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蕾幽幽转醒,已是临近黄昏,与齐嬷嬷主仆二人相见,自是唏嘘不已,不过眼见齐嬷嬷无状,盛蕾倒是安心不少。
由着下人伺候着喝了些粥食,用罢药后,被杂事牵绊的司时晖,这才缓缓而来。
“阿露,和离吧!”司时晖坐在床边,看着盛蕾还略显几分憔悴模样,沉了沉气,却是直接开口道。
“……”
盛蕾愣了一下,下意识里想要脱口而出一个‘好’字,只字临到嘴边,却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便是盛蕾如何努力,皆是无法冲破这层禁锢,将这个字说出来,眼泪更是不受自己的控制,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司时晖见盛蕾如此,心中又急又恨,“杜鹤那小子,如此待你,难道你还没死心吗?”
盛蕾闻言,却是拼命的摇头,像杜鹤着这种渣男,便是倒贴,她都不想沾染半分,只原身残存的执念作祟,倒是让盛蕾无法出声应下,同时一段思维冲入盛蕾的脑中,如此倒是让盛蕾对原身的唾弃少了几许。
可怜天下父母心!虽说她并无子嗣,可这份心,她还是能体谅一二的。
罢罢罢,终是占了人家身体,便遂了其最后这点念想。
而就在盛蕾应同了原身的想法之后,下一秒,盛蕾便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苦笑一声,望向司时晖。
“大哥,对杜鹤,我早已无半分念想,至于和离,我想再等一下!等修然的事,有了着落之后,再行和离之事!”
“为何?”司时晖却是不明白,杜鹤欺阿露至此,这杜家可还有什么让她能够留念的。
“大哥,我儿如今生死不明,子惠,也便是我儿媳才刚产女,冠玉又小,依着杜鹤的品性,若就此和离,那钟姓妾室于府内本就猖狂,之前便险些害了修然妻儿,若我和离,只恐钟氏越发无状,我着实有些害怕。”盛蕾说的种种担心,亦是原身的所虑。
司时晖沉吟,之前自齐嬷嬷那也曾大略听闻此事,只因事关阿露,倒是让他考虑有了偏颇,“那阿露你的打算是?”
“我想先拿回嫁妆,待修然的有了确切的消息,我便与杜…那厮和离。”这几日来,所见所闻,所听所感,杜鹤其人,实在让盛蕾恶心到了,便是仅提及其名讳,都觉得腹中有翻滚之意。
向司阳晖解释,又恐其不理解自己此番用意,盛蕾想了想,还是细向司阳晖解释道,“修然若是无状,以他之能,护住妻儿,定是无碍;修然若真……出了事,我便以主母之名,给子惠一纸和离书,让她带着儿女,回转刘府,如此我也便能安心。”
不管哪一边,她都替原身尽到了身为人母的职责,如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是大哥疏忽了!此事便依阿露行事。”司阳晖听闻盛蕾解释,沉思半刻,点了点头,应下了盛蕾的请求。
就在盛蕾松了口气的时候,司时晖再度开口,让盛蕾的心情顿是跌落谷底。
“如今,司门府外,杜鹤背负荆条正跪在门口,你见还是不见?”
“我,不想见他!”盛蕾眼中带带怯的瞅着司时晖,嘴里干巴巴的道,搁在被褥外的双手,不自觉的捏紧了被面。
杜鹤负荆而来,一路之上,自被行人看在眼里,百姓无知,自然不知晓杜鹤所施种种劣行,只见其心诚意足,而杜老贼那厮,定是借此,做足了把戏,暗中推波助澜,以讹传讹之下,定会滋生出对盛蕾不利的谣传。
司时晖本意是让盛蕾做做样子,随意敷衍一二,可见盛蕾紧张模样,心中那里还能顾虑到利益得失,伸手覆在盛蕾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
“不见也罢!你好生歇息,大哥这便去替你回绝了他。”
“多谢大哥!”盛蕾如释重负,且带着几分欢喜神情的模样,越发是刺痛了司时晖,对于杜府一家,心里也是越发的不待见,再三叮嘱了下人尽心伺候盛蕾,司时晖这才大步流星的往门外而去。
门口,走了一路,也跪了一路的杜鹤,此刻哪还有半分倜傥公子的风流气韵,唇脸皆是惨白模样,原本背负的荆条,在抵达司府之后,穆伯钟允许他搁下,如今摆放在其正前方,而其后背白色中衣上,似被血糊了一般,甚是骇人。
司府周围,如今已是围了一堆百姓,指指点点,切切嗦嗦,倒是自有猜测。
见司时晖出得门来,一直立在杜鹤身后的穆伯,顿是轻咳一声,本已是神思恍惚的杜鹤接到穆伯的信号,冷不丁的抬起头来,带司时晖走下石梯,便是已跪代步,挪到司时晖跟前,拉住司时晖的裤腿,一脸愧恨之态。
“大哥,阿露可是意见我了!”
司时晖皱着眉头,晃了晃腿,却是没能挣开杜鹤的手,于众目睽睽之下,司时晖倒也不好强来,只能无视杜鹤的动作,漠然开口送客道,“杜兄,还是请回吧!家妹身体抱恙,回府至今,依旧昏迷不醒,实不能相见。”
“不可能!阿露身体一向极好,怎么可能昏迷不醒,定是大哥你不愿让我见阿露对不对!”
司时晖话才刚落音,杜鹤便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大声辩驳道,随后又松开了手去,强撑着一双已是颤颤发抖的腿,作势便要起身,可膝盖已经脱力,还未站稳,便已经跌坐了回去。
饶是如此,杜鹤依旧是一副不死心的模样,再度支撑着晃晃荡荡的腿站了起来,踉跄着往石梯方向走去,嘴里虽是喃喃自语,可声音却足以让周围围观的百姓尽数听了个真切。
“阿露不可能不见我的,我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如今种种,皆只是误会,待我向阿露解释之后,她定会理解我的苦衷。”
司时晖到未曾料想到,杜鹤竟会这般无耻,闻其言语切切,仿若他才是那个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
这般小人作态,司时晖如何能忍,当下便是吩咐下去,“拦住他!”
司府下人顿是上前,将杜鹤身形挡住,杜鹤顺势,便摔到地上,下人面面相觑,皆以为是对方撞了杜鹤。
“别拦我!让我过去,我一定要见到阿露!”杜鹤再作挣扎,却已是无力起身模样,他仰着头,望着司时晖,快五旬的大男人,竟是眼泪鼻涕一把,低声哀求,撑着胳肘,往阶梯上爬去。
而此番,有了前车之鉴,下人也不敢行拦阻,只一脸为难模样的望着司时晖。
可叹司时晖一生耿直,哪见过这般龌龊行径,只气得脑袋抽抽的同,他指着杜鹤的手,已成哆嗦模样,“你,简直荒唐,无耻至极!”
只,杜鹤却是充耳不闻,拖着身子,一阶一阶的往上面蹭,身上的血污沾染在身下石梯之上,拖出一条血色痕迹,嘴里更是喃喃自语道,“阿露,你等等为夫,为夫马上就来见你。”
“算你杜家狠,走!”司时晖这会气得已是浑身哆嗦,他眼带愤怒的望了穆伯一眼,穆伯却是缓缓朝司时晖回了一礼,司时晖咬牙切齿从嘴里吐出几个字,然后一甩袖子,便是转身回府而去,在其身侧待命的下人,也是神情一缓,似逃般跟在司时晖身后,入了府邸,然后飞快的将门拴上,这才松了口气。
而门外,杜鹤眼见着爬上了阶梯,眼见着大门被掩盖上,他伸出手,一脸绝望的呐喊道,“大哥,大哥,求求……你!”
‘你’字还未落音,便见杜鹤扬起的手,软软一垂,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二少爷!”
恰时,只听得穆伯一声大喊,只见其越步如飞,冲上石梯,直到杜鹤身边,轻轻的推搡了杜鹤几下,杜鹤却是全然没有半丝反应。
“二少爷,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老奴,老奴这就送你去看大夫。”穆伯说着,便是将杜鹤搀扶而去,背在背上,一脸焦急模样的下了石梯。
周围围观的百姓,皆是面露同情的让开道来,让穆伯过身而去。
穆伯背着杜鹤,一路匆匆而返,待其身后再无围观的百姓之后,于一条僻静小巷内,穆伯却是一撒手,将杜鹤放在了地上。
“二少爷,别装了!你脉象平稳,这可不是昏迷之人该有的脉搏。”
原本昏迷过去的杜鹤,却是应声睁开眼睛,望着穆伯,言语淡淡,倒是辨不出他此刻是何情绪,“我就知道,瞒不过穆伯你!”
穆伯闻言,只是俯身朝杜鹤行了一礼,然后交代了一句,“二少爷今日做的不错,今日回府好生歇息一晚,明日老奴再来接二少爷你过司府。”
听闻还要在去,杜鹤搁在身侧的手,却是瞬间捏紧,心中恨意涛涛,却不敢显露半分,“有劳穆伯!”
穆伯点了点头,不再搭话,直接转身,将杜鹤弃留于原处,自己竟径直转身离去。
杜鹤双眼盯着穆伯,眼中的恨意,直至此时才显露,待确定穆伯走远,决计听不见自己言语,杜鹤这才一拳反砸了身后墙壁上,咬着低喃道,“老畜牲,有朝一日,若是落在我手里,我定要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