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是感觉好些了。”到了茶馆,时廊让人在二楼准备了一间厢房,又让人临时加了一个火盆。
“真暖和呀,时大哥,倒是让你见笑了。”火盆带来的温度,让盛蕾整个怯缩的身体都舒展开来,她朝时廊笑了笑,舒了口气。
时廊闻言,摇头失笑,亲自倒了一杯茶,递到盛蕾跟前,“来,喝点茶。”
盛蕾双手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抿着,楼下说书声声,窗外人声鼎沸,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阿蕾,我心悦于你。”时廊坐在盛蕾的对桌处,定定地望着盛蕾,忽然开口。
“咳咳,咳咳!”时廊说的突兀,盛蕾半点准备都没有,一口茶直接呛入了喉咙,急速的咳嗽了起来。
“抱歉,是我吓着你了。”时廊见状,忙是起身,走到盛蕾身后,为起顺了顺背。
盛蕾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时廊笑了一下,脸上还带着几许羞涩之意,“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太突然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她告别,虽说是个书里的人物,但盛蕾还是忍不住有所心动。
“我只是突然想让你知道,我们接着喝茶。”时廊见盛蕾表情中,并无不悦之态,心下也是缓了一口气,知道盛蕾需要时间来消化此事,时廊倒也不紧逼着盛蕾不放,而是恰时的转移了话题,给盛蕾以放松的机会。
盛蕾见此,于心中也是暗自松了口气,顺着时廊转移的话题,絮絮叨叨。
“主上,二皇子被发现了!”时廊正在与盛蕾闲谈之际,却见关舟,直接从楼下跃身而上,脸上少见的,带着几许慌张之态,他撇了盛蕾一眼,这才凑到时廊跟前,凑到时廊耳边小声道。
时廊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凝,偏头往向关舟,眼中锋芒毕露,“可有事?”
“几位兄弟护着二皇子,正往皇城方向而去,主上,您看?”关舟言语急切,显然这已到了非常之态。
“阿蕾,恕我现在不能相陪,我让关舟送你回去,晚些时候,我再登门拜访。”时廊当机立断,面带歉疚之色,朝盛蕾安排道。
“你无须管我,快去便是。”盛蕾并未听清,关舟对时廊的言语,可见时廊面色不对,定是事有紧急,如此关头,她又如何敢耽搁时廊,忙是向他催促道。
“好好护着夫人,若有半分差池,拿你是问。”时廊又朝关舟嘱咐了一句,然后转身,直接从二楼跃身而下,飞身离开。
“夫人,这边请。”关舟待时廊走后,恭敬朝盛蕾行了一礼,然后朝盛蕾道。
“那就麻烦小哥了。”盛蕾朝关舟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然后起得身去,准备下楼,关舟紧忙跟上,一路将盛蕾给送回到了司府,随即便告辞而去。
盛蕾的物件,并不多,一日之内,齐嬷嬷便已经收拾妥当,盛蕾本欲打算待哥嫂离京之后,再行离府,只竖日一早,时廊便上得府来,借由司时晖传话,说是昨日约定,今日提盛蕾搬离府上。
为免被司时晖拆穿时廊得谎言,盛蕾只得应声同意,司时晖这才让着时廊将带过来的人,让进府来。
“妹妹可是想好了去往何处?”司时晖望着时廊假公济私,遣着拱卫殿的人,帮着东西,一时间脑中乍然浮现,官员被抄家的画面,对着时廊一时间,顿没了好脸色,只走到盛蕾身边,向其问道。
虽说他马上就要离京了,可若是盛蕾住的不好,他自然得另想法子,给盛蕾安排个住处,或者是直强留其住在司府这宅子里,也未尝不可。
“其晟胡同那边,一座二进的院子。”盛蕾还未回答,时廊已经上前插得话去。
司时晖一脸狐疑的望着盛蕾,盛蕾略带几分心虚的点了点头,下一秒,便见司时晖皱了皱眉头,“那地方,是不是太偏远些,阿露,要我说,还是留在司府,比较好,我和你嫂嫂,也放心些。”
盛蕾一脸无奈望着司时晖,“大哥,司府虽说好,可若只余我一个人,实在太显空旷些,二进的院子,刚好。而且,你也知晓,我不是那爱热闹的主儿,所以,那地方正如我意。”
司时晖将盛蕾执意如此,倒也不好再强求盛蕾,只愤愤的瞪了时廊一眼,然后说道,“待会,我和你嫂嫂送你过去,看过我才放心。”
“好!”盛蕾为了让司时晖安心,自然不会拒绝。
待拱卫殿的人将盛蕾的物件都搬出了,齐嬷嬷扶着盛蕾上了时廊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司安氏自然也再其列。
司时晖和时廊护着马车,一路行到别院,院内早已等候的婢女,闻得响动,这会正在院门口恭候。
司时晖下了马车,自顾自在院内转了一圈,表情这才稍缓,这院子虽小,但园林布局,皆为上等,而且院内,一众下人皆为女眷,且一眼看着,便是军中人物,显然时廊是费了心思。
如此,司时晖也是放下心去,对时廊的脸色,也是好了几分。
待将盛蕾物件,都归拢入库,一行人,便再度折返司府,毕竟司时晖明日便要走,盛蕾想送送大哥大嫂。
一路周转,于司府一并用罢午膳之后,盛蕾终于得以和时廊独处。
“昨日,没事了吧!”盛蕾望着时廊,见其脸色,较昨日,可又是虚白了几分,有些担心的问讯。
“还受得住。”时廊自是不愿提昨日凶险,一脸轻松的向盛蕾道,却不想,其话才落音,关舟却是捧着个箱子走了进来。
“主上,该换药了。”关舟走上前来,朝盛蕾行了一礼,这才向时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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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主上伤得重吗?”盛蕾看了一眼时廊,确是向关舟问道。
关舟看了看时廊,时廊一脸严肃的望了关舟一眼朝其摇了摇头,示意其不要开口。
关舟纠结了片许,一咬牙,却是转身向盛蕾道,说话的语速飞快,似生怕被时廊阻断了一般,“回夫人的话,主上自钦州归来之际,便带了伤,昨日为送二皇子入宫,一人硬抗数大高手,便是主上再强,也无法全身而退。”
“关舟,多嘴。”等时廊出言阻止的时候,关舟以然将要说的话,尽数说完了,时廊见盛蕾望过来的视线,只好露出些许无奈神情。
“这孩子,不太懂事,阿蕾不要放在心上。”
“上药吧!”盛蕾没有回答时廊的话,反而朝关舟笑了笑,示意其动手。
“我就在这里看着,时大哥,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不介意。”时廊一愣,随即苦笑了一声,却是坐定,背过身去,将身上的外袍褪下,露出白色的中衣来。
这会只见,中衣上,暗红的血痂斑斑点点,应在中衣上,显然是伤口,沁润过纱布,印上去的,只折腾了一上午,明明伤口裂开,可时廊一路上,竟没露出半分痛楚之态,自然也就没人看出端倪。
关舟见着,那眼角撇了盛蕾一眼,这才上得前去,小心翼翼褪开时廊中衣,露出其精壮,却差不多裹满全身的纱布。、
关舟将纱布取下,露出是时廊身上条条纵横的伤势,有些早已只留下斑白的印记,有些已经结痂,有些伤口,却是裂着,正往外渗血,乍看之下,倒是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饶是盛蕾,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吓着你了吧!这伤看着虽说是吓人了些,但都是皮外伤,所以并打紧。”时廊听到盛蕾的吸气声,然后扭头望向盛蕾,脸上挂着几许不好意思,显然他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伤势,反而满心担忧着,盛蕾会因为因此,被吓到。
“我来吧!”盛蕾没有回答时廊的话,见关舟拿出伤药,正欲替时廊换药,却是上前一步,擅自从关舟手里,接过伤药,于时廊身后蹲下,将手于旁边火盆撩过,待手心温度暖上之后,这才动手,为时廊上药。
“阿蕾,你还是莫要弄脏了手。”时廊伸手,一把将盛蕾的手握住,一脸恳切之意的望着盛蕾。
盛蕾并不言语,目光只定定的望着时廊。
良久,时廊执拗不过盛蕾,这才缓缓松开了盛蕾的手,苦笑了一声,“我是怕吓着了你。”
“确实是被吓到了,不过,如今已经适应了。”盛蕾就这关舟端来的温水,将时廊的伤口清理了一番,先替时廊将背上的伤,上了药,接着又转到了时廊前面。
这胸腹之处,比至于背部的伤痕,倒也没少到那里去,不过盛蕾有了心里准备,倒也不骇,只垂头认真的清理伤势,倒是忽略了头上,时廊有些灼灼的目光。
时廊定定的望了盛蕾良久,忽然转过头去,望向关舟,向其示意离开。
关舟接到时廊示意,心领神会,朝时廊躬了躬身,随即悄然退下。
“好了!”盛蕾将最后一处伤口,抹上药后,这才松了口气,后退两步,站起身来,然才发现,关舟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身影,盛蕾倒是没放在心上,搁下药瓶,拿起干净的纱布,走到时廊跟前,替时廊包扎伤势。
“这些年在边关,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为国,为民,我一人生死,何其渺小,比之于那些马革裹尸,再无回转故乡可能的将士,我已是幸运太多了。”时廊无法忽视,盛蕾那双有别于自身体温的手,只能用语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盛蕾闻言,仰头朝时廊笑了一下,这便是心怀家国天下之人,自然和原身这些被拘于一院之地的妇人,不同。
“当年,你为何,不愿意娶我?”鬼使神差的,不知为何,这句话,不经脑子,便从嘴巴里蹦了出来,话出口之后,盛蕾这才惊觉,就连手上裹动着的纱布,也是顿了一下,同时,也是吓了一跳。
这不是她想要问的问题,毕竟她早已从剧情中知晓,时廊当年为何离开的缘由,所以,这是原身想要知道的事,并借着她现在嘴,问了出来。
盛蕾自个儿愣了一下,下意识了望了时廊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之色,忙是向时廊开口道,“我,你其实不说也可以的,我并不是十分想知道的。”
时廊看着盛蕾惊慌之态,安抚的朝盛蕾笑了一下,然后从盛蕾手中,将纱布抽出,自己包扎妥当,整理好衣物,这才向盛蕾开口道。
“当年,我为救圣上,受了点伤,太医说,以后此生,皆不可能再有子嗣,所以……,我不想连累你,这才放弃了这桩婚事。”
“很抱歉,对不起!若非是因为我,也许你……”时廊满是歉疚的望着盛蕾,意图向其致歉。
只话还未说完,便被盛蕾给打断,“人生有很多种选择,你只是做了你的选择,而我只是走了我的路而已,无关对错,只在选择不同。”
她这话,意为说给时廊听,也是说给原身听。
人生路上,每个人都面临着很多的抉择,自然也就会有对,有错,有懊,有悔,可这世上,唯一没有的,便是后悔药。
所以,不管对错,不管懊恼,但事已如云烟,唯有承认过往,无悔此生。
“是我执着了。”时廊闻言,再见盛蕾神色,其神情自然,显然便如其所言一般,早已将往事种种皆以放下,他释然一笑,当时疏怀。
“往事自且不提,昨日之事,阿蕾可有所考虑?”
盛蕾顿觉无语,刚刚她才说了一句,寻不着台阶得话,好不容易才圆了过去,这乍的,时廊又问了一个,自己暂时回答不出的问题。
“我如今这年岁,嫁人不太好。”
“可不嫁,余生迢迢,相携相伴便可。”时廊想也不想,便是答道。
老来伴,这倒是和她心中所求差不了太多,不过盛蕾还是有所不放心,“依着时大哥权势,只要有此愿,多少佳人趋之若素,我这一介老妇,确有不配。”
“佳人再美,可那都不是你。”时廊眼望着盛蕾,言辞真切,一时间,竟让盛蕾有种脸红心跳不止的感觉。
她微微侧过头去,避开时廊视线,然后稍稍后退两步,朝时廊微微一屈身,“往后余生,还请多多指教。”
时廊面上一喜,他亦是一脸正色,朝盛蕾拱手一礼,“余生定不负卿意。”
二人相视一笑,心境于此刻,自然是有所不同。
如今各方势力都盯着时廊的去向,而且,本该已经身死的二皇子,乍然出现在霍京,并被人追杀,此中意义,自不寻常。
所以于司府,时廊自然也不便久留,既已确定彼此的心意,时廊在盛蕾那,又呆了稍许,这才匆匆离去。
盛蕾收拾了情绪,便去得司安氏处帮忙,而这一夜,自然也便是歇在了司安氏那里。
于凌晨五更天之际,司府的车架,便已余府外待命,盛蕾随着哥嫂,一并上了离城车架,望城外而去。
“就送到这里吧,天寒地冻的,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可别折腾病了,我这一去,并不会太久,倒是我兄妹二人,自会再度相见的,回吧!”
待到城门外,司时晖下了马,走到车架旁边,将车门打开,望着里面已是红了眼的盛蕾话别。
“大哥……”盛蕾眼看着司时晖一副洒脱至然的模样,眼泪却是瞬间忍不住,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她到这霍京,占了这身许久,若非司时晖时时施以援手,为其撑腰,只怕她也走不到今日,人心皆是肉长的,哥嫂真心待她,她亦是真心托付,如今恰逢离别,虽说比之于剧情中贬黜,此事已是好上太多。
可此行一去,虽有归期,却不知归期何许,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盛蕾岂能不落泪。
旁边司安氏,见盛蕾一哭,顿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掏出手绢,替盛蕾擦拭着眼泪,自声音都带上几分哽咽之态,“好端端,这是哭甚,你看这扰的,我的眼泪都禁不住了。”
司时晖见状,眼中惆怅闪现,他张了张嘴,亦觉喉头有所梗塞,重复几次,这才压回心中酸涩之意,朝盛蕾伸了手。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一别之后,终有再见之期,又何须伤怀至此,阿露,走吧!祁州之行,路远迢迢,我和你嫂嫂,还得早些赶路才是。”
司时晖此话有理,盛蕾自不敢耽搁了司时晖的行程,朝司安氏望了几眼,这才带着一脸不舍之意,搭上司时晖的手,出得马车,车外夜风裹裹,凉意斐然,盛蕾下意识里,便打了个哆嗦。
司时晖见状,忙是护着盛蕾,将其领往旁里的另一辆空马车之上,然后交代车夫,让他将盛蕾送到其晟胡同。
司时晖吩咐之后,便要关上车门,盛蕾顿是将车门拉住,望着司时晖,急切说道,“大哥,我想看着你和嫂嫂走。”
“我看着你走,这才能安心离京啊!”司时晖直接拒绝了盛蕾打算,他不想走时,一回头看到盛蕾独一人伫立城门处的模样。
“可是……”盛蕾还带再要恳求几分,却听得马蹄声响,声声急促,显是有不少人的模样,盛蕾下意识目光一瞟,见时廊率着数十铁骑,正往这边而来。
到行至于跟前,时廊下得马车,和盛蕾目光交汇,随即将视线落在了司时晖身上,然后向其抱拳道,“时晖兄,我手下之人正欲赶往祁州办事,倒是于时晖兄同路,不知时晖兄,可愿与拱卫殿结伴同往祁州,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司时晖闻言,一脸古怪的望着不远处的铁骑,然后伸出拳手,轻轻的碰了一下,时廊的肩头,笑着道,“你这可是假公济私,未免也太过明显了有些,廊兄放心,此行我已请了威虎镖局相护,定不会又差,还请廊兄收回美意。”
“当真是公事,时晖兄若是不信,可看公文。”时廊一本正经的反驳道,说罢还作势扭头向不远处的铁骑招了招手,一铁骑顿是驱马而上。
“给司大人看看,大理寺加印的文书。”待人近后,时廊想向其吩咐道。
那人下得马来,还当真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递给司时晖。
司时晖望着文书上戳着得加密印章,疑惑去了几分,却还是有几分不信。
“当真?”
“自是比黄金还要真,他等送你是假,办事为真。”时廊点了点头,又是凑到司时晖前,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向司时晖解释。
司时晖目光在时廊脸上扫过,时廊脸上无半分玩笑的意思,司时晖自然也就信了几分,也不接那铁骑递过来的信文书,朝时廊拱了拱手,特意放高了声音,“能和拱卫殿同行,乃是我的荣幸,我便在此谢过了。”
时廊朝铁骑示意了一下,那人将文书收入怀中,翻身上马,归得队去,时廊朝司时晖回了一礼,“哪里哪里!此去山高路远,我便不耽搁时晖兄的行程了,我和盛蕾便在此,为时晖兄践行了,一路好走。”
“介时再见。”司时晖闻言,看了看时廊,再看了看盛蕾,然后朝其笑了一下,翻身上马,朗声话别。
“介时再见,你我再行把酒言欢。”时廊亦是高声回道。
司时晖点了点头,然后调转马头,率先往车队前方驾去,车架徐徐,铁骑随后,图图远之而去,挥手话别,望眼之下,终究是不见了身形。
这时,时廊才对盛蕾开口,“阿蕾,我送你回去。”
“恩。”盛蕾点了点头,往马车内缩去,只马车关时,她又想起一事,再行探出头来,“那铁骑?”
“我有所不放心,特意遣之,皆是精锐,定能护着司家老小周全。”对盛蕾,时廊倒是不隐瞒,据实告知。
“那我大哥他?”若为私,依司时晖的性子,只怕没这么轻易的答应,盛蕾自然有所不解。
“他不知。”时廊回道,公文是假,只是为让司时晖安心罢了。
“还是时大哥所虑周全,我们回吧。”盛蕾恍然,朝时廊一笑,于马车内坐好,时廊翻身上马,跟在马车身侧,踏着清晨的冷露,往城内而去。
细碎细碎的雪沫,自灰白的纷纷扬,随风飘落,浸染于街道上,时廊的衣裳,马车的蓬盖上,化为隐隐的水渍,消失不见,竟是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