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架已经破碎的马车四周,到处都是锦衣卫队的尸体与满地的残箭。
叶珺棠眉宇紧皱,薄唇紧抿,骑在高头大马看着满地的残骸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缰绳。
现场已经被捕快围了起来,沐柯见到叶珺棠带着江离温蔺赶来,连忙走了上来。
“怎么回事?”叶珺棠拧眉冷声问道。
沐柯摇了摇头,道:“属下赶来的时候已经是这幅样子了。”
“是谁干的?”叶珺棠冷声道。
“属下只发现了一具旁人的尸体。”沐柯回道。
“带我去瞧瞧。”叶珺棠道。
“是。”
沐柯引着二人离开官道步入两旁的密林里,路上时不时能瞧见地上落下的血迹。
“郡主,就是这了。”沐柯指着前方一棵树干开口,眸光中隐隐有些不忍。
叶珺棠抬头望去,却也被眼前一幕惊了双眸。
那是一株一尺多粗的树干,一把雁翎刀直接没入树干,刀锋穿透一具尸体,将其生生定在了树干上。
温蔺倒吸一口冷气道:“这得要多强的力量才能做到,这应该是纪凌杀的吧。”
叶珺棠略一颔首道:“看来是了,这是锦衣卫标配的雁翎刀,这个被钉在树上的人,应该是想要杀纪凌,却被反杀了。”
叶珺棠顿了一下,随后道:“就只有这一个人吗?”
沐柯颔首,随后道:“除了此人与锦衣卫,现场就只见到两个傀儡。”
“傀儡?”叶珺棠眉梢微挑。
“嗯。”沐柯应声。
叶珺棠偏头看了眼那具尸体,上前一步,撇开尸体额前碎发,看到那张脸时,眸色一沉。
“西域人。”江离愣了一瞬,随后看向叶珺棠道:“郡主,这些人莫非是……”
“错不了,西域人,纵傀儡,漠北双煞千面鬼。”叶珺棠收回手冷声道。
“漠北双煞。”沐柯愣了一瞬,随后道:“这纪凌,究竟是惹了什么人啊。”
叶珺棠眸光闪了闪道:“一个可以跟纪安分庭抗礼的人。”
沐柯怔了片刻道:“郡主您是说……”
他没有说出声,只是做了个口型,赫然便是梁王二字。
叶珺棠微微点头。
几人面上有些凝重,叶珺棠有些头疼。
这真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纪凌遇刺不知所踪,很快这件事便传入了京中,引起一阵哗然。
朱明熙收到消息时,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偏生在满朝文武面前,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多余表情。
“叶郡主那边怎么说?”朱明熙强压下心头的担忧与紧张,面无表情的问道。
“叶郡主已经派人在找了。”台下跪着的锦衣卫开口道。
“嗯。”朱明熙淡淡应了一声,强牵唇角:“那让叶郡主仔细找找,顺便查查,又是何人如此大胆。”
“是。”锦衣卫见朱明熙不为所动,甚至有些高兴的模样,不自觉的看了眼不远处的纪安。
只见纪安面色铁青,片刻后终是听他开口道:“叶郡主又要查莱州官盐一案,又要去查凌儿下落,恐怕有些□□乏术,不若这般,陛下,派出司礼监跟锦衣卫好好找找,人多,才可能找到人不是。”
“如此兴师动众的去查,若纪指挥使真教人掳了去,恐怕那贼人会提高警觉,更加难找啊。”一旁的梁王顺势开口,接着又道:“而且司礼监跟锦衣卫掌管皇宫安全,若是出动去查纪指挥使下落,若是宫中出了事,又有谁担待的起呢?”
纪安闻言,眸光阴鸷的看向梁王。
见他看来,梁王竟是冲他笑了笑,又道:“何况纪指挥使武艺高强,这世间还没有几个人能奈何的了她,督公也不必太过担心。”
纪安眼底闪过一抹狠厉,随后他笑了笑,道:“王爷说的有理,到是咱家考虑不周了。”
梁王笑了笑,没再说话。
“好了。”朱明熙出声,道:“既然纪公如此不放心纪指挥使,那就让锦衣卫去查吧,司礼监到底是保护宫中的,还是留下来的好。”
见朱明熙主动给自己台阶下,纪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勾了勾唇,看向梁王道:“既然陛下都开口了,那此事就交给锦衣卫吧。”
梁王面色微冷,显然也没想打朱明熙会突然帮着纪安说话。
“既然无别的事了,那便退朝吧,朕还要去看看长乐长公主呢。”朱明熙面上一脸不耐。
随侍的小太监闻言连忙看向不远处的纪安,见纪安略略点头,便高声唱礼道:“退朝!”
女帝率先离去,百官看了眼高处的纪安,又看了看站在首位的梁王,彼此都自觉的对视一眼,悄悄散去。
很快,偌大的奉天门前,就仅剩纪安跟梁王两人。
纪安缓缓走下台阶,来到梁王面前,面上带着笑意,却令人无端觉得恐惧,但梁王是何人,只是平静的与纪安对视着,丝毫不见慌乱。
“王爷觉得,会是谁想要凌儿的命呢?”纪安开口,笑着问道。
“纪凌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暗地里不知多少人想要她的性命,这次她去了济南,身边更是跟了一个叶珺棠,稍有不慎就会给人可乘之机。”梁王淡笑道。
随后似是宽慰般开口道:“督公也不必担心,纪凌那丫头本事不小且福大命大,出不得什么大事,想来也并非是被人捉住,只不过是为了躲避追杀暂时不露面罢了,督公放心便可。”
闻言,纪安深深看了眼梁王,随后道:“既然如此,那咱家就承王爷吉言了。”
“哪里的话,本王与督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督公不必如此客气。”梁王有道。
“哈哈。”纪安大笑两声,随后道:“王爷说的是。”
两人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的移开。
场面话说的再多,对于他们而言,始终只是场面话,在彼此见不到的地方,都是千方百计想至对方于死地。
另一边,朱明熙下了朝,匆匆回到了养心殿,借口身子不适要休息,将屋中众人撵了出去。
待确定四下无人后,朱明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影子。”朱明熙唤了一声,很快,一个黑衣人落在了她面前。
“陛下,您有何吩咐。”
“纪凌去哪了?”朱明熙问道。
“属下不知。”影子回道。
朱明熙胸口一滞,随后道:“纪凌便没有传回来什么消息吗?”
影子摇头。
朱明熙攥紧了拳头,她深深呼吸了两口,随后咬牙道:“那她到底有没有事?!”
“属下不知。”影子又道。
朱明熙顿时觉得胸口猝然烧起了一把大火,她眼角微红,攥紧的拳头咯吱作响。
她想咆哮,她想质问,可她却不能。
影子是纪凌一手培养的,可谓是对纪凌忠贞不二,到她身边,也只不过是受纪凌所托当一个保护罢了,他们只听命与纪凌,也只服从纪凌。
没有纪凌的允许,他们一个字也不会像任何人透露,包括她。
就像纪凌所说,她不信任何人,哪怕是她甚至是影子,纪凌都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们,永远都是自己一人,决定了所有。
朱明熙顿感无力,紧握的双拳松开,似是疲惫的挥了挥手。
“你下去吧。”
影子没有说话,默默离开消失在原地。
殿内顿时又变得空荡起来,朱明熙苦笑一声,仰头抬手用手背遮住湿热的双眸。
“阿宁。”
低沉缥缈的轻唤,很快便消失在这空荡的宫殿之中再不可闻。
另一边,梁王回到自己府上,便唤来了朱琛。
“你干的好事!”梁王看着朱琛,怒斥一声。
“父王,这……怎么了这是?纪凌这厮失踪,对咱们不该是好事吗?”朱琛一脸不解。
“好事?!本王要的是她死!而不是她失踪!失踪就代表着没死,没死,她就迟早都会回来!”梁王呵斥道。
见梁王满脸怒火,朱琛不由缩了缩脖子,随后忙道:“父王莫急,孩儿这就派人去寻,便是天涯海角,孩儿也给她找出来杀了!”
梁王眉宇稍稍舒展,随后道:“嗯,去吧,记住,不要让她活着回来。”
“是!父王放心,孩儿明白!”朱琛保全应声。
“去吧。”梁王微微颔首,朱琛快步离去。
与此同时,东厂。
纪安看着面前下跪的一群锦衣卫,愤怒之余竟然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一群没用的废物,都是怎么办事的,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纪安怒道。
下跪几人不自觉抖了抖,却不敢反驳。
“滚去查,找不到人就不要给我回来!”纪安喝道。
几人哆嗦着磕头,随后飞快离去。
目送几人离去,纪安胸口一阵起伏后平静下来。
一旁的小太监见着,连忙端着一盏茶到纪安面前,开口道:“督公消消气,少主定会平安无视回来的。”
“哼,这个梁王,竟然想通过出掉纪凌来妄图动咱家,也不看看当初是谁保下的他,不然就先帝多疑的性子,他怎么可能活到现在!”纪安眸中闪过一抹狠厉。
“督公,事到如今,咱们是不是要和梁王撕破脸了?”小太监问道。
“撕破脸还不至于,但他要毁了咱家最好一把刀,咱家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刚好,助他好好回想一下,没有咱家,他不过就是一个毫无实权的废物王爷罢了!”
纪安冷笑一声,端着茶盏浅浅抿了一口茶水。
“去把陶清川找来。”
……
纪凌失踪已是两日,叶珺棠派人将整个济南城周围都搜了遍,却依旧没有寻到纪凌的消息。
当薛泽再度来报,依旧没有寻到纪凌时,叶珺棠疲惫的抬手揉了揉眉心。
“京中有什么消息传来吗?”叶珺棠问道。
“纪安本想出动司礼监跟锦衣卫一同去寻找纪凌的下落,但被梁王组织,陛下允其动用锦衣卫,去查纪凌的下落,司礼监还是留在京城之中。”薛泽回道。
“嗯。”叶珺棠略略颔首,抿了抿唇,半晌后道:“这边搜查纪凌的事情就交给锦衣卫,官盐一案已经拖了很久,不能再拖着了。”
“郡主意思是不管了?”薛泽看向叶珺棠。
“如今纪凌不在,便没人能阻碍案件的调查。”叶珺棠神色冷静的可怕,随后又道:“何况纪凌失踪,也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
薛泽闻言,却是一笑道:“如此也好。”
“走,去大牢。”
叶珺棠带着薛泽来到大牢时,便听得一阵阵皮鞭落入□□上的清脆声响与人的闷哼惨叫。
走到刑房,便见赵彦被绑在十字木桩上,一身灰色囚服已经残破不堪,鲜血已经将其染的发黑,皮鞭每每落在他身上带走的不仅仅是几块碎布,甚至还有些许皮肉。
温蔺坐在一旁看着,面上却带着淡淡笑意,瞥到叶珺棠的身影,连忙敛了笑意,站了起来行礼。
“郡主。”
叶珺棠冲他略一颔首,随后目光落在已经快不成人样的赵彦身上,眸光深处闪过一抹不忍,很快便被淡漠掩去。
叶珺棠缓缓走到赵彦面前,看着赵彦的模样,声音微冷。
“梁王的死士倒是有骨气,你以为你将一切都揽在自个身上,就没事了吗?”叶珺棠直视着他,眸光锐利,冰冷如锋。
“你小小一个同知,若真有这么大的本领,梁王早就将你留在身边,又怎会让你到此处来?”叶珺棠冷笑一声。
“全是小人所为,大人不信,小……小人也没办法。”赵彦气息微弱,一句话说到后面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缓了一口气才接上话。
“是吗。”叶珺棠扫了他一眼,最好转身向外走去。
“给他洗干净,换一身衣服,就送他上路吧。”
叶珺棠的声音过于冷漠无情,温蔺却似是见惯不怪,看向赵彦道:“瞧瞧,竟然让我们郡主都没了耐心,活着不好吗?非要想不开。”
说着,温蔺一挥手道:“去给他洗干净些,别太邋遢了,郡主仁慈,就是要你上路也给你留份体面。”
赵彦却好似并未听到一般,双眸浑浊,毫无生意。
从牢房出来,薛泽不解的看向叶珺棠道:“就这般杀了他,那咱们的线索不是全都断了?”
叶珺棠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前方道:“他是梁王的死士,早已存了死意,无论如何我们都撬不开他的嘴,与其这样耗着,不如早点断了,转移目标。”
听叶珺棠这般说,薛泽似是反应过来一般,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道:“原是如此,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些。”
“王普成在何处?”叶珺棠问道。
“在后院,老二带人守着。”薛泽回道。
叶珺棠颔首,随后道:“带我去见他。”
“是。”
两人来到后院时,便见江昱带着人守在门口,见到叶珺棠来,江昱抱拳一礼。
“郡主。”
叶珺棠点头,随后道:“人呢?”
“在里面。”江昱回道。
“嗯,我进去一下,你们在外等着。”
叶珺棠说完,便大步上前推开门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王普成显然没想到叶珺棠会突然前来,他连忙起身道:“小人见过叶郡主。”
“起来吧。”叶珺棠开口,王普成虽不知叶珺棠突然前来是为何,但自从他被带到济南城后,他便被软禁在这小小的屋中,那都不能去,但衣食住行却都是被人妥帖安排好了,并未受到苛待。
他起身,站在那里等着叶珺棠开口。
“赵彦死了。”叶珺棠看着他,开口道。
她敏锐的捕捉到赵彦瞳孔骤然紧锁,以及一瞬间的惊惧。
“是本官杀的。”叶珺棠又道。
王普成眼珠木讷的转了转,看向叶珺棠。
“本官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叶珺棠兀自为自己添了一盏茶水,浅抿一口。
“他既然咬死不说,那便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叶珺棠放下茶盏,眸光直视向王普成。
“王管事说,是吗?”
王普成突然打了个寒颤,叶珺棠的话无意是在警告他的不配合。
他动了动唇瓣:“郡主说的是。”
“赵彦死了,你家人的线索便就断了,你若还不说出身后之人。”叶珺棠看着他道:“那你和你的家人,一个也活不了。”
她语气冰冷而无情,令王普成不自觉的浑身颤抖。
他听得出来,叶珺棠没有在开玩笑,她是真的对自己没了耐心,他若是不配合,那结果……
王普成咬了咬牙道:“若我告诉大人,大人当真能救会小人母亲吗?”
“不是本官救,是你救。”叶珺棠凝眸看着他,道:“这全看你愿不愿意配合了。”
王普成面露挣扎之色,片刻后一咬牙道:“好,我可以告诉大人,只是大人,只求您能就回小人母亲,小人贱命一条,却不想连累老母。”
叶珺棠颔首,道:“王管事一片孝心,你放心,本官答应你,一定将你母亲救出来,妥善安置。”
王普成闻言,连忙冲叶珺棠跪了下来,深深一扣首。
“那小人,就先行谢过叶郡主了!”
叶珺棠从王普成屋中出来,面上有些冷凝,薛泽见着,连忙迎了上来。
“郡主,您怎么了?”薛泽问道。
“我无事。”叶珺棠回道,随后看向江昱道:“看好他。”
“郡主放下。”江昱抱拳。
叶珺棠说完,便带着薛泽离开,回到屋中,叶珺棠让薛泽先退下,自己则将自己关在屋中,陷入沉思。
王普成方才将其所知道的全部都告知与自己,原是赵彦一开始先找到的他,要他参与他们当中,王普成家中清贫,又有一半百残疾老母需要照顾,在巨大的利益中没能忍住,便答应了赵彦,然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盐田管事,单论走盐可能走不了许多,还会有很大的风险,随后他将目光落在了福山县知县孔方明身上。
孔方明是个唯利是图趋炎附势之人,王普成拿捏住人的心性,同赵彦一齐将孔方明拉下了水,最初孔方明有些忌讳,担心被人察觉掉脑袋,赵彦却安慰他,道是梁王早已做好了准备,他们上面还有人。
当时喝了几杯酒,王普成胆子大了些,便问道是何人。
赵彦不说,只是神秘兮兮的笑着,道:“是京城中的,具体的,便不能说了。”
闻言,王普成是个聪明人,便也不再去问。
后来,出了事,他们的事情被江翟察觉,孔方明有些害怕,便找到赵彦,赵彦却叫他们不必担心,还告诉孔方明,他不是一直想升官吗?现在时机到了,只要扳倒江翟,那莱州知州的位置,便是他孔方明的了。
孔方明一听,自然是激动了,回来后便拉着王普成做了假证,后来,王普成也没想到京城派来查的人,竟然是锦衣卫的人,这一下局势对他们而言更为有利,果不其然,江翟落马了,江翟被带回京城,王普成跟孔方明都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还不待喘完,叶珺棠来了。
原先的账本问题太多,叶珺棠若查定然很快就能查到,万般无奈下孔方明与王普成连夜做了假账,但假账又太过明显,两人担惊受怕,赵彦却说他来解决,当晚,叶珺棠下榻的别院失火,无数账本付诸一炬,却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叶珺棠竟然早已看到了那本假账,并且完好无损的保留了下来。
再后面的,便是叶珺棠所知道的了。
叶珺棠捏了捏指尖,王普成提到的京城中有人,若非是知道实况,叶珺棠就很可能会以为是纪凌与纪安,如此,便可见梁王的狡猾,竟然早在一开始便在算计着纪安纪凌两人,若非是纪凌早有所察觉,恐怕还不知要被人当枪使多久!
叶珺棠突然想起一件事,纪凌会不会是早就猜到了他们京城中有人,这才动手先杀了孔方明。
她没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朝廷命官自然是要押解回京,但若是将孔方明带回京中,再让那京城中的人来一招金蝉脱壳,那她所有的努力,便全都白费了!
想清楚这一点,叶珺棠突然有些懊悔。
是她为情绪和偏见所掌控,当时竟然没有仔细考虑清楚,反倒还误会了纪凌。
叶珺棠捏了捏拳,心情却复杂无比。
她着实想不明白,纪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虽是与自己相看两厌,更是百般刁难,但很多时候,却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反而帮了自己一把。
纪凌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叶珺棠想不明白,她很想去质问纪凌,但纪凌一定会嘲笑般看着自己,然后说出一系列自己自作多情的话吧。
叶珺棠忽而一笑,随后飞快收敛了去。
想问又如何,现在不是连个人都找不到?
叶珺棠无奈的摇摇头,抛去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取过一旁的手折,又取狼毫沾墨,将目前的情况全部都记录了下来。
入夜,万籁俱寂,叶珺棠熄了烛火,正欲脱去外衣之时,却眼尖的瞥到一抹黑影从窗前闪过。
叶珺棠动作一顿,顿时警觉起来,下一刻,那道黑影又再度闪过,叶珺棠没再在原地待着,而是飞快的追了出去,院中乌云遮挡住了月光,灯火具寂,叶珺棠四处查看,希望找到那个黑影,那道黑影却似是失踪一般,不见了。
叶珺棠眉头紧皱,突然,她敏锐的察觉到不远处的屋顶之上那道黑影再度出现,当即不再做停留,足下一点,轻巧的落在房顶上,顺着黑影的方向追了出去。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很快便出了知府府,那道黑影身手异常矫健,在叶珺棠看来,至少不比她差到那里去。
黑影速度逐渐变慢,叶珺棠瞬间发力追上,却不想那黑衣一闪,进是冲进了一栋楼里。
叶珺棠近前,在看到那栋楼的名字时,眯了眯双眼。
会仙楼。
叶珺棠犹豫了一瞬,眸光落在一扇打开的窗前,这当是那黑影进去的地方,不再犹豫,叶珺棠跟了进去。
楼内一片昏暗,只有过道里,还零零散散的亮着几处烛光。
黑影消失不见,叶珺棠也不知其去了何处,只能一处一处小心查找。
她一路走来,却不见半个人影,叶珺棠不敢惊扰到旁人,知得小心翼翼的走着,突然,她听到一阵压低嗓音的谈话,其中一人的声音还让她格外耳熟。
她寻声走了过去,却见是一个小包间里,还闪烁着微弱的烛光。
她贴耳凑近,仔细听着。
“那叶珺棠可是要对赵彦动手了。”一道粗狂的声音响起。
“没关系,赵彦是个弃子,他很聪明,没有供出我们,你那边怎么样了?可有找到那个姓纪的。”另一个稍显弱气的声音随之响起。
“呸,那个该死的女人,莫要叫爷爷我寻到她,竟然杀了我二弟,爷爷定然要将她碎尸万段!”那粗狂声音的主人似乎有些愤怒。
听到这,叶珺棠心下一凛,瞧瞧伸手,在纸窗上破了一个小洞,凑上前看去。
看清屋中的人后,她面色微沉。
昏暗的烛光下,一个西域人正气愤的捏着拳头,而他对面的那人要稍显冷静,那一身官袍令叶珺棠抿紧了双唇。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赵佑!
叶珺棠眸中闪过一抹寒意。
想不到这赵佑竟然也是梁王的人,而那西域人,想来就是那漠北双煞的大哥,罗刹鬼了。
千面鬼已死,罗刹鬼又出现在此处,听他的话,纪凌想来并没有被他抓住,那纪凌会去了何处?为何不出现?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还有那黑影,又是何人,为何又要引她来此看到眼前这幕?
叶珺棠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纪凌虽然不在了,但那叶珺棠却不可小觑。”赵佑说道。
“知道了,你让王爷跟世子宽心,我定会取了那纪凌的项上人头!”罗刹鬼恶狠狠的说道。
“嗯,那我走了。”
眼见赵佑要出来了,叶珺棠飞快的扫了眼四周,想要找一个藏身的地方,然而还不待她动,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拉力,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后,她撞在了墙上,一声闷哼来不及出口,便被人伸手捂住了唇。
叶珺棠眸子顿时一寒,刚准备动手,就见被紧闭的房门纸窗上照出赵佑的身影,她克制住想出手的冲动,安静下来。
而限制住她的那人似是很满意她的识趣,禁锢她的手松了几分。
很快,赵佑的脚步逐渐消失,叶珺棠收回心神,看向面前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狭长好看的狐狸眼,叶珺棠呼吸一窒,一个人的名字近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下一刻,那道人影飞快的松了她,轻身一跃从一旁的窗口跃出,叶珺棠连忙追上,然而漫漫夜色之中,早已没了那道身影。
纪凌。
叶珺棠抿唇。
她当是没认错,那人应该就是纪凌,只是为什么,为什么纪凌选择这般偷偷摸摸的出现?还要将她引到这里,让她撞见赵佑与罗刹鬼的会面?!
但与此同时的,叶珺棠又莫名松了一口气。
纪凌没有事,她还在济南府活跃着,在所有人不知道的地方。
夜风吹过,撩起叶珺棠鬓边的碎发。
不过,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考虑纪凌准备做什么,而是赵佑,既然如今已经知道赵佑也参与到这起官盐案中,那赵佑,也留不得了。
翌日清晨。
用过早膳,叶珺棠便直接来到了赵佑的院中。
听闻叶珺棠前来,赵佑虽不解却还是连忙迎了出来,笑的一脸谄媚。
“叶郡主,您怎么来了?”
“是关于赵同知的事情。”叶珺棠取过侍女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哦?不知是何事啊?”赵佑问道。
“赵同知昨夜在狱中去了。”叶珺棠淡淡道。
赵佑怔了一瞬,随后道:“赵彦去了?”
叶珺棠略一颔首,随后道:“那赵彦可有家人?”
赵佑闻言,摇了摇头道:“赵彦是个孤儿,没有亲人。”
“是吗。”叶珺棠深深看了他一眼。
赵佑顿时觉得一阵心慌,他牵了牵唇角道:“郡主何故问此。”
“没什么,就是好奇罢了。”叶珺棠又抿了一口茶水。
赵佑搞不明白叶珺棠的目的,更不敢轻举妄动,知得耐心等待着。
叶珺棠终是放下手中的茶盏道:“赵彦死了,线索也断了,本官留在此处也没了意义,过几日,待查到纪指挥使的下落,本官也该回京交差了。”
赵佑愣了一下。
叶珺棠这就要回去了?
叶珺棠没在乎他回没回话,只是起身道:“这几日,还请赵大人再派人,好好查查纪指挥使的踪迹。”
“是是是。”赵佑连忙应声,随后道:“叶郡主放心。”
“嗯。”
叶珺棠来的让赵佑莫名其妙,离开的,却让他稍带欣喜。
叶珺棠若是走了,那这件事就是真正的到此为止了。
至于纪凌?
赵佑唇边浮现出一抹冷笑。
能让叶珺棠寻到的,只能是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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