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大厅中央一盏巨大的玻璃灯,其余的地方都是黑色的。
大厅里摆着一把高大的椅子,柔软的红色天鹅绒,这是整个房间唯一让人觉得温暖的地方了——除了这里,所有的东西像是披了一层霜或是雪。
【吉尔还装作不知道吗他们身上那股腐烂的恶臭已经掩饰不住了。】
吉尔盘腿坐在高高的椅子中央,柔软的金发打上了一层威严的光。他深红的瞳孔充满审视,眼睛像是一团火焰欲出。
大门紧闭,可是那种恶臭蔓延而出,几乎是疯狂的涌入了……
嫉妒,贪婪,欺诈,病态。
似乎一切的恶的词汇都可以堆砌到这样事物上了。
\"对,恶臭。\"
当他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那种沉重的目光就压了过去。
碰——
侍者手里的铁质托盘摔落,瓷器噼里啪啦落地,破碎的瓷片四溅成不一的白影。侍者西装革履,细细的燕尾摆起,领口扎了一朵红领结。
那道水泥一样黏重的视线压的他直不起腰来。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心脏碰碰直跳。
赶紧捡起来!
立刻!
他心里尖叫,颤抖的双手连忙拢起来几块碎片,更加细小的残渣从手里抖落。
幸运的是,那道千钧重的视线挪开了,那道视线的主人拿起一块花纹精美的金币。有些年份的金币了,雕着栩栩如生的鹰头,锐利的喙似乎随时要啄伤手指。
他开始把玩起那枚金币,从食指翻转过中间三指,夹在无名指和小指之间。然后小指屈起,弹出,金币抛飞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平稳落在掌心。
“perfect!完美!”他自我感慨道。
侍者偷偷抬头打量一眼,又赶紧收回了目光。吉尔背对着他,可是那种压迫感仍然挥之不去。
收拾完地上的碎片,他安安静静退下去,绷紧的肌肉直到关上大门才舒展开。他觉得背上一片濡湿,背过手去摸,黏糊糊的冷汗不停冒出。
好险……
他望着高大的门,心里骤然一松。
可是那枚金币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它在主人的手心里化开,散落成星星零零的粉末,最后消失在空气里。
这下子吉尔的手心里就只有细细的掌纹。
【吉尔生气了吗?他们瞒着你做了这些事情。】它说的是库洛洛他们。
吉尔说道:“没有。”
【可是吉尔看上去很不高兴……】
他抬起手掌,压在脸上,盖住了整张脸的神情,从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这样的笑声很不真切,谁也无法确定手掌之下是不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有吗,相反的,我有一点兴趣了。”
他说起话孩子气十足,看上去当不了真,就像是孩子捡到一只布偶,可是只有三分热度,过后就会把布偶弃之如敝。
吉尔的瞳孔是一种瑰丽的红色,富有层次,就像一整块红宝石嵌在眼眶里。这里面还带了一点诡秘,尤其是当他笑得意味不明的时候。
【库洛洛带了娜莎他们出去了,他们趁着这些时候做了不少任务,可惜前两天出去栽了跟头,娜莎……似乎少了一条胳膊。】
吉尔不说话,继续听着系统的声音。
【你为什么没有反应呢?库洛洛从她那里知道了不少关于你的情报。】
吉尔低头看着大厅中央那团金色的花纹,纹理厚重,镌成一颗硕大的狮头。头顶那盏巨大的玻璃灯盏撒下白光,落在这颗狰狞的头颅上。
“我的情报?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他们能知道多少呢?”吉尔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神色安详,“知道我有多少件宝物吗?知道我有多少财富吗?或者知道我的能力范围吗?”
“天方夜谭!”
他说完话,大厅显得格外寂静,也许是回音的缘故。
【吉尔说话越来越像成年版的你了。】
有吗?他睁大眼睛,红红的瞳孔变得像猫一样,那股充斥在空气中里的压迫感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哪里像呢?我明明要比他更可爱,那个自大狂没有我这么谦虚点。要知道,谦虚是美德,能够赢得臣民的衷心的啊……”
[吉日天说他谦虚……我幻听了吧?]
[是的,楼上你该去医院耳鼻喉科看一看。]
[啊啊啊啊啊,吉尔敲阔耐的啊,吹爆!]
[完了,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那个家伙张口闭口的杂修了……汗!]
[做人的两种案例,啊哈哈哈哈哈。(òó)]
吉尔觉得自己做人比那个家伙成功太多了。
大概是……更包容吧?
那股让人厌恶的气息再次侵入,糜烂的恶意发酵开。那是流星街独有的东西,恶臭!当然不是指气味,而是流星街本身的朽烂的部分,这里的居民连骨子里都是烂掉的。
从老人到小孩,从高高在上的念能力者到普通居民,他们的味道出奇的相似。
“恶臭固然使人厌恶,可是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能让他暂时忍受住恶臭的惊喜。
【什么惊喜?】
“纯粹。“吉尔说道,“我看到了相当纯粹的人。任何东西达到极致都是值得赞叹的,尤其是这样存粹的恶意。”
【恶人?】
“是,恶人。”
[纯粹的罪恶吧,达到极致了也是少见。]
[是在说库洛洛吗?可是库洛洛看起来很文雅,也很忧郁。]
[恶人?全员恶人?额,哈哈哈哈哈哈哈,抱歉我停不下来了,谁来救救我!]
[拖走楼上枪毙十分钟。(ω)]
[祝楼上二位幸福~撒花花~]
一只白皙的手毫不费力地推开了厚重的大门,伴随隆隆的声响,一道清瘦的人影被投射在光滑的地板上。
坐凳上的男孩的说话声清晰地传到他的耳边,“大哥哥回来了?”
库洛洛抬头,迎面砸过来一道黑乎乎的事物,他身子一偏,看到一团破布落在地板上。也不能说是破布,只是一整条残破的胳膊,血肉模糊,割碎的布条粘连在上头。
看起来有点熟悉?
他很快就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了,他蹲下身子,面色镇定地捡起来那条血淋淋的胳膊。他站直了说,“是娜莎的胳膊吧?”
他露出一点可惜的情绪,眉毛眼睛里都透着诚恳,不过上头的人无动于衷。
库洛洛的任何言语和动作都无法牵动对方的情绪,屡试不爽的表现力在对方面前不值一提。
【你错了,他并不是什么都看穿了,他只是不把注意力分散开而已。】系统吐槽道。
可惜库洛洛是听不见这样诚恳的吐槽的,他不动声色看着吉尔的身影。这样的距离,吉尔的脸并不是十分清楚,再加上玻璃折射的影子,更加显得他的神色不真切了。
库洛洛听见他的声音:“你们去找谁了呢?受了这样的损失,我记得你断了三根肋骨。”
摸了摸胸口,那折断的伤口依然作痛,虽然经过玛琪的缝合和矫正,但是痛处是难免的。外边是整整齐齐的外套,下边是一片染红的衬衫,如果此刻掀开衣服,能看见碗口大的伤痕。
库洛洛犹豫了片刻,说:“屠夫。你知道吗,那个屠夫。”
“屠夫”,十三区的一个臭名昭著的家伙,实力强劲,特殊爱好是猎杀幼童和做人棍。库洛洛他们这一次定下的目标是这个家伙,操作系的念能力者,实力恰好也不超出太多。
库洛洛习惯于精打细算,利用最少的步骤达到最完美的结果,这一点在他的许多行动中都能有所体现。如果说要进行历练的话,屠夫是个好的选择,库洛洛在整个十三区的操作系念能力者者里筛选出了这个家伙。
强劲,又不强到夸张。危险,却不致命。
本来以为这是万无一失的选择……
也是,意外是不可控的,库洛洛能做的只是把意外导致的影响降到最小。
库洛洛叹口气说:“我们遇到了屠夫的同伙……本来根据情报那个家伙不在那里的,我们被人出卖了。”
吉尔问他:“那,大哥哥要做什么呢?“
当然是……复仇了……蜘蛛的报复心是很强的……
库洛洛又说,“飞坦拼上了一条腿,弄死了那个家伙的同伴,这也算是回本了。幸运的是,他……开念了……我不确定他能否挺过今晚,应该是很强的能力吧?”
“我希望能够杀死屠夫,尽管我们目前没有失去任何同伴,但是蜘蛛是很有耐心也很有毅力的生物。”
他漆黑的眼睛看过来,没有过于失控的情绪,即使他现在提到了那个必死的目标。
吉尔的眼睛亮闪闪的,他被成功勾起了兴趣。“那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呢?暗杀?还是什么?”
一本黑色的书忽然跃在库洛洛的手掌上,书皮上印着人手状的印子,其余没有任何标记。他翻开书页,书页哗啦啦翻动到中间,停下。
【能力:虚伪者的假面。
取走目标的毛发或是血液,能够维持对方相貌一小时。】
他把书举起来,走到吉尔能看见的位置。上面那一排浮现的小字果然吸引了吉尔的注意力,他能感觉到那道注视。
“模仿吗?真是有趣的能力。”吉尔忽然想起自己的宝库里也有一件类似能力的宝具。
“那么,你要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