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疯了,你什么身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现在这样你要去前线指挥作战？”
之前还把自己‘伪装’得无比乖顺的亚斯特雷在听到希文的话之后立马像是被人踩中了尾巴,整个人都炸毛起来。
而希文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件事我已经做了决定，我做决定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吧？”
“我……”
“还有你什么时候回亚特林要塞去？”
现在看来亚斯特雷不是只被踩着尾巴的猫,而是只被人捏着后劲的猫，任他在人前如何骄纵跋扈，可到了希文的面前除了被他气得干瞪眼以外根本别无他法。
“在我出征前,别让我再为你的事操心。”
“什么叫为我的事操心，我什么时候让你操心了,明明是那些老家伙……”
虽然希文私下也无数次吐槽过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家伙’，但这不代表亚斯特雷也可以一样没规没矩,在他没有完全坐稳联盟元帅这个位置之前，任何看似小节的疏漏都有可能成为他的绊脚石。希文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因而必须更加严格地要求亚斯特雷，务求在最短时间内让他得到整个联盟的承认。
挡在他面前的所有障碍，希文都会一一替他亲手拔除。
“好了，你正圣瓦隆停留的日子够久了，今天就让佛提娜送你离开。”
“你都要去前线打仗了，竟然还把我往后方送，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一听说希文又要把自己送走,饶是再听话的小猫这次也不肯善罢甘休了。他生来就是被视作战神的继承人的,这五年来他指挥阿瑞斯号四处征战,战场才是他的舞台,他才不要被当成笼子里的金丝雀那样金贵地圈养着,难道在希文眼里自己就是这么靠不住，这么需要被人保护吗？
“要知道你坐镇大后方，主人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你以为让你去赛特林要塞真的是休假的吗？前线一旦开战，后方的供应补给就尤为重要。现在联盟内部除了你，主人还能全心全意信赖谁？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佛提娜眼看着父子间的气氛开始剑拔弩张起来，连忙出来替希文打个圆场。亚斯特雷的实际年龄虽然只有五岁，但不代表他真的像五岁的孩子那么好哄，给颗糖，夸点好听的就能让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希文的安排。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不久了，想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
亚斯特雷直接无视了佛提娜的话，目光笔直地盯着希文。这句话让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萨兰心头一颤。
之前他在希文的寝宫前听到佛提娜说他是透支了自己的生命才让乌利亚得以复活，还有他的身体器官正在衰竭，现在乌利亚又说他活不久了，希文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难道不止是腺体的问题？他们还有别的什么事在瞒着他？！
“这烂摊子还没到你手里，别现在就跑来跟我叫屈。私下出兵艾泽萨斯的事我还没有跟你算账，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对你用军法处置才能不算是对你保护过度？”
“你想军法处置就军法处置，我倒宁愿你痛快点。”
“亚斯特雷！”
佛提娜尚来不及制止亚斯特雷的话，希文已经扬手一巴掌重重落在了亚斯特雷的脸上。这一巴掌让在场的包括萨兰在内的三个人都震惊了。
“滚。”
希文丢下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的三个人，径自转身就往寝宫走去。从出生以来一直都备受宠爱，别说是打，就算是厉声斥责都没有过，希文这一巴掌着实是把他打懵了。
“亚斯特雷！”
看到他掉头就往外跑，佛提娜也吓了一跳。这五年来她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深知他的脾气，这一走怕是要出大事，慌忙也跟着追了出去。临走时突然响起还有萨兰在场，又气急败坏地对他吼道：“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主人！”
萨兰被这一吼惊醒过来，连忙也追在希文后面走进了寝宫。亚斯特雷那边有佛提娜看着想必出不了什么事，可是希文这里就……
“元帅！”
萨兰刚一进入寝宫的大门就看到希文剧烈颤抖的身影，他也顾不上希文不许他靠近自己的严令，冲上去就一把将人扶在了怀里。希文今天的身体原本就很不舒服，跟亚斯特雷说那些话也是一时心浮气躁没有控制住脾气，尤其是最后那一巴掌，打完之后对他而言又岂止是心疼。
“亚斯特雷……”
“佛提娜去追他了，您不用担心，他只是小孩子脾气。”
希文被萨兰小心翼翼扶到沙发上躺下，萨兰趁机握住他的手——他想做这个动作真的是想太久了，他渴望能靠近他，触碰他，哪怕只是一纵即逝的肌肤间的短暂停留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次要多久才能等到这样的机会。
希文满面倦容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了片刻之后才慢慢开口道：“尽快把健康评估的报告交给我，还有这件事不要让伊斯科知道。”
萨兰半跪在沙发前，因为希文正分心想着别的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两只手正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他那张在灯光照耀下显得异常苍白的面孔让萨兰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
但是他知道不可以。
这样已经是僭越了，更亲密的接触会引起希文的警惕，进而连他最后接近希文的机会都会失去。
“恕我直言，其实……”
萨兰痴痴地凝望着希文的面孔，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这时希文缓缓睁开眼看向萨兰，好在他及时把手收了回去，这才没又招来一通责骂——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因为各种事被希文怒斥着让他滚出去，就好像他们初遇时那样，似乎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总能一下子就触到希文的神经。现在想来，以前他激怒希文多少是出于一种戏弄的恶意，而现在，用佛提娜的话来说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毕竟希文已经不是从前的希文，而他也早已经不是那个让希文付出所有的感情的萨兰了。
对希文来说，他就只是一个陌生的，甚至有些讨厌的下属而已。
“你今天倒是格外安静，我以为你会趁机说点什么。”
“我对亚斯特雷将军没有成见。”
希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萨兰本以为他会说什么，但耐心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萨兰大约是猜到了希文的意思是让他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下去，但是他又有些担心自己会像上次一样被关禁闭。如果希文真的要亲自去战场，他无论如何也要陪同一起去。在这件事上，他倒是十分能理解亚斯特雷狂暴的心情。
“有什么你就说吧，我不是听不进意见的独夫。”
掌掴了亚斯特雷的事让希文一贯冷酷的伪装开始脱落，此刻他坐在这里，身上没有了联盟元帅的耀眼光环，似乎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也会为孩子的成长而忧心烦恼，会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感到后悔。
其实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不够好的是我。
“如果是我心爱的人以保护我的名义只身犯险，我却只能袖手旁观，我想我和亚斯特雷将军的心情会是一样的。”
希文闻言看向萨兰。
其实联盟中关于他和亚斯特雷的传言他并非不知道，之所以一直没有站出来解释不止是因为这件事的真相错综复杂，而且匪夷所思，更要紧的是他不想亚斯特雷的余生都和萨兰那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如果他承认了亚斯特雷是自己的孩子，那么他和萨兰的往事一定又会被好事之人翻出来大加渲染。
他不想亚斯特雷的人生也和自己一样，总是背负着那个令他生厌的名字。
“他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件事，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他。”
“您为什么要这么悲观？虽然您的身体状况并不理想，但是也不至于就……”
死那个字眼卡在萨兰的喉咙里，就像是一根刺既吐不出也咽不下，只能任由它无止境地疼下去。
“我和伊斯科还有佛提娜，我们会尽全力照顾好您，您不会有事的。而且您越是这样消极，对于亚斯特雷将军来说越是一种负担。毕竟他还年轻不是吗，您的期待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一种沉重的包袱。”
萨兰说这些话的时候是非常小心的，甚至可以说是在斟字酌句，因为眼前的希文和五年前的希文不一样，他们的关系也大不相同。他现在这么战战兢兢也是害怕真的哪天一字之失就失去了这种可以近距离接触希文的机会——这一点在他被关禁闭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反省过来。伴侣间的矛盾可以有很多解决方法，而上下级的矛盾往往只会导向一个结局，就是自己被开除出局。
而希文从萨兰口中听到‘太年轻’这个说法也并没有否认，事实上亚斯特雷的确就是个才五岁的熊孩子啊。只不过他从一出生就注定要被捧上神坛，他不可能像普通孩子那样平庸地度过一生，他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身体里流淌着自己和萨兰那个混蛋的血液，他所拥有的未来是不可限量的。
“你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差点大打出手，我以为你会和其他人一样不喜欢他。”
从五年前把亚斯特雷送上战场，希文就知道他的光芒注定会被所有人看到，但同样带来的问题就是他太优秀，显得太过鹤立鸡群。这样的人注定也会是孤独的，希文希望他有朋友，有可以生死与共的兄弟，有真正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伙伴。
但可惜这些他都没有。五年来亚斯特雷的眼睛里就只能看到自己，甚至连佛提娜都忍不住提醒希文不要让这种关系继续扭曲下去，他可不想和自己的孩子玩出什么不伦之恋来。
也许真的是他错了。他在家庭教育的问题上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其实……”萨兰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见着希文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尽管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一点都不为难的，但是他得让希文先给他个保证不会在他说完那些话之后又被关禁闭。
“说吧，这次不关你禁闭。”
希文也马上看穿了他的小把戏，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萨兰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这好像还是他们重逢之后，希文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冷笑那种除外。那个笑容让萨兰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停了一秒，于他而言整个世界都像是瞬间静寂下来，身外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唯有眼前这个人羁绊住了他的灵魂，让他瞬间丧失了自我。
“怎么了？”
萨兰目光瞬也不转地盯着希文，直到对方察觉异样开口提醒才回过神来，他想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像个变态的痴汉，因为希文的表情看上去已经很不自在了，显然是很不满意自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事实上任何一个Omega面对Alpha的这种眼神都会觉得不自在，而希文与那些Omega不同之处在于从来没有哪个Alpha敢这样盯着他，萨兰是唯一的例外。
“不，没，没什么。”
萨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解释说：“因为一直以来您都是疾言厉色的，我以为您对我有所不满，刚刚您突然那么温柔，我有点……有点受宠若惊。”
“我不是怪物。”
“啊，当然，我知道，我不是说您之前有什么不好，我的意思是……”
“一直以来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佛提娜，所以我会觉得其实孤身一人也没什么不好。也许就是因为这种孤独感影响到了亚斯特雷吧，而且他身边也的确没有什么朋友，也不可能找到什么同龄人。”
希文说到这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亚斯特雷怎么可能找得到有认同感的同龄人？他从出生就具备利莫里亚人超凡的智慧，过早的成熟让他对于这个世界有着极为敏锐直接的感知。一个从未天真过的人，生来就是要承受人生的苦难的。因而希文才希望用自己的宠爱来弥补他失落的童年。
但是现在看来，是他做错了。
“其实在我看来也并没有那么困难，亚斯特雷将军想要的也许只是您的认可而已。”
“什么意思？”
把阿瑞斯号星舰交给他，把无数次决定联盟生死存亡的关键战场交给他，难道不就是对他的肯定？甚至已经做好要把整个联盟交付给他的准备，这些难道不都是对他的肯定？
“这么说吧，其实亚斯特雷将军不满的地方在于您始终只是把他看做是一个应该听您话的孩子，无论是出于保护也好，别的考虑也罢，您对于自己所做的决定从不解释，只是强硬地命令他执行。然而他对您来说并不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下属吧。”
说到这，希文忽然警惕地抬起头看向萨兰。
“我的意思是……”
尽管希文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种令人透不过气的威慑力，但萨兰还是坚持把自己的话给说了下去：“也许有的时候您以为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安排，但对于被安排的那个人而言可能并非如此。亚斯特雷将军的愿望是能够陪伴在您身边，也许对您来说那是不成熟的想法，但是他还那么小，他需要您。”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萨兰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像是被什么梗住了。
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既心疼希文，也心疼乌利亚。但是他无力去改变什么，就算在这里拼命劝说希文，说到底在他眼中自己也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第三者。
而他和乌利亚才是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
“是啊，他还那么小……”
希文犹如叹息般轻声道：“我今天还动手打了他……”
“我想他那么爱您，一定会体谅您的苦心，只是这一巴掌，也许您要想想法子哄哄他才行。”
“我不擅长这个。”
在这方面希文承认得很坦率。面对希文那双透着‘有求知欲’的眼睛，萨兰又一次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他的希文真的是太太太可爱了，此刻萦绕在他身上的那种微妙的母性光辉让萨兰越发觉得自己离开的这五年是错过了整个世界。
“我的建议是您或许可以在亚斯特雷将军离开前，陪他过个生日？”
“过生日？”
“过生日可不止是送个礼物就完事的。”
虽然萨兰并不知道希文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让佛提娜给亚斯特雷送过生日礼物，但是以他对希文的了解，恐怕也不会为了过生日这种事而特别花什么心思吧。
“麻烦。”
希文不满地轻声抱怨了一句。但这在萨兰眼中也是无可救药的可爱。他已经有五年没有看过这样的希文了，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触及到他柔软的内心，看到他完全不一样的一面。
“如果您需要生日蛋糕的话，我可以……”
萨兰刚说到这儿就突然想起如果自己亲手给乌利亚做蛋糕的话，希文一定能吃出是他的手艺，那所有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你可以什么？”
“我可以帮忙去买。”萨兰尴尬的改口让希文再一次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那你去帮我订一个吧。”
希文会这么快答应也大大出乎了萨兰的意料。回想起来几天前他还在为亚斯特雷大呷飞醋，恨不得跟他斗个昏天黑地，结果现在他和希文两个人居然就凑在一起商量怎么给他过生日。
这个世界果然处处充满惊喜不是吗。
“他喜欢巧克力味的。”
临了，希文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不要太甜。”
当然，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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