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兰双手紧握着那夺目的星辰之光,犹如多年前他与生死同袍的战友一起在帝国星舰的包围中浴血厮杀一般。
那一刻,他是真的相信,永恒的光辉总有一天会照进这漫长无尽的黑夜。
他相信,他们的死会换来更多生的希望。
但是他的信念已经已经伴随着那场不可挽回的败局一并埋葬。
他也许不是十字军团仅存的幸存者,但是他知道那颗火种已经熄灭了,在这永夜的黑暗中永远熄灭。
直到此刻当他再握住这柄象征着十字军团不灭战魂的光刃时,他才又一次感觉到心中那被埋葬的光和希望,又一次被点燃了。
他想要保护希文,想要和他一起活下去。
那个念头很简单,却又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让他聚起全身的力量,将那柄光刃狠狠刺向了能源舱。
猩红的机身骤然之间升腾出一片夺目的火光,犹如是烈焰中重生的不死鸟振开赤色的双翼,冲向那片浩瀚而神秘的星云。
“怎,怎么回事?前方那台战机的能量数据……飙升得太不可思议了!”
一直在背后穷追猛打的战斗机群也在同一时间被监测到的异常情况惊吓住了。那架红鹰战机明明已经穷途末路,忽然之间爆发出如此可怕的能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别让他跑了!他要进入星云了!”
但这时再去追击已经来不及了,那架身披红光的红鹰战机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球迎头冲进了卡奥斯星云。
战机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消失在了雷达的显示屏上。
“信号,信号消失了……”
卡奥斯星云看似瑰丽非凡,美如梦幻,其实星云内部因为能量的互相碰撞而形成无数扭曲的空间。虽然人类已经成熟掌握了空间跃迁的技术,但是要穿越这里自然形成的空间桥却是危险万分的。
宇宙之中有太多未知的凶险,即使人类科技已经到了高度发达的阶段,但却远远未能够参透宇宙的种种奥秘。因而靠着这架已经残破不堪的落伍战机想要成功穿越空间,摆脱赫拉斯号的追击,对希文而言,是孤注一掷,是拼死一搏。
但是当萨兰将手中那柄光刃的能量注入战机时,他知道自己再无犹豫的理由。
有这样一个人,他明知前途凶险,生死难测,可是他仍然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与你风雨同路,共对生死。
所以,还有什么可踟蹰和怀疑的呢?
充斥在红鹰战机周身的巨大能量形成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防护罩,但是因为机身的装甲已经破损不堪,即便有防护罩的保护,整个机体也已经是濒临破碎。尤其是进入星云内部之后,在扭曲的空间内不断受到强烈的挤压,仿佛四面八方的压力都在朝着他们聚拢而来。
“希文!”
这时萨兰突然大喊了一声。希文以为是他那里出了什么状况,慌忙转过身看向他。
那蓝色的星光将萨兰的眼瞳映照得格外澄澈透明,他站在那里,就像是远古神话里描写的神祇一般,那种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性而又圣洁的美,让希文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由停滞下来。
“要是我们逃过这一劫,安全着陆,就赶紧去扯个证吧,啊?”
“什么?”
希文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自己说,结果居然是……
这种时候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我很认真的,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不如早点确认关系,好让我安心。”
那也不该是现在确认吧?这算什么,逼婚吗?
要是从前,敢对希文说这种话的人一定会被他揍的怀疑人生,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萨兰忽然就成了他生命里一个无法抗拒的意外。
尽管他知道这个男人的危险程度甚至远高于军部那些时刻想要置他于死地的虎狼。可是当听到他说出那些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甜言蜜语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真的被触动了一下。
他无法解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就像直到此刻他仍然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人也许随时会成为最危险的敌人。
可同样,他也许也是唯一一个让希文心跳加速的敌人。
“喂,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已经一路都在被迫吃狗粮的佛提娜终于忍无可忍大吼了起来:“领证什么的也得有命才能领吧!!!我们是不是先考虑下怎么保住小命比较好!!!(‵□′)╯︵┻━┻”
“小娜娜你真的有点不可爱了。”
佛提娜听到萨兰的抱怨,不由分说从背后伸出一只手变成火箭炮的形态对准了萨兰。暴力萝莉一言不合就开炮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好了,都给我打起精神。”
所以说到底还是亲生女儿贴心,知道要给爸爸打个圆场。希文默默在心底松了口气,马上转移话题道:“还有五分钟进入空间桥,但是空间桥附近的能量场很不稳定,这一次跃迁的着陆点无法确认。”
“没关系,只要跟希文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请你给我闭嘴。”
希文真是受不了他嘴里那无时无刻不在往外蹦的言情剧台词。
这时能量舱的能源已经完全注满。萨兰重新回到驾驶座,窗外光幻陆离的景象如同抽象派的油画一般泼洒在周围。萨兰顺手点开了全景模式,进入星云之后就会发现内部的情况完全不像外部所看的那样梦幻而美好。这里是群星的墓葬场,四处都漂浮着尘埃,碎砾还有粒子流。
面对这样的画面,恐怕任何一个人都难免心生敬畏。
生命的短促和宇宙的永恒,他们终有一日也会化作这些漂浮的尘埃,在漫长无尽的星河里寂寂漂泊。
“你害怕过吗?”
“什么?”
害怕这个字眼从希文口中听到还真是稀罕事。萨兰转过头笑着看向他:“那你害怕吗?”
“我不知道。”
希文话音刚落,忽然感觉放在推进器上的手蓦然一暖。
其实他一直都习惯独自一人,无论遇到任何危险,他也总是一个人迎头向前。
因为他不喜欢身后有羁绊的感觉。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希文微微一怔,对方在他挣开前将手握得更紧,就像是唯恐他会逃脱一样。
“其实我以前上战场的时候也会害怕的。不过我的老师告诉我,恐惧本身也是一种力量。”
“你的老师?”
认识萨兰这么多天,虽说时日不长,但总算是一起同生共死过。彼此间这样坦诚的交心相待却还是第一次。
就算是萨兰不说,希文的内心深处也对他那段十字军团领袖的过往十分好奇。准确来说,那更像是一种情节,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向往。
“十字军团的第一任领袖,我们都叫他先知,在我心目中,他曾经是最接近于神的人。对了,当初你接到的那个用短波向外传递情报的方法也是他教我的。其实我没有指望会有人回应,只不过那是我们的传统,到最后一刻也不想放弃希望。”萨兰说都这,忽而停顿了一下。
“如果那一天救援没有及时赶到,你会怎么办?”
“我?我也许会想办法逃走。”萨兰笑着耸耸肩,坦然道:“我可不是什么救世主,我能做的也只是让自己活下去而已。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挺卑鄙的?”
希文摇了摇头:“这是你的权利,每个人都有选择活下去的权利。”
“可是你现在知道我曾经是十字军团的首领,也依然这么觉得?”
“在你心里,依然觉得自己背负着十字军团的使命?”
“使命这种东西早就不存在了。”萨兰靠在座位上,侧过脸看向窗外。
希文还在等待下文,但这时他看到萨兰像是沉入了某种回忆,他的神情被窗外混沌的夜色映照得分外孤独寂寥。
那想来是一段并不愉快的回忆。
“那你说的那个先知,你的老师……”
“今天能不能不说他?”
沉默了许久之后,萨兰才慢慢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一转头就看到希文目光担忧地盯着自己。那似乎是他从来没有在希文眼中看到过的目光,就好象是被阳光融化了冰封一样,温柔得让他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不想说不用强求。”
希文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异样,连忙将面孔转向了别处。萨兰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低下头轻声笑了起来。
“坐稳了,还有三十秒进入跃迁。”
为了不‘激怒’他这位吝于表达又总是会恼‘羞’成怒的将军大人,萨兰决定还是暂时不要‘逼迫’得太紧吧。
有道是过犹不及,反正人,迟早会是他的。
“现在进入倒计时。”
系统中传来佛提娜的提示音。进入跃迁之后,必须将战机的防御系统提升到最大。为了确保安全,佛提娜将自己完全与飞机系统链接在一起,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提升飞机的性能。
但是换句话说,这次跃迁完成之后,这台红鹰战机怕是也不可能再次起飞了。
“十秒,九秒,八秒……”
萨兰再一次用力握住希文的手,与之前一次不同的是希文也同样用手指紧紧反扣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