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皇宫折腾了一宿,送罢杜嘉石之后,盛蕾已是混混沉沉,欲睡。
可先前,早上分离之时,时廊说过,晚上会回来,所以,盛蕾便是强撑着在屋内,等着时廊。
“夫人,时大人回来了。”正在盛蕾一不小心,眯睡之时,忽然听到周嫂的声音,惊得盛蕾,猛一下,从座位上弹跳了起来。
睁眼一看,果然,周嫂身后跟着的,正是一日不见的时廊。
周嫂见盛蕾清醒,朝其微微屈身,知不是打扰的时机,留着时廊在屋内,推出关门而去。
“时大哥,你回来了。”盛蕾走到时廊跟前,倒极为自然的,伸手去握时廊的手。
却万万未曾料到,盛蕾的手,再要碰到时廊的那一刻,只见,时廊猛的后退了两步,避开了盛蕾的手,脸上挂着盛蕾从未在时廊脸上见过的窘迫,害怕之色。
“夫,夫人,不可。”
“你,你不是时廊!”不是疑惑,而是肯定的语气。
身形不对,身量也不对,声音更不多。
眼前的时廊,显然是由其他人,假扮的。
那‘时廊’闻言,脸露警惕之色,环然四顾,确定四下无人,这才伸手到脸庞,撕下一层薄薄的软物,露出关舟的脸上,“是属下,老夫人。”
“你家主子呢?”盛蕾见是关舟,倒也是能理解,之前关舟的躲避之举了。
“还在诏狱内,主上遣属下回来,一是让夫人您安心,二是意图,引蛇出洞,还请夫人见谅。”
盛蕾闻言,只下一秒,便猜出了其中关键所在,“可是为瑜贵妃之事?”
“主上交代,一切未明之时,切不可说,还请夫人见谅。”关舟一脸为难的望着盛蕾,此事事关重大,务必需得捂紧口风,便是对盛蕾,也不得妄言半分。
“我懂了,你先回去吧,等了这么久,我累了,该歇了。”盛蕾也不是强求的人,关舟既然不说,她也不多问。
反正,倒时,时廊回来之际,她要问,时廊定会告诉她的。
“那属下先行告退了。”关舟闻言,脸上顿露出几许轻松之态,将手上的伪装,重新贴于面上,伪装成时廊的模样,然后出得盛蕾屋外,回到时廊歇睡的住处,灯燃灯灭,一切,皆按时廊的作息而来。
盛蕾困极,也知时廊确定不会归来,自然安寝落夜。
而此刻,诏狱深处,关押着青莲和尚竹二人囚牢之内。
“你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尚竹坐在地上,抱着青莲,青莲这会脸上煞白,身下裙裳,亦是被血污染透,其所坐地上,更是血色蜿蜒,及其恐怖。
“尚竹,我冷,我好冷。”青莲这会已是意识含糊,她身体哆哆嗦嗦的,显然这会若再得不到救治,只怕是凶多吉少。
“来人啊!快来人啊!”尚竹见此,知道也是耽搁不得,一咬牙,扶着牢门,大声呼救。
可偌大一个诏狱之中,却无一人应声,倒是显得诡异至极。
“啊!”还不得尚竹察觉不对,便听到,一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即脚步声近,尚竹便看到一男子,出现在了视线远处。
“杜大人,您来了,您是来救我们的吗?”尚竹见着来人,脸上顿是露出狂喜的模样。
“是杜郎来了吗?杜郎,杜郎。”原本已是意识迷糊的青莲,听得杜大人三字,顿是回光返照反照了一般,意识瞬间清醒了过来,她仰头往牢外一看,脸上露出一丝微弱喜色,然后四肢并用,往牢门处爬去。
“让两位姑娘受累了!杜某这便送你们出去。”来者,正是杜温喻,他挂着一脸如沐春风的笑意,走到牢门前,然后伸手拍了拍尚竹的手,又是朝青莲笑了一下,这才从怀中掏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杜大人,奴婢知道,你定会来的。”牢门打开,尚竹一把扑入杜温喻的怀中,向其抱怨道。
“杜郎。”地上的青莲,见状,顿面露嫉妒之色,只现在,身形不便,也只能弱弱低呼。
“啊!”尚竹这才猛然惊醒,青莲还在,兔子一般,后跳了几步,脱开杜温喻的怀抱。
“该走了!不然就要被人发现了。”杜温喻倒是无所谓,朝尚竹温和一笑,便是让开道去。
尚竹闻言,面上顿露欢喜神情,然后折身返回牢中,伸手便去扶青莲。
只其一人,要扶其青莲,实属不易,尚竹使了两劲儿,只得抬头,向杜温喻求助,“杜大人,还请搭把手。”
杜温喻闻言,视线落在青莲染了血污的裙裳上,杜温喻脸上顿是闪现出一抹厌恶的神情,面带不情愿的伸手,却是隔得远远,扶住青莲,往上一提,将青莲给提了起来,只身形隔得远远的,裙带不沾染半分。
饶是如此,青莲已是溺在了杜温喻的温柔之中,心中在其他。
三人搀扶着,一并出了诏狱,一路上,竟然连一个狱卒都没有,三个也没察觉有异,登上早已备好的马车,乘着夜色,便往城门方向而去。
却不知,就在其走后不久,一身形乍现,正是时廊无疑。
他眼盯着马车离去,然后跃身而上,一路追了下去。
夜色暗雾笼罩,马车徐徐而行,只还未置城门处时,车夫便是叫停了马车。
而车前不远处的道上,数十黑衣人横七竖八,躺在街道中间,兵器零落,血迹斑斑,显然是经过剧烈的争斗。而不远处,一队数十人的将士,正等候于侧。
杜温喻坐在马上和为首的将士,互视眼神,确定无误之后,这才扭头,向马车唤道。
“两位,到了。”
马车的车夫,丢了马鞭,下得马去,将马车门打开,将青莲和尚竹一一请了下来。
“这……啊!有死人!杜,杜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尚竹搀扶着青莲,一转身,便见满地的尸体,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里杜温喻的身后躲了躲,满脸惊恐之色。
杜温喻转身看着二人,微微一笑,语言之间,意满是温柔。
“瑜贵妃之事,多谢二位姑娘出手,现在杜某便送二位姑娘归去。”
只说话间,杜温喻却是从袖中掏出一剑,直接便是刺入尚竹的腹中。
尚竹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杜温喻,想要说些什么,确是鲜血自口中吐出,然后撒开青莲的手,身形软软,直接往地上倒去,想是已经无了呼吸。
而青莲失了尚竹依托,也是跌坐在了地上,她满面惊恐的望着尚竹的尸体,伸手便要去扯杜温喻的衣袍,“杜郎,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可手还未碰到杜温喻衣袍,杜温喻便是抬脚,一脚踹在了青莲心窝窝上。
“噗!”青莲仰翻在了地上,口吐鲜血,显然受伤不轻。
“杜……杜郎?你不能,我腹中怀的可是你的孩子,你不能杀我。”
“你若不死,此事又何以栽倒四殿下身上。”杜温喻自言一声,手中匕首刀落,只戳在了青莲的心口处。
刺中要害,自然是一刀毙命。
杜温喻将手中匕首,直接丢在了地上,然后掏出手绢,将并未染上半丝血迹的手,却是里里外外,擦了透,擦完之后,直接将手绢交到了上得前来的一将士手里。
“手绢处理了,剩下的事,劳烦诸位处理妥当,务必不可出了差池。”
“是,杜大人。”那将士将手绢握紧,朝其点了点头,应下。
然后往后一招手,其待命的将士,顿时上前,将拉住马车的缰绳,将马车拖到青莲和尚竹尸体旁不远,接着手起刀落,一剑直接将马头刺了个对穿。
俊马一声惨嘶,马蹄四扬,蹦跶两下,直接‘砰’的一声,往地上卧去,马车自是带着,一并砸在了地上。
重重一下,本就选得不太结实的马车,顿时四分五裂。
那几个将士,又是从别处,抬了几具和自己穿着同样官家袍子的尸体,摆在黑衣人身侧,又将几柄官制的带血的刀,扔在了地上。
杜温喻瞧着场面,像那么一回事,这才放心跨上马去,驾马而去。
车夫跟在一众将士,将场面布置妥当,觉无破绽,这才匆匆然而去,不多会便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待人尽数散去,又等了好一会儿,时廊这才出现街道之上,他站在一众尸体中间,低头望了一眼青莲和尚竹还刚刚褪去温度的尸身,然后自一黑衣人的身侧蹲下,扯落黑衣人的面巾。
时廊顿是面色一凝,这人?他认识,乃是四皇子门下的死士。
时廊眉头一挑,然后将所有黑衣人的面巾尽数扯落,果然不出其所料,黑衣人皆是四殿下府内的死士和护卫。
如此一来,便是四皇子有万般理由,只怕也是百口莫辩了。
时廊确定人之后,也是半刻也不耽搁,直接杜温喻离开的方向而去。
其实杜温喻也并没有走上太远的地方,在一处偏街,一辆华丽马车前,便是停下了脚步。
马车旁并无一人,连车夫都未有几个。
杜温喻驱着马,到了马车旁,虽是未见马车上之人,可脸上表情,已是形色于外的欢喜,那压抑的激动,却已一眼便能看出。
“姹儿?”
“喻兄,是我,今时不同往日,恕我不能下马相见。”马车内井姹略带几分歉疚的声音,顿时证实了杜温喻的猜测。
“不,姹儿你不用下车,这样便可。”杜温喻只听到井姹的声音,已是满心安慰,再见井姹愧疚之意,忙是摇了摇头,脸上亦是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
“那两个人,我已经处理妥当,便是拱卫殿有天大的能耐,也决计查不到姹儿你的身上,还请姹儿安心。”
;“喻哥哥办事,妹妹自然极为放心。只是……”车内井姹,略是几分犹豫的开口,“宴席之事,我早已安排妥当,喻哥哥,又何必多此一举,将自己牵扯进去。”
井姹言语的嗔怪之意,顿时将杜温喻的心提了提,唯恐被井姹误会,杜温喻忙是向井姹解释道,“姹儿,可是说我去见司氏之事?”
“我去见司氏,其目的有二,一是为杜府,为姹儿你出口气,二是,若拱卫所,真查出了些什么,也好将拱卫所的视线,转移到我身上,以不至于连累到姹儿你的计划。”
杜温喻言辞恳恳,细细道来,话毕之后,等了差不多十个呼吸间的功夫,见马车车窗被拨开,露出井姹满是担忧的面容来。
“喻哥哥有心了,只是下次喻哥哥行事之前,最好还是与我商议一般,让姹儿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乱了阵脚,一想到喻哥哥会因我之事被牵连,我是心急如焚,这才将计划提前,好在一切都未出差错,不然可是坏了大事了。”
杜温喻不妨会看到井姹的脸,一时间自然是脸红心跳加速,他强作镇定的朝杜井姹笑了一笑,面上浮现一丝后悔之意,“是我操之过急了,这种事,觉不会再有下次,还请姹儿放心。”
井姹还之一笑,看了看隐隐已经翻白的天际,说道,“有喻哥哥这句话,我自然是放心的很,天快要亮了,为恐招人生疑,喻哥哥,还是早些归府吧!”
“好!”杜温喻对井姹之请,自是点了点头,调转了马头,正待驱马离去的时候,又是扭头,脸上带着些许不舍的望着井姹,迟疑了一下,这才开口,“不知下次,何时才能再见面?”
“很快的!”井姹笑着应道,而杜温喻有了井姹这句话,便像是吃了蜜一般,十分满足的驱马离去。
待其走远之后,井姹却是关上了马车车窗,顺势依靠在了其身侧三皇子陶文翰的肩头之上。
陶文翰作势揽住井姹,一挑起井姹的下巴,脸上虽还带着几许笑意,可明显,言语中已有了醋酸之味,“姹儿!喻哥哥!姹儿当真是魅力无限了,倒是让我有些后悔,将你放在外面了。”
“殿下,我所行所指,皆是为了殿下您,若是你不喜,我便不与那杜温喻见面便是,反正也不过是一颗已经用过了的棋子,弃掉了也不可惜。”井姹闻言,脸上露出几许娇怒之气,微微嘟起嘴巴,却是一手拍开了陶文翰挑在了自己下巴的手。
陶文翰见美人生气,非但不怒,凡是越加高兴,俯身就势在井姹的樱唇上,一点而过,手上微微用力,将井姹一抬,直接抱坐在了其双腿之上,将头搁在井姹的香颈之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杜温喻这颗棋子,用的倒是极为顺手,现在弃了,到时有些可惜,而且现在这会,我不能让我和杜府之间的关系,出现半分涟漪,便让这杜温喻暂且留着吧!待我得偿所愿之时,这人我子不会留,姹儿到时可不得心疼。”
陶文翰说话间,杀心外露,井姹只当时没瞧见一般,樱唇扫过陶文翰的颊面,娇声回道,只语气中却带上了几分委屈之意,“殿下,您说得什么话,我井姹此生唯一托付之人,便是殿下您,若不是为了殿下您的大业,不过是区区一上不得台面得到庶子,我又怎么多看上一眼。”
“姹儿,是我委屈你了,来日若我登上大位,必以后位相待,此生绝不负卿。”陶文翰见状,顿时正了脸上,摸了摸井姹的脸,向其保证。
井姹得此保证,自是几分欢喜,只不表于颜外,她在陶文翰怀中,坐直了身形,双手捧着陶文翰的脸,“殿下此时切不可大意失防,如今二皇子无恙,一切皆有变数,我等还须得小心谋划便是。”
“姹儿提点的极是,我自会记在心中。”陶文翰也是点了点头,应下声去,还待再说,却是听闻马车外面来报,是之前撤于一旁放哨的侍卫赶来,二人便是不再谈论此事,由着侍卫,将马车驱离此地。
此一幕,自然是被时廊看在了眼里,他藏于暗处,眼见着马车消失,却是未动半分,而马车消失估摸一刻钟之后,便又见五六人人鬼鬼祟祟出现再此处,四下环顾,然后匆匆离去,又差不多三刻钟之后,又是出现一伙人,仍是四下顾量,未见有所异常,指于口钟,哨声响动,时廊见高下低落之处,涌出数人,互相示意,然后四散开来。
如此,时廊这才脱出藏身之所,并未追着马车而去,而是直接往皇宫内方向而去。
皇宫内,四皇子在偏殿,自然也是跪了一宿,皇上如今病弱气虚,自然是熬不得夜,一早便是歇下了,还是听的宦官来报,时廊回命,这才惊醒,也未更衣,直接便将时廊请到了寝宫之中。
时廊对皇上,自无半分隐瞒,将瑜贵妃调查之事,所见,所观,尽数告知了皇上。
“时爱卿,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皇上自然也未曾猜到,瑜贵妃之事,竟是牵扯出这么大的事来,一个四皇子也就罢了,这三皇子妃,怎么也凑了进来。
井姹此计,却是周详,若非他察觉到杜温喻和井姹的见面,也是未曾料到,此事竟是出自三殿下之手,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四殿下之事,人证物证具在,所知其是冤枉的,但如今,圣上对继位之选,已有定论,不若依计行事,顺水推舟,借此机会,便将四殿下诏往封地,也好瞒天过海,让三殿下以为成事。圣上再暗观其变,做好万全准备,可否。”
皇上坐在床头,皱着眉头,想了半响,这才叹了口气,点头应道,“既是如此,便依爱卿行事吧!朕近日,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这封赐太子之后,过几日上朝时,便定了吧!还有让四儿现在出宫去吧,介时,朕会下旨,让他择日出京,你让人好生护着,切勿在路上出了差错。”
“是,圣上!”圣意已定,时廊自是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