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之际,本正是用膳之时,沈姑娘端着药膳,前来正房,却片寻不到盛蕾身影,心有不解,待寻到齐嬷嬷,问盛蕾踪迹。
被盛蕾赶着时间差出去的齐嬷嬷,自然不知,而今日里本应守在正堂外李嫂,同样不见了形迹,二人一合计,恐盛蕾出了什么岔子,忙搁了手中事物,于府上四下寻找。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盛蕾,此刻却是蹑手蹑脚摸到了杜嘉石的院子,院门大敞着,倒是省去了盛蕾敲门的功夫。
领着李嫂,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倒是让在院里砍柴的幸州看得愣了一愣,随即抬头望天,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这老夫人怎么来自家院子了,当真稀奇的很。
“少爷,老夫人来了。”愣归是愣,幸州倒也没忘记通知屋内的杜嘉石。
正在用膳的杜嘉石,听得幸州的招呼,也是愣了一下,将手里书一搁,却是急忙起身,到屋门口迎了盛蕾。
“娘亲,您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怎么,不欢迎?”盛蕾语调轻松的回了句,随即越过门槛,走向桌上,桌上的三样小菜还未撤去,只待看清碟上说盛菜肴,盛蕾原本跃跃的心思,瞬间跌回了原处。
府内三个少爷小姐,也就对杜嘉石的印象害不错,本想撞着时间,到他这儿来蹭个饭,倒不想,比自己吃的还素。
“娘亲,这菜哪里不对吗?”杜嘉石见盛蕾盯着桌上的菜碟,一副眼神不善模样,心中下意识里浮现出不好的念想,脸上也露出几许慌慌然。
盛蕾抬眼,看了下杜嘉石的小身板,这才注意到,杜嘉石虽说身量已抽长的比自己还要高上几寸,可身板看起来弱不禁风,不禁有些皱了皱眉头,“你一直吃这些?”
“娘亲,昨日撤了膳房,所以今日便随便对付了些。”杜嘉石闻言,脸上坦然回道,倒是将这错处,推回了盛蕾身上。
只院子里,一直关注屋内情形的幸州,却是转口,便拆散了杜嘉石的谎言,“老夫人,少爷诓你的,不止今日,往日里少爷的膳食也差不多。”
杜嘉石脸上这才浮现几分尴尬来,拿眼别了幸州一眼,示意其闭嘴,可幸州好不容易才逮着这个诉苦的机会,如何会放弃,索性丢了手上的斧头,上得屋内来。
“老夫人,咱们少爷是庶出,钟姨娘当家,少爷自然被下人冷待,便是十天半月闻不见肉味,便是要吃口热食都难得很,昨日里老夫人你遣散了膳房的人,虽说是安排了厨娘为少爷备餐,可那下人都是踩低捧高的主,饭点时,连个鬼影子都未瞧见,这菜,还是少爷自己炒的。”
见盛蕾没有要阻止他的说话的意思,幸州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将杜嘉石在府上的冷待,一股脑的全说与了盛蕾听,期间杜嘉石几次想阻止幸州,不管是使眼色,还是动手拉扯,皆被幸州无视,最后只能一脸无措的站在那里,心虚的不敢去看盛蕾眼睛。
“看来你家少爷这些年,也是受了不少的苦。”盛蕾看了一眼杜嘉石,然后朝幸州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不如我领你家少爷出去吃顿好的,好好补偿一下,如何?”
“这……”吃饭和少爷的事,好像并没多大的关系吧!
幸州听得盛蕾的提议,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刚才把口水都要说干了的一袭话,全白说了!愣愣的望着盛蕾,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再向盛蕾解释。
一脸郁闷的叹了口气,转身一副垂头丧气的出了屋子,提起之前掉落的斧子,有气无力的继续劈起木头来。
“娘亲,幸州只是一时口快,您不必放在心里,我在府里生活的挺好。”杜嘉石生怕盛蕾有所误会,忙是解释道。
只可惜,这会盛蕾满心满愿的就是沾沾肉味,哪里还有时间在乎这些,拍了拍杜嘉石的肩膀,“走吧!娘请你去吃顿好的。”
说完之后,也不等杜嘉石开口,抓了杜嘉石的胳膊,就往院外而去。
“娘亲,你这……!”杜嘉石最会的便是察言观色,只稍稍愣了一下,便发现,盛蕾的目的,虽有些不敢确定,但想到,盛蕾日日用的是药膳,想要也换换口味,倒也没往深处想。
二人于府中偏门出了巷子,于大街上走去,盛蕾虽也算是出过府了,可不是黄昏日落,便是天际微明之际,而且都是事出有因,倒是没心思观赏街景民生。
但今日,却是不同,此时正当用膳之际,街上往来行人虽是不多,可吆喝之声却不绝于耳,看在盛蕾眼里,倒是有些稀奇。
“娘亲,你想去何处?”
原身是个不出府的,盛蕾初来乍到,自然也不认得路,拉着杜嘉石一通乱走,杜嘉石眼见着盛蕾越走越不对,终于出手,将盛蕾拉住,疑声问道。
“用膳的地方,只这一路走来,竟连一处酒家也未看到,当真是奇怪。”盛蕾面带疑惑,一路走过,点心,面饼铺子不少,饭馆却一个都没看到,当真是奇怪至极。
见盛蕾走错,竟是不知路所致,杜嘉石明显懵了一下,随后又想起,盛蕾久居在府,胜少于霍京走动,心下了然,伸手扶住盛蕾的胳膊肘,指了指右边方向,“娘亲,该往这边。”
“前面不远处有三处酒肆,里面的庆安酒楼菜肴最好,只价格贵,分量也少,另外俩家,价格平平,分量也可,只味道却不如庆安酒楼,娘亲想要去哪家?”
杜嘉石一边走着,一边向盛蕾介绍临近街道的酒肆铺面,倒也是贴心至极。
“那便去庆安酒楼!”盛蕾一口言定,要吃自然便是吃最好的,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胃。
杜嘉石却有些不安的望了几眼盛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让盛蕾有些奇怪,随即又恍然大悟,“可是担心我没带够钱。”
“我随友人去过一次,三五个菜,便需得四五十两银钱,这着实太过奢侈,娘亲,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既然盛蕾开口问起,杜嘉石自是老老实实回答,他知道盛蕾得回嫁妆,身边银钱不少,可银钱再多,也不会日常都带在身上。
“四五十两?”盛蕾听得价格,自然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好在,昨日本该给杜鹤的八十两银票,还在身上,倒是让盛蕾彻底安下心来,贵是贵了点,但她还是吃得起的。
“走吧!就去庆安酒楼!”
杜嘉石见盛蕾执意如此,想来应是带足了银钱,也是放下来,领着盛蕾往庆安酒楼的方向而去。
“嫂夫人?”就在快要到庆安酒楼之际,忽然听到一略是几分诧异的声音响起,虽说没有指名道姓,可一听那声音,盛蕾便知这叫的是自己,只因这开口之人,正是时廊。
虽说对时廊的惧意一直未曾散去,可时廊也是自己的恩人,盛蕾深吸了口气,回过头去,望向时廊,倒是愣了一下。
之前所见数面,时廊皆是便服,可此次,一身黑色鎏金的飞鱼蟒袍加身,锦帽挂脖,腰佩环伺,手持剑柄,长身玉立,再加上他身后一连贯的飞鱼服,周身完全散发这一生人勿进的气息。
这简直,完全就是一副要去杀人灭口的模样啊!
下意识里的脑补,让盛蕾的露了一半的笑容直接僵了拉回去,脚步亦是不自觉的往后退去,一直跟在盛蕾后面的李嫂,见状不对,抬脚上前抵住盛蕾后退的脚,后退不得,这才让盛蕾猛然惊醒,忙是虚伪讨好的向时廊笑了一下。
“时大人,倒是巧了!您这是公办?”
时廊点头应了下,便当是承认了下来,“嫂夫人,你这是要去何处?”
“就是四处逛逛,时大人公事繁忙,老身便不打扰大人了!嘉石,我们走吧!”盛蕾随意含糊了两句,拉着杜嘉石,转身就朝反方向而去。
只是……
“娘亲,您不是说要去庆安酒楼用饭吗?”也不知杜嘉石是有意还是无心,突然来的这么一句,让盛蕾的身形,直接僵在了原地。
时廊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庆安酒楼,只当没看见盛蕾的尴尬,向其提议道,“嫂夫人还未用膳?正好时某已是,一起如何?”
盛蕾纠结,却见杜嘉石连连朝其使眼色,虽不解杜嘉石这是何意,但想到之前时廊的诸多帮忙,如今正巧也是碰上了,择日不如撞日,请时廊吃顿饭,就当是谢过了!以后也不必再见。
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道,都是必然要经历的事,如此想着,盛蕾原本紧张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下来。
“这……好吧!之前时大人帮老身颇多,老身本早已感谢才是!时大人,请!”
“你们且再此处等候!”时廊见盛蕾虽满脸纠结,但终还是应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微松,转头朝身后一众飞鱼服吩咐了一句。
“遵命,都督!”
众飞鱼服领命,顿是小跑上前,将庆安酒楼门口团团围住,如此大的阵帐,让盛蕾本来放松的心情,再度紧张了起来,同时亦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轻率的答案。
“嫂夫人,请!”时廊自不知盛蕾此番内心的纠结,朝盛蕾说了一句,便是率先往庆安酒楼而去。
这样去吃饭,也实在太过引人注意了!!!!
盛蕾心中在疯狂的叫嚣,可事到临头,也只能认命的跟在时廊身后,往酒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