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斗酒很快便引得众人围观,纪凌在京城臭名昭著无人不知,而与她对饮的叶珺棠,也在纪凌的几句“叶郡主”中,被人猜到了身份。
两人虽在喝着酒,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是压抑在众人心头。
几碗烈酒下肚,纪凌只觉得舌根都快麻木了,再看叶珺棠,依旧是一副面不改色的冷清模样,那一席如火的衣裙在摇曳的灯光中衬的她的肌肤待上了淡淡暖光。
边疆苦寒,叶珺棠的肌肤早已不似京城寻常大家小姐一般白皙,却更像是染了一层蜜色,这蜜色不浓不重,却是恰到好处,让她不仅有女儿家的柔美,更多几分千军将领的干练。
运功将醉意压下,心底却对叶珺棠多了几分赞许。
以己之长克彼之短,无愧是沙场上走出来的人,看来今天自己得认栽了。
纪凌心底看的清楚,但面上还是得保持住应有的气势。
是以,一大半缸酒下肚后,便是运功都驱不散那令人恼恨的醉意,端着碗的手抖开始止不住颤抖。
叶珺棠看在眼底,放下手中的碗道:“纪指挥使,你醉了。”
那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彼方传来,清清冷冷的,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
纪凌心尖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她努力抬眸看向叶珺棠,却发现叶珺棠的身影摇摇晃晃的,当是自己晕了眼,连看叶珺棠都觉得眼前站了两个人。
酒当真是不可多喝。
不过纪凌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当然,她的放得下多半会在日后给对手来带更多麻烦。
她放下酒碗,撑着有些发软的双腿,勾唇看着叶珺棠,笑道:“叶郡主好酒量,倒是本座小瞧了你。”
“既然纪指挥使醉了,那下官便不打扰了,告辞。”叶珺棠说着,便欲转身走人。
“叶郡主好狠的心。”纪凌妖媚蚀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珺棠只觉头皮一麻,不知道这个醉酒的人又要整甚么幺蛾子。
“本座可是陪叶郡主喝酒,叶郡主把人灌醉了往这一丢,便要不管不问了吗?”
纪凌撑着桌子绕到叶珺棠身后,似是没了骨头一般倚在了叶珺棠的背后,下巴搁在叶珺棠的肩窝处,嬉笑问道。
语气里竟然还带着委屈。
后背被人贴近,危险的警示感令叶珺棠不悦的皱眉,下意识的转头,便见纪凌看着她,媚眼如丝。
纪凌生的好看,醉酒后更是带着一股惑人的妩媚姿态,以往肆意的眉眼温软下来,眼波流转,面上飞霞,偏生那张薄唇上,还勾着她一如既往的肆意笑意。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男子,怕是都会栽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叶珺棠拧眉,纪凌的气息笼罩在她周身,被不熟悉的人触碰令她更是不喜,她声音冷冽:“还请纪指挥使自重。”
“自重?”纪凌的声音转了又转,百转千回间颇为撩人,她轻笑出声,盯着叶珺棠黝黑的瞳孔道:“把本座灌醉的,可不是叶郡主你么?这个时候,本座没有对你做什么,已经是很自重了。”
叶珺棠的脸色愈发沉重起来,纪凌见着,也知见好就收,笑道:“行了,不逗叶郡主了,不过么,还是得劳驾叶郡主将本座送回锦衣卫。”
“为何。”叶珺棠不悦的开口。
纪凌面上无奈:“本座没有带人出来,叶郡主不会真的想把我丢在这里吧,京城里可是很多人想要本座死呢。”
叶珺棠嗤笑一声,看着她道:“你便不怕我杀了你?”
纪凌闻言,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凝视着叶珺棠开口道:“你不会。”
“因为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我若是死了,你就得不到了。”
她得意且自信的看着叶珺棠,叶珺棠没有说话。
“怎么样,叶郡主,好好考虑一下?”纪凌笑着看着她道。
叶珺棠顿了半晌,片刻后深深看了眼纪凌。
“好。”
纪凌面上是得逞的张扬笑意,叶珺棠撇过头不去看她,声音冷凝:“走吧。”
看着叶珺棠的身影向外走去,纪凌不自觉勾了勾唇角,眸光先是扫过一众围观之人,森冷的令众人不自觉一哆嗦纷纷低头不敢再看,这才好似满意了一般,慢悠悠跟了出去。
叶珺棠牵着自己的爱马,看着晃晃悠悠而来的纪凌,便是心里再不愿,依旧开口道:“上去吧。”
纪凌有些诧异,但叶珺棠只是看着她,不言不语,纪凌瞧着,心底有些发笑,如果可以,她倒是想跟这个叶郡主交个朋友,只是,她们两的身份不允许。
纪凌唇边笑意敛了些许,她晃悠着上了马,一匹良驹惯是认主,陌生人骑在它身上,宝驹便有些不耐。
叶珺棠抬手摸了摸爱马鬃毛,以示安抚,看了眼已经坐稳当的纪凌,牵着马向锦衣卫走去,好在现在路上行人已经少了去,或者说,对于纪凌的凌霸现象已经司空见惯,故而没有人敢将目光多停留在二人身上。
终于到了锦衣卫,守门的锦衣卫见纪凌大醉而归,连忙上前扶人下来,但在看到叶珺棠时,几个人的面色便得古怪。
叶珺棠视若无睹,见纪凌下了马,便自个翻身上马准备离去。
“叶郡主。”身后的纪凌突然唤道。
叶珺棠一勒缰绳,转头面无表情的看向纪凌,只见纪凌冲她扬了扬手笑道:“今日多谢叶郡主仗义,送本座回来,今日未能尽兴,日后有机会,再向叶郡主讨教。”
叶珺棠听着,没有回话,转头毫不犹豫的打马离开。
目送叶珺棠骑马而去的背影,纪凌唇边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她收回由人扶着的手臂,懒洋洋的开口道:“去喊陶镇抚使回来。”
“是。”其中一人连忙应声,随后快步离去。
纪凌独自回到她在锦衣卫的卧房,要人送来了热水,一身酒气的她只想好好洗个澡。
泡在温热的水中,纪凌舒适的眯了眯眼,想起今日跟叶珺棠的交锋,唇角不自觉上扬。
朱明熙这一步的棋走的很好,有叶珺棠在,纪安必然会吃大亏,只是苦了自己,要做人的垫脚石咯。
抬手据起一捧水淋在身上,忽然有一黑影落在浴桶屏风外头,纪凌不为所动,只是慵懒开口:“怎么样。”
“东厂那边已经知道了。”黑衣单膝下跪,目视地面沉声道。
“他消息倒是灵通,无妨,盯着就是。”纪凌眯了眯眼,令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是。”黑衣应声,转瞬又消失在原地。
待人离去,纪凌抬眸,眸光泛着冷冽杀意。
这锦衣卫里,真是哪里都有他的眼睛呢。
而那厢叶珺棠回府后,不出意外被叶振叫了去。
叶珺棠揉了揉太阳穴,打起精神进了书房,便见叶振坐在那等着她。
“父亲。”叶珺棠拱手行礼。
“嗯。”叶振应了一声,抬眸看了眼女儿,眉头微皱:“你饮酒了。”
“是,”叶珺棠应声。
叶振有些不悦,道:“这里不是军营,收收性子。”
“女儿明白。”叶珺棠敛眸。
“那纪凌今日可有为难你?”叶振又问。
“小小刁难罢了。”叶珺棠回道。
“纪凌此人不可小觑,当心些。”叶振做惯了将军,素来都是发号施令的主,便是关心人,也是一副命令的语气。
叶珺棠早已习惯父亲的说话方式,她是家中嫡长女,故而叶振对她的要求会高上些许。
“女儿省得了。”叶珺棠应声。
“去沐浴吧,让厨房煮点醒酒汤,明日还得上朝,不可耽误了。”叶振摆摆手道。
“是。”叶珺棠抱拳应声,随后便退出了书房。
走出叶振院子的那一刻,叶珺棠松了口气,颇为烦躁的抬手捏了捏眉心。
虽说从纪凌手中扳回一城,可在最后却又让纪凌小小的将了一军,这让叶珺棠升起了难得的挫败感。
纪凌此人,当真不可小觑。
叶珺棠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纪凌绝不可留。
这一夜,两人抱着不同的心思睡了过去,第二日凌晨,叶珺棠早早醒来,洗漱过后便同叶振入了宫。
奉天门前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官员,彼此见到纷纷打了声招呼,便是私下再不合,面子功夫还是得做的。
叶珺棠环视一周,锦衣卫同禁军保护着这里,却唯独没有见到一人。
纪凌。
叶珺棠敛了眸,安静的跟在叶振身边,偶有武将前来打招呼,也都礼貌的回了过去。
只不过与之前不同,在朝会快要开始后,叶珺棠走向了文官的队列,她以往的猎豹绯袍如今也变成了飞雁,站在文官中,独有的武将气势让她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照理来说这么多天文官众人也该习惯了,奈何叶珺棠气势太强,且素来文武官不对付,叶珺棠这个从武官变成文官的人,更是让众人有些不舒坦。
但不舒坦归不舒坦,表面功夫还是得做,有几个文官跟她打了招呼,叶珺棠都是礼数俱全的回了过去,不亲不疏,让人挑不出毛病。
时辰一到,便听得太监唱礼。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皇上。”
叶珺棠抬眸,眸光不自觉扫到女帝右下首的位置,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依旧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