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盛蕾看着跌撞进来少年,那模样,倒是与杜鹤有六分相,盛蕾瞬间醒悟,想来这便是她来此多日,却一直未曾得见的庶三子,杜越彬。
只见其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走到钟氏身边,‘噗通’一声跪在了钟氏面前,语气中带着十分可怜,“娘,这次你一定要救我啊!”
钟氏听得杜越彬嘴里的称呼,却是瞬间变了颜色,下意识里瞟了杜元基一眼,见其眼神不善的望着自己,顿觉心惊肉跳,猛的摇头,脸上扯出一极为勉强的笑,伸手用力去掰开杜越彬的手。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只是一个妾室,当不得三少爷这般称呼。”
钟氏这般言不由衷的话语,倒是给了杜越彬一个提醒,他这才发现,堂内这气氛不对,当下脸上堆起一讨好的笑意,然后起身,几步走到杜温瑜身后,垂着个头,想要充当隐形人。
这时候,一直立在门口的时廊,这才上前,拱了拱手,便当是问过好了,“杜大人,司大人,你们也在?看来时某来的倒不是时候。”
“时都督,你来此,是为何事?”身为拱卫殿的都督,时廊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在这个档口,出现在杜府之内,杜元基实不相信,他只是为了送杜越彬回来,瞟了一眼杜越彬,杜越彬顿是往杜温瑜身后怯缩了下,如此,杜元基自然领会。
“时某今日路过太岁赌坊,正好遇见贵府三少爷,被人驱打,念及与杜兄的交情,插手了此事,才得知,杜三少爷欠了不少赌资,这银钱是小,我本欲为三少结清此事,只其中有所牵扯,却是时某无法插手,又恐赌坊行事无了法度,这才特意陪三少爷一并归府。”
时廊向了堂外瞟了一眼,顿是一,挂着两撇八字胡的男子抱着把算盘,堆着谄媚的笑意走了进来,他向堂内众人,行了一礼之后,手中算盘一番,手指快速在算盘上拨弄,嘴里念念有词,顷刻,便是算妥,扬头朝首坐的杜元基一笑,一口鸭公嗓却是开了腔。
“杜大人,在下孟老三,贵府三公子在我坊内一并住了八日,所歇乃是天字甲号房,房钱一百纹银一夜,共计八百两,八日所赊赌资一并七千六白五十两,抵押身契,二千两,我家大人说了,三少爷乃是我坊贵客,杜大人只需还银一万两,便算两清了。若是杜府不愿偿还此资,也可,只需砍下三少爷一条腿来,将这身契之人,交与我坊即可。”
孟老三一脸笑眯眯的说完,然后算盘一收,从怀里,掏出一张身契,然后装腔作势的咳了一声,抬眼见大家都望着他这里,这才开口说道,“不知钟蕊珠是哪一位,可在堂上,若不是不在,还请杜大人将此人唤了出来。”
孟老三话还未落音,众人目光齐扫扫的落在钟氏身上。
这钟蕊珠正是钟氏的闺名,钟氏也是一惊,保养甚好的脸上,顿是露出惊慌失措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当儿子的,竟将自己的生母,作为赌资,就这般给卖了!一直在旁里装死的杜鹤,这会也是装不下去了,他一脸铁青起身,一把将杜越彬从杜温瑜身后给揪了出来,甩手一把掌,便将杜越彬给扇到了地上。
“孽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娘的身契怎么会夹在银票里。爹,定是他们做局陷害我的!爹,你定要给我做主啊!”杜越彬也自知理亏,被扇在了地上,也不敢起身,自扯着杜鹤的袍摆,一脸心虚的哀求着。
在赌坊时,开始手风太顺,压哪哪赢,便让他赌红了眼,可后来却是一直输,一直输,他也是输晕了头了,不管不顾将身上的银钱尽数压了下去,哪里注意到里面竟然夹着钟氏的卖身契。
明明去赌坊前,是没有的!杜越彬虽心里猜疑,自己被下了套,可他又没有证据,这个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只是他不甘心啊!
“越彬,你,你……”若说被送到庵堂,钟氏还残留了一丝希望,可如今,她竟被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就这样给卖了,那种天塌下来感觉,钟氏只觉得心头钝痛,想要质问一下,只是话才刚出口,便是两眼一黑,直接往地上倒去。
而恰巧,钟氏身侧无人,众人也是未察,竟任由钟氏这般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
“姨……娘!”杜温瑜下意思脱口而去,跨出步去,只瞬间又醒悟过来,收回了脚去。
如此明显,孟老三自然也就知晓,这身契是谁的了,他将身契收入怀中,然后绕过杜鹤,直接走到钟氏的身旁蹲下,伸出手掐住钟氏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老是老了点,不过姿色不错,卖到勾栏里,倒也不会太亏。”
自己最是宠爱的妾室,在自家府上,竟被人当作是货物一般,于眼皮底下评说,杜鹤哪里还有心思招呼杜越彬,直接便冲了过来,一巴掌拍掉了孟老三的手,“放开你的脏手!不就是二千银子,我给。”
孟老三摇了摇被拍麻了的手,倒也不在意,只堆着笑,回首瞟了一样杜越彬,问道,“杜小老爷爽快!三少爷那里?”
“爹,我要是成了瘸子,我这一生就毁了!爹,你一定要救我啊!”猛老三虽是含笑眼望,可看在杜越彬眼里,却是浑身寒颤,他这会当真是怕了,忙向杜鹤哀求道。
杜鹤看着这个长得最像自己,也是自己最为疼爱的儿子,咬着牙,狠狠的瞪了孟老三一眼,一字一字吐露,“我,给!”
“慢着,杜鹤,这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还是先结了我这边帐再说比较好。”虽说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有点儿不地道,可她和钟氏虽以姐妹论辈,但钟氏一直却巴不得她早死,如今报应来了,她不过顺势踩上一脚,也不算太过吧!
而且,若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原身诞下第二胎,之所以早产,可和这杜越彬也脱不了干系。
杜鹤瞬间瞪圆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指着盛蕾,“你,你这个毒妇,越彬可也是你儿子!”
“夫君,你又错了!按血缘来说,他只是你的儿子!”盛蕾却是毫不犹豫回了回去,只是断条腿,又不会死人,盛蕾自然没有半分顾忌。
“司觅露,你会遭报应的!”杜鹤倒不曾想,盛蕾有了依仗,竟这般有恃无恐,顿是气急败话,恼羞成怒,说话间,却是向盛蕾冲了过去,做出一副要打盛蕾的模样。
盛蕾吓了一挑,完全没想到,杜鹤竟这般没有风度,下意识里扬起手,挡在自己额前,余光处,却见一身形飞快的挡在自己跟前,然后伸手,一把抓住了杜鹤扬过来手。
“杜兄,冷静一点。”时廊看着气喘吁吁,脸上更显几分狰狞的杜鹤,沉声劝道。
可这会,杜鹤已经气晕了头,哪里会理会时廊的劝说,挣扎了两下,却是没能从时廊的手里挣脱出来,他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盛蕾,却是向时廊道,“时廊兄,你若当我是兄弟,便撒手,我今日定要教训这毒妇一番。”
“杜鹤!你当我死了吗?”司时晖见杜鹤当着自己面,竟还敢做出这般欺人之态,当下猛一掌拍在桌面上,顺势起身,大步走到杜鹤面前,‘刷’的一巴掌,就捆在了杜鹤的脸上。
“闭嘴!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杜元基见这局势,越闹越荒唐,闭着眼睛,忍了又忍,却在司时晖捆掌杜鹤之后,心中怒气顿压抑不住,他一扬手,便将手里茶盏砸在了杜越彬的身前。
清瓷立碎,声响之下,场面倒是安静了下来。
时廊恰时松手,杜鹤碍于杜元基之危,朝着盛蕾忿忿的哼了一声,然后走回到钟氏身边,伸手掐住钟氏的人中,钟氏这才缓缓醒来,见杜鹤在其身侧,心中委屈无比,直扑入杜鹤怀中,嘤嘤抽泣,却不敢出声。
“孟老三,杜府所欠银两,不日我会亲自遣人送到太岁赌坊换回欠条和身契,今日府上有内务要处理,不便留客,请!”杜元基强忍怒火,望着孟老三,好言好语打发道。
这太岁赌坊后面的依仗乃是宫内之人,他虽是一国首辅,可这权势,乃圣上提携,自不敢与宫里为敌,只其中有诈,可也只能咽进腹中。
“既然首辅大人发话了,小的自当遵从,不过小的提醒首辅大人一句,三日,按坊内规矩,只等三日,若三日之后,仍不见东西,那只能请首辅大人恕我等失礼了。”孟老三便是威胁解释都挂着一张笑脸,至于身侧杜鹤那巴不得欲将其生吞活剥了的眼神,完全只当没看见。
待见杜元基点头之后,孟老三这才扭头,朝杜鹤笑了笑,然后从怀中带出那个身契的一角,朝杜鹤晃了晃,这才转身出的堂门,领着外边的众家兄弟,扬长而去,倒是潇洒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