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说什么，那就别说了。”程瞳漂亮的眉眼勾起来，“你，想接吻吗？”
他的声音清亮温顺，尾音微微上扬。
贺冉陡然一怔，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程瞳的脸，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二人的距离非常近，只有不到一拳。
温柔的蛊惑，勾动着两人的情、欲。
他们从四目相对，到目光下垂，再到慢慢闭起眼睛，头往一处靠近。
眼看着四片火热的唇瓣就要贴在一起——
忽然，贺冉的脑海中，陡然闪现过季豪的脸。
他身体一僵，双眼猛地睁开，头随之往旁边撇去。
程瞳也瞬间睁眼，他吓了一跳，被贺冉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
然而，还未等他理智回归，贺冉突然将他揽入自己的臂弯里。
他的力量很大，像是融入了某种克制的情绪。
程瞳呆了呆，怔愣地喊了一声：“贺冉……”。声音很轻，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他挣扎了两下，想从对方的肩膀上起来，却没能成功。
“贺冉……你怎么了……”他隐约觉得贺冉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明明刚刚气氛正好，对方对他的心思，他也都抓到了，可为什么，在即将接吻的那一瞬，贺冉却莫名其妙的躲开？
程瞳的心里快速闪过某种答案，丝丝落落的异样感，在心口处蔓延。
“瞳……”贺冉的睫毛簌簌地抖，声音低沉而压制，“程瞳，对不起。”
他感到臂弯里的人，身体明显颤了一下。那一下，也犹如一只锥子，刺进了他的心。
贺冉不否认，他对程瞳，是真的喜欢。这么久以来，他也一直在被他吸引。可是他对程瞳的喜欢，比起他对季豪的爱，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儿。
或许是那份暗恋，深藏了太久，想要连根拔出，已经太难。
他觉得他的感情，是不纯粹的，但程瞳对他，却是绝对的赤城。如果他没彻底放下对季豪的感情，就和程瞳在一起，这对程瞳的感情不公。
纵使他已经不可能再和季豪发生什么，但他不想，亦不能，将自己装着别人影子的心，交给如此喜欢他的人。
思及此，他松开手臂，和眼前人的目光汇聚在一起。他的眼眶，稍有些红，眉心处，氤氲着层层叠叠的隐忍。
“程瞳，对不起。”他哑着嗓子说，“现在，我还没资格。”
“什么没资格？”程瞳愣了下，没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
“没资格，答应你。”
程瞳眼里的喜悦瞬间褪了下去，他后退两步，咬了咬嘴唇，问：“为什么？”
贺冉的脸上浮现出落寞的表情：“我不瞒你。曾经有个人，在我心里装了五年。我到现在，都还没忘记。”
五年……
程瞳诧异地张了张嘴，眼里闪动着的光点如流星陨落般，黯淡下去。
“前任？”
“不是。”贺冉摇摇头，“他是我一直暗恋的人。我还在国外读书时，就关注他了，从关注到喜欢，从喜欢到暗恋。但我不如你勇敢，我想等我足以同他比肩，再跟他告白，但是……”
说到此处，他打住话头，喉骨上下滚动。
程瞳拧着眉心看他，似在用眼神询问。
“我没来得及告白，他，便不在了。”贺冉说完这句，便别开了脸，但那一瞬，在他脸上浮现出的哀伤，被程瞳一丝不差地捕捉了过去。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但贺冉，却依旧对他刻骨情深。
程瞳说不上是该心疼贺冉，还是该心疼自己。
他忽然有些自嘲，之前，他都没打听清楚贺冉的感情状况，就一头热血的扎进来了。
如果早知如此，他还会不会……
程瞳咧了咧嘴，纵使心里难过，但嘴上依旧在笑，只是笑得有些苦涩了。
“这么说，你是拒绝我了？”
贺冉望着程瞳，他想摸摸他的脸，但最终，手臂举到一半，还是放下去了。
“我现在给不了你任何承诺，我的心，还没完全为你空出来。”
程瞳的眼睫颤了颤，他嘴唇微动：“什么意思？”
“现在我的感情是有疙瘩的，我心里还没放下他。虽然，我们已不可能，但这种感觉，不像生了一场病，受了一次皮外伤，恢复三五天时间，就能好转。这你可以明白吗？”
程瞳感到大脑有些沉，贺冉的话，将每一句拆开来，他都明白，但合在一起，他又弄不懂了。
在他看来，人都不再了，为什么，贺冉还会让这份没意义的感情，占据自己的心。
贺冉抿了抿嘴，继续说：“程瞳，你就像是一个大惊喜，是上天赐我的糖。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承认我对你很动心。但我是个较真的人，在我未能把我全部的感情和爱给你之前，我宁愿维持目前的关系。爱的分量很重，它驮着责任。我不敢草率，不敢随意，我害怕，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不小心伤害到你。”
程瞳的眸色愈来越深，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他紧紧盯住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如果，我不怕呢，如果，我愿意陪着你，一直到你肯放下他，接受我，你愿意吗？”
贺冉呆了呆，瞳孔像是突然闪过一道光，然而，也仅仅是一瞬，便又一次熄灭。
他摇摇头：“不行，程瞳，如果这个时间段会很长，我怕，我会耽误你。”
程瞳眨了眨眼睛，动作有些僵。原本平静的情绪，在听到贺冉最后那句话时，也没法再平静了。
什么叫，害怕耽误你。
“贺冉。”他环抱起双臂，嘴角挂着笑，但笑意有些冷，不过眼底，“最后的那句话，你说错了。”
贺冉唇角微颤，脸上的表情有些慌。他好看的眼尾染了点红，透出心里的层层叠叠的担忧。
程瞳向前迈了一步，用手戳了戳对方的心窝：“你这里也有过人，你不会不明白那种感觉吧，真正喜欢一个人，会奋不顾身，义无反顾，会想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就像你说的，爱的分量很重，驮得是对彼此的责任，而不是考虑着，什么时候该给自己留条后路，还有耽不耽误的问题。”
贺冉垂下眸子，沉默了。
程瞳看了他一眼，转过身要走。对方却突然伸手一抓，掌心扣住了他的指头。
那么大的太阳在上，二人的指尖却都很凉。
程瞳的目光扫过跟前火红的玫瑰，眼睛忽然被刺的有些疼。
他扭头从贺冉手里抽出手，目光幽幽看着远处：“贺冉，这玫瑰依旧送你。车我先不开走。不管怎样，今天我挺高兴的，为我自己开心，因为我对你，对感情，从来都没怂。”
最后那三个字他说得很重，很刻意。
——
程瞳回去之后，便没再同贺冉联系了。
几天后，他跟着经纪人和助理去了郊区，大卫导演指定的试镜地点在一处影城。途中，程瞳一句话也没说，章若凡不时回头问：“瞳，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程瞳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没休息好。”
副驾的曾晓萌翻了翻行程单：“今天的试镜，用不了太久，我们晚上就能赶回来。”
到了目的地，导演大卫正好从棚里出来，他非常魁梧，身高足有190多。
曾晓萌拉着程瞳上前，同他打招呼。大卫一双蓝眼珠盯住程瞳的脸，不住点头，笑意很深。
试镜总共分两场，一场感情戏，一场动作戏。化妆师给程瞳化好妆，他就进棚了。
先试的是动作戏。因为他之前拍动作片拍得不多，而试的这场又是近身搏斗。动作导演没在，大卫作为总导演，亲自给程瞳示范。
他先简单讲了一遍，随后就在程瞳身边，手把手地“近身”指导。
有好几次，他像是有意无意地碰到程瞳的锁骨和腰，嘴上还一直在说：“it‘sok.”
程瞳转过头，盯着他那双蓝眼珠，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大卫对上程瞳的目光，很轻地笑了笑，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你有什么问题吗？”
程瞳摇了摇头。
“那可以正式开始了。”
程瞳看着大卫走到监视器后的背影，捏了捏指尖，在心里道：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
动作戏试镜顺利结束，大卫盯着监视器，不停地拍手。他走到程瞳身边：“程，你蒸的，非常有天分，以后，前途无量。”
程瞳笑了笑，之前的芥蒂放下了些许。
第二场试感情戏，需要等女演员一起。导演助理告诉他们，女演员临时有事，绊住了，可能需要等一会儿。
章若凡问需要多久，助理一脸歉意，说他也不知道。
程瞳拍了拍章若凡的肩，问：“今天没别的行程吧？”
“没有。”
“那等着就是了。”程瞳语气淡淡，眼神幽幽地向远处看，“反正回公司，也没别的事。”
章若凡在一旁偷偷瞄了他几眼，沉思了片刻，压着声音试探；“瞳，今天在车上，我就觉得你情绪不对。怎么，和老板吵架了？”
“没。”程瞳果断道，“我刚说了，就是没休息好，有点累。”
章若凡听得出这话里带着情绪，但这句“没休息好，有点累”，又不由得让他往另一个方向上YY。
他转了转眼珠，揽了下程瞳的肩膀：“那你到贵宾室休息会儿，我去给你买咖啡。”
程瞳回到休息室等，他的确很累，主要是睡眠不足。
这几天，他没有一晚上睡得好。脑子里总不受控地跳出贺冉的那些话。
今早起床，开机就收到了祁缪阳的微信，对方发的是语音，开口就是一段骚话。
他问程瞳和贺冉这几天都酣战到几点，怎么打谁的手机都不接。
程瞳愣了半晌，回过去一个：没战，没接受我。
发过去还没过两分钟，祁缪阳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他站在程瞳这边，狠批了一通贺冉。说他死脑筋，完美主义，折磨自己，也折磨他人。活该都25岁了，还是大龄处男，一直单身。
程瞳原本兴致不高，不想和祁缪阳聊这事，但猛地听他说了这么一句，直接没忍住，笑出声音来。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阳哥，我虽然表白失败了，但你这么说我老板，我可是会生气啊。”
祁缪阳沉默了几秒，笑得声音贼兮兮：“行。就冲你这句话，我就知道，贺冉早晚都会到你碗里去。”
程瞳垂下眸子笑，手指漫不经意地拨弄床头的水杯。
挂上电话，他点开手机。鬼使神差地点进微信。
目光落在信息列表那列，他忽然他眨了眨眼睛，瞬间坐直身体。
贺冉的微信头像换了。
程瞳戳了几下屏幕，放大了图片看。
图片里，是他那天送给贺冉的玫瑰。
他应该是连车带玫瑰一起拍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那红艳艳的一片，是些什么东西。
程瞳的心平稳有力地跳，看着看着，他勾起一边唇角，然后把那张图存下来。
就在此时，大卫的助理敲了几下门，打断了程瞳的思绪。
“不好意思啊，程瞳老师，和您试镜的女演员出了点意外，这场试镜可能要延期。”
“延期？”程瞳挠了挠头发。他原本计划的是一天结束，上午过来，晚上往回赶。大卫这里在郊区，距离市里四十多公里，如果试镜延期的话，势必还要再跑过来。
“延期到什么时间？”他皱着眉问。
“明早。”助理赶紧说，“明早试完就Ok。”
“哦。”程瞳点点头，觉得还不算糟。
“程老师，导演今晚给你们安排了酒店，这会没事的话，您可以先随我过去休息。”
程瞳应了声，给章若凡发了个微信，就跟着导演助理过去了。
吃过晚饭，章若凡开车出去买东西，程瞳待在酒店，看剧本。
忽然，房间的座机响了。
“程瞳老师，您现在有空吗？大卫导演有事找你。”
程瞳能听得出，说话之人是下午带他们来酒店的那个小助理。
他愣了愣：“现在吗？”钟表上显示，目前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是。听说剧本临时有变动，导演想要给你加戏。”助理解释说。
“给我加戏？”程瞳很是吃惊，同样也有深深的疑惑。
他这个角色，没什么分量，就是作为开场的一个引子线索，而且线索没揭开，他就领盒饭了。这种设定，就是要加戏，能加到哪儿去？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句：“我要在哪里见大卫导演？”
助理说：“导演让你直接去他房间，他在34层3704。”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大家能不能理解贺爸爸这种纠结的感情。其实爱至深处，就像中了对方的毒。不解不休。贺爸爸对于季豪的感情，是刻入心里的，不是人不在了，情就散了。而且他又是对感情完美主义的人，所以，他拒绝了瞳。现在，他只是需要一点儿时间去调整好恋爱的状态。拥抱不在早晚，对的人，早晚都会热切相拥。
这个调整的时间，也很短的。爱不受控制，不是你说不上头它就能不上头的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