近了。
“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给朋友擦药，你躲什么？”
程瞳呆了呆，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不觉得别扭了。正如对方所言，他们是朋友，这么做，没毛病啊。
于是，他索性大大方方地将上衣脱了，自己看不见的背部和腰后，都是让贺冉给涂的。
上药时，脑子里不时闪过对方的话，程瞳拧了拧眉，忽然觉得，贺冉是在有意针对他的那句“我们以后做朋友”。
擦好药，贺冉拧上瓶盖，叮嘱程瞳晚上收工后，再涂一次。
程瞳点头说好。
俩人出了房间门，剧组几个小助理已经在忙活着去提盒饭了。
艾盛走过来，吸了吸鼻子：“红花油的味道。”他的目光落在贺冉脸上，再次调侃，“贺总裁，你兼职贴身护理吗，多少钱，我也想雇你。”
程瞳闻言垂下头，耳根又红了。
贺冉黑沉地扫了他一眼，没理会。
艾盛笑了几声，拍了下贺冉的肩：“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友情提示你一句，瞳这部电影，拍得肯定不会太轻松，角色的人设在那摆着呢，今天是挨打，后边还有挖眼、性侵、癫狂症。吃苦受罪的地方多了去了。所以我劝贺总以后还是少来探班，免得到时候受不住，再掀了我的剧组。”
程瞳下意识偷偷看了贺冉一眼，男人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有下颚线紧绷。
“这本子是谁的？”他听见男人低沉地问。
艾盛一愣，紧接着竖起了眉：“你要干嘛，想改剧本，没门，我告诉你！”他接连翻了好几个白眼，闷声道，“这部电影，你可不是金主，别跟着瞎闹。”
程瞳心里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他能够感受到，贺冉对他，真的很在意。
但是演员就要有演员的职业素养。这点儿苦都吃不了，他还拿什么逆袭。
他勾起一丝笑，碰了碰贺冉：“没事，贺总，我没那么弱鸡。”
艾盛笑：“看吧，贺总裁，你的艺人，都比你明事理。”
午饭时间，贺冉跟着他们一起吃饭。艾盛像是和他杠上了一般，调侃他一个身价几十亿的老板，跑来穷剧组蹭盒饭。
贺冉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他皱眉道：“艾盛，你剧组这盒饭，真不太行。”
“哎呦，贺老板神豪，给我们赞助赞助呗。”艾盛笑着道，“也让我有个机会给你当舔狗……”
吃过饭后，程瞳送贺冉到停车场。10月，秋高气爽，风吹在脸上，都是舒服的。
走了两分钟，贺冉突然转过头问：“剧组的盒饭，你吃不习惯吧？”
程瞳愣了下，摇头道：“没有。我觉得挺好。”
他不愿意搞特殊，而且剧组的盒饭，也不至于吃不下。
贺冉闻言，垂下眸子，没再多问。
到了停车场，程瞳下意识地环顾着四周。忽然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叫凌晓岩。是季豪曾经的助理。
他自打换了新身份之后，还没再见到过凌晓岩，这会儿突然见面，他瞳孔倏然一缩，
心里一激动，想也没想就冲人打了个招呼。
“嗨，晓岩。”
凌晓岩转过头，愣愣地看了看程瞳和贺冉，又扭头看了看身后。
程瞳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凌晓岩认识季豪，但他现在已经不是季豪了。
他连忙背过身，凌晓岩四下里看了一圈，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便甩了甩头，走了。
贺冉的眼里骤然闪过一丝异样，他盯着程瞳，挑了挑眉：“凌晓岩不是季豪之前的助理吗，怎么，你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