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抬嫁妆,送嫁的队伍,绕着整个霍京城,走了一圈,这才回到杜府,囡杜温喻的婚礼,确实如杜嘉石所言,那般热闹非凡。
只盛蕾撇了一眼,身着喜袍,坐在高头大马上,阴沉着个脸,全无半点喜色的杜温喻,显然这桩婚事,是权力,并非真情。
不过即便如此,盛蕾还是祝福杜温喻能够幸福。
只是……,世事总是难料。
就在霍京城内,对杜李两家的余热还未散去,新妇回门回来之际,杜家却是发生了惊天大案。
“你说什么?钟氏死了?”盛蕾一早上听到这个消息,直惊得手上的茶杯都拿不稳了,猛的站起身来,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时廊。
时廊一把抄起险些碎落在地上的茶盏,然后将茶杯搁回桌上,朝盛蕾点了点头,“昨晚的事,如今尸体都摆在杜府门口,阿蕾,你想要去看看吗?”
“在门外?这又是为何?”盛蕾一脸诧异,这好说,钟氏也是杜鹤的妾室,再怎么着,尸体也不可能摊在府外吧!
“你去去,便知晓了。”时廊却是不说,只向盛蕾提议道。
“那便去去吧!”盛蕾纠结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阿廊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裳,便来。”
“恩!”时廊应先,先转去院外,吩咐好马车,待盛蕾换好衣裳之后,二人驱车,一并去了杜府府外。
而杜府府外,数名穿着铠甲的将士把守在门外,杜府的新妇,李静婉,这会手里拿着一铁鞭,正对着大门口,坐在太师椅上。
等盛蕾和时廊坐在的马车,赶到杜府时,盛蕾在马车上,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杜温喻新娶的妻子,李静婉。
其人其貌,倒真是如杜嘉石所言那般,貌若张飞,满脸凶蛮之相。
“这,怎么有三具尸体?”只下一秒,盛蕾视线转到地上用白布遮掩的尸体,顿时有些疑惑的问向时廊。
“确切的说,因该是四具。”时廊答道,望着盛蕾,眼中闪过几许犹豫。
“四具,这……是卿月,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蕾愣了一下,随即醒过神来,看了眼时廊,然后推开车门,便试图下车。
只门才微动,时廊一把将盛蕾的手握住,在盛蕾视线对过来之后,朝其摇了摇头,“这会京中诸势力,皆盯着此处,你若下车,着实引人注意了些。”
盛蕾顿是收回了手,坐回原位,有些讷讷的朝时廊笑了一下,“那我便不下去了。”
“杜温喻新婚第二日,钟氏意图让李静婉向其敬茶,被李静婉拒绝,由此心中生怨,昨日,李静婉回门之后,钟氏碰巧遇见卿姨娘,见其腹中隆起,又见其挑衅,心生恶意,将其推落湖中,任其与腹中子嗣一并溺水而亡,奕姨娘寻来之际,卿姨娘已浮尸水面。”
时廊细细看着盛蕾的神色,一边向其解释,事情的缘由,“卿姨娘和奕姨娘同期入杜府,交往甚密,得知是钟氏下的手,应是恐怕其落得和卿月同样的下场,打定主意,先下手为强,揣着匕首,去向钟氏请安,趁其不备,一刀致命,将钟氏杀害。”
“那奕碟呢?她……”盛蕾闻言,心顿是纠做一团,目光瞟着车窗不远处的尸体,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杜温喻和李静婉回杜府之后,此事自然也就保不住火,钳了奕碟前来问讯,奕碟杀人,自然早已料到会有这个后果,在杜家人问责之时,本欲已匕首自裁,却被李静婉夺下,只独家人未曾料到,其做了两手准备,吞毒自尽。”
时廊娓娓道来,似亲临此境一般,便是细节,也是说得极为详细,却倒是让盛蕾愣了一下,随即又醒悟过来,“你在杜府有耳目!”
“恩,如今非常时,杜府自然不能放过。”时廊顺手将盛蕾额鬓垂落的一缕青丝,别于而后。
“李静婉,嫌她三人,乃是故意砸自己场子,给自己的新婚沾染晦气,所以不允其三人在杜府入棺材,稍后不久,三人的尸体,便会送往乱葬岗。”
盛蕾愣了一下,这钟氏怎么说,也是杜温喻的生母,这,死无葬身之地,杜温喻生为人子,又如何会愿意?
“那杜温喻,岂会同意?”
“你自己看看,便知晓了。”时廊回了一句,然后凑近车门,朝马夫吩咐了一句,马车顿是哒哒,往杜府门口而去,就在路过杜府门口的一瞬间功夫,盛蕾看到杜府的大门大敞,而杜温喻,及杜鹤二人,就站在门口,由四名士兵挟裹着,站在门口,进不得,出不得。
“原是如此,看到这次,杜府倒真是碰上对手了。”盛蕾看到这情景,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俗话说,恶人需得恶人磨,如今可真是应验在了杜府身上了。
“阿蕾,戏都看完了,我们该回去了。”时廊不置可否,将车窗拉住,挡住了盛蕾的视线。
“回吧!”盛蕾点了点头,看着时廊,露出些许欲言又止之色,但只一会儿,便是开口。
“若,真是被送到了乱葬岗,阿廊,选处地儿,备上薄棺,葬了吧。”也都是有名,有姓,身有所依的人,就这样被丢于荒野,被动物蚕食,也着实太恐怖了一些。
“都依着你。”时廊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盛蕾的心软而所有意外。
驾着马车,回到其晟胡同的小院,进得小院,便见着齐嬷嬷,迎了上来,“夫人,杜府来客,是伺候奕碟姨娘身边的丫鬟,想要见您一面。”
奕碟身边的丫鬟?这个时候,见她作甚?
盛蕾一脸疑惑的望着齐嬷嬷,见其神色凝重,稍作思量,便是转身,望向身后的时廊。
时廊见状,顿时会意离去。
盛蕾这才回身,跟着齐嬷嬷走到内屋之中,一进门便见一丫鬟跪在了屋中间,身边的还搁着一个包袱。
“你来此,是为何事?”盛蕾坐在上首,低头望着那丫鬟,问道。
“老夫人,奴婢是奉奕蝶姨娘的命,前来奉送姨娘的赎身银两。”那丫鬟抬头间,已是哭得眼鼻通红,她抽泣声,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
齐嬷嬷顿时上前,结过荷包,奉到盛蕾跟前,递到盛蕾手里。
盛蕾打开荷包,将里面的银票,以及零零散散的碎银及首饰,盛蕾看着这些物件,只觉一股酸涩之意,涌上心头,她也未清点手上的银钱,而是将东西,全数塞入荷包之中,递还给了齐嬷嬷。
“去把奕碟姑娘的身契拿来吧!”
“是,老夫人!”齐嬷嬷接下荷包,望了丫鬟一眼,然后退到内卧之中。
“小姑娘,那你今后,可有何打算?”盛蕾望着下面抽泣不止的丫鬟,再看看其身边的包袱,显然,她此一出杜府,便决然没有回去的可能性了。
“姨娘赐还了奴婢身契,并给了奴婢一笔银子,奴婢待会便准备出京,返回家去。”昨日之际,奕碟便给了她卖身契,将她送出府去,她在外面藏了一夜,直到这会,才寻到其晟胡同这里。
回家?倒是不错的选择,盛蕾这倒是松了口气,等齐嬷嬷拿着身契过来,盛蕾拿着身契,一时间,倒是有些为难了。
其人已故,这要回身契,只怕也没什么用了。
“姨娘的意思,让老夫人烧了这身契,黄泉之地,还姨娘一个自由之身。”那丫鬟也是看到了盛蕾的纠结,也不等盛蕾问起,便说出了奕碟之前的托付之言。
“这样也好!”盛蕾闻言,点了点头,将身契再度交给了齐嬷嬷,齐嬷嬷会意,接过身契,然后走到角落里搁置的火盆前,手一松,身契掉入火盆之中,瞬间被炭火吞灭,化为灰烬。
“多谢老夫人,既然姨娘交代奴婢的事已了,奴婢便不叨扰夫人您了。”丫鬟看着身契被焚灭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一脸感激的朝盛蕾俯身拜了一下,向盛蕾告辞。
“嬷嬷,拿十两银子给她,让马夫送她一程。”盛蕾闻言,也不挽留,朝齐嬷嬷吩咐道。
嬷嬷接到吩咐,取了十两银子,又亲自到门口将那丫鬟送上马车,这才折身回院里,主仆二人,谈及杜府今日的变故,皆是唏嘘不已。
是夜,城门已闭,一直在杜府外盯梢的关舟,这才款款而归,向时廊复命。
“主上,黄昏之际,杜温喻出了府邸,到城南云鬓楼内,私下见了井姹姑娘,离开之时,神情略显激愤,属下怕……”
关舟一脸不安,时廊确实嗤然一笑,搁下手中的书册,抬头看了一眼关舟,然后站起身来。
“倒是我高估他了,看来他已经忍耐不住了,派出去的人,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暂时还无,不过我们的人已经将刘夫人送到了宜州,想来,马上就会有消息了。”关舟摇了摇头,然后将最新的消息,回禀了时廊。
“但愿如此吧!”虽说也算是半个好消息,却不足以让时廊展眉,他在屋内徘徊了两圈,然后走到关舟跟前。
“你去告诉夫人一声,刘氏已经到了宜州,顺便通知她,我要出京几日,须得五六日光景,让她不要出府。”
“属下陪主上你一起去。”关舟闻言,立刻请命。
时廊摆了摆手,拒绝了关舟的提议,“我离开这几日,你就留在府上,需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夫人,若是她有半分差池,你提头来见。”
关舟纠结了一番,一咬牙,便是应承了下来,“属下定不负主上所托。”
“我信你。”时廊这才稍稍舒眉,也不等关舟离开,穿好外袍,大步往屋外而去。
夜黑深深,一人一骑,策马扬鞭,出得霍京,往城外而去,悄无声息,便是融入了黑色之中,再不见半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