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您想开些,少爷他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二月的天,依旧是冷风习习,略是昏暗的卧房内,一脸愁容的齐嬷嬷跪在床头,满目担忧劝解着躺在床上,额头间绑着布条,布条上犹显干涸血色,面色惨白的中年夫人。
那夫人虽是眼角细纹增生,双颊肉凹陷,目无神光,青丝夹白,可依然能看出几分年轻时,娇艳璀丽的容貌。
可,此夫人,却又非彼夫人,确切应该说是,皮子还是这府里的夫人,可芯子却换成了二十一世纪的盛蕾。
听到齐嬷嬷的话,盛蕾这会却是欲哭无泪,少爷是死是活,干她屁事!她又不认识什么少爷,干嘛要为他想不开!
只她好端端的一个社会青年,不就是值夜班的时候,打了个盹,怎么一醒来就换了个地儿,连随着了自己二十四年的皮相都没了,这才是第一件让她想不开的事,而更让她想不开的,这换了皮相也就换了,那小说里,人家可都是往年轻里换,她倒好,还没享受够青春华年,就成了更年期的半老徐娘。
而且,按自己的穿着打扮,房内家具,保定是古代无疑了,一个平均寿命才四十来岁的地方,就她现在这耷拉松弛的肌肤,是不是说明,她就快要活到头了!
神啊!她可没自信能活成司马懿。
不行!她不能在这里呆着,不然她新买的房子她还没住一天,就成遗产,这太划不来了!
此念一出,盛蕾顿起了念想,她得试试,既然她是睡过来,那止不住她睡一觉,就给睡回去!一睡睡不回去,她就睡两觉,两觉睡不回去,她就睡三觉,她睡个天翻地覆,就不信还回不去。
主意打定,盛蕾也不好露出太兴奋的表情,她酝酿好情绪,露出一脸郁郁寡欢的表情,用林黛玉似的忧伤向齐嬷嬷吩咐道,“嬷嬷,你下去吧!我想再躺会儿!”
听到这般拒绝的说辞,再看盛蕾黯然神伤表情,嬷嬷如感同身受一般,眼中顿是闪现泪光,她叹了口气,扶着床边站起身来,又看了盛蕾几眼,这才转身,往门口走去。
盛蕾见状,表情一收,松了口气,却见齐嬷嬷走到外帘桌边的时候,却是脚步一顿,直吓得盛蕾脸上才刚绽开的笑容,瞬间僵住,虎着个脸,目光警惕的看着李嬷嬷的下一步动作,生怕她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
李嬷嬷看到桌上还未动过了食盒,迟疑了一下,回望了帘内盛蕾一眼。定了主意。
伸手将桌上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熬得十分粘稠的莲子粥,返身回到床边,一脸诚恳的劝慰道,“老夫人,你有伤在身,如今又一日未曾进食,这身子怎么受得了啊!老奴给你熬了些清粥,你且喝上一碗,暖暖胃吧!”
盛蕾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吃得下去!她面带怏怏挥了挥手,另一手摁了下心头位置,气若游丝般的开口,“嬷嬷,我这心头憋得慌,实在是没甚胃口,你还是别劝我了。”
“唉!夫人…唉!”齐嬷嬷这会心里更加不好受了,想要劝盛蕾几句,只才刚开口,便发现自己已哽咽不成声,怕自己一哭,会引得盛蕾情绪崩溃,齐嬷嬷忙止住了声,背过身去,状似无意的抹掉眼泪,然后扭身垂头,向盛蕾屈身一礼,然后端着莲子粥慢步退去。
这次盛蕾支着耳朵,听到细碎的关门声传来,这才缓和了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丝后怕了!
太惊险了!她对这个身体的事,一无所知,总算是蒙混过关了!事不宜迟,还是赶紧实行她的返回大计。
盛蕾这般想着,忙闭上眼睛,孕育着情绪,准备入睡。
只是……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咕噜,咕噜……!”
也不知过了多久,盛蕾是越睡越清醒,越睡越饿!本来还想无视,可肚子却开始不听话的抗议了起来。
盛蕾这才想起齐嬷嬷的话,她这一天没吃东西,能睡得着就怪了!盛蕾顿生后悔之意,她怎么就脑抽的拒绝了齐嬷嬷的投喂呢!
揉了揉瘪平的肚子,盛蕾想了想,试探性的喊了一嗓子,“嬷嬷,嬷嬷,你在吗?”
虽声音细得盛蕾都不确定是否能穿过房间,但已是这个身体如今能发生的最大声音了,又唤了好几声,可屋外始终无人回应,反倒是盛蕾把自己喊的两眼发黑,额头抽痛,喉咙反胃,干呕了起来。
盛蕾趴在床边,感受着这个身体,如此虚弱不堪的模样,盛蕾只觉得无比的绝望,也更加深了她要回去的念头。
确定喊不来人了,盛蕾无法,只能起身支撑着这还不太熟悉的身子,趿拉了双鞋,随意寻了件外袍披上,出得屋去。
站在檐下,冷风一吹,盛蕾冻得瞬是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衣裳,一眼望去,只见屋外院子,空无一人,院内亦是无比萧条,让盛蕾无比怀疑,这简直就是个冷宫的存在。
不过,那嬷嬷唤自己是老夫人,想来这也不是什么皇宫内院,难道自己是个被宠妾灭妻的主。
“有人吗?谁在吗?”盛蕾又唤了两嗓子,院内静悄悄的简直能听到自己的回应,这简直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盛蕾在心里为这个身体默哀了下,然后准备自食其力。
寻着门庭,出了院子,盛蕾却更加为难了,她不认识路了!只事到如今,盛蕾也只能懵着头,乱走了。
“夫人,您在这太好了!小少爷落水了,怕是要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这才刚走上一条康庄大道,也不知从那里窜出来一丫鬟一把抓住盛蕾,哭得面上眼泪鼻涕一把,倒是把盛蕾吓了一跳。
她可不不喜欢和个陌生人这般亲昵接触,下意识想要掰开那丫鬟的手,可待脑中接收到那丫鬟给予的信息,却是一愣。
那伺候她的嬷嬷唤她是老夫人,想不开是因为少爷在外面出了事,生死不知。按嬷嬷说的,少爷是她儿子,而这丫鬟这么着急,显然那小少爷就是她儿子的儿子,她的孙子!
儿子出事,生死未明,孙子溺水,也快要翘辫子,她这皮肉还真命苦的很。
盛蕾内心吐槽了一句,脚下却不慢,身为护士,救死扶伤,乃是天职,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都不能放弃。
“还愣着作甚,快带路!”
丫鬟忙是应下,胡乱抹了用袖子抹了一把脸,领着盛蕾一路小跑而去,也并没多远,盛蕾便见视野开阔不少,远处一片波光粼粼,是水!
显然就在这旁处无疑了!
“冠玉,你醒醒,别吓奶娘,老天啊!呜呜呜嘤嘤嘤!”
撕心裂肺的哭泣声,顿是让盛蕾知晓,出事点何处,直接撇了身边气喘吁吁的丫鬟,盛蕾寻声而去,便见一年轻妇人跪在岸边,哭得肝肠寸断模样,抱着一一动不动的少儿身躯,显然那应该就是丫鬟口中落水的小少爷,她的孙子!
而其旁边,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年郎,正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衣裳发缕尽湿,盛蕾猜测,应是他下水,将人救起的。
“让开!”身为护士,最是看不得愚昧的人,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哭闹,反而将人最宝贵的救治时机给耽误掉,盛蕾喘着气儿直向奶娘喝道。
奶娘听得声动,一脸悲怆望向盛蕾,却是将手中名为冠玉的孩子,抱得更紧了,“老夫人,你,你来晚了,小少爷他,他已经去了!”
“一边去!”盛蕾之耳不闻的蹲下身去,将冠玉从奶娘怀中一把抢过,只见冠玉本该是粉雕玉砌的脸上,已经青白一片,探下鼻翼,确如奶娘所言,已不见呼吸之气,冰冷而湿润的气息贴上盛蕾的衣裳,水沁润衣物,触及肌肤,顿冷的她一哆嗦。
只这会,盛蕾哪管得了这些,将冠玉平放,掐住其脸颊,致使口腔开启,查无异物,将身上外裳取下,盖在冠玉身上,然后便跨跪在其手臂两侧,十指手背相缠,为冠玉做起了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盛蕾的手一下一下,带有节奏的按压着小小人儿的心脏部位,这般模样,看在身边抽泣的奶娘眼里,却变成了十恶不赦的模样,她一把扑上前去,便要阻止盛蕾的动作。
“老夫人,小少爷已经去了,你何必再如此折腾他的尸体,你就让他好生安息吧!”
盛蕾闻言,只觉得脑袋抽抽的疼,心底的火一下子烧得旺旺的,对这种蠢货,她都懒得解释,一把掰开奶娘抓着自己的手,然后一把掌直接扇在奶娘身上,“滚一边去。”
盛蕾语气实为不善,那奶娘说到底也只是个奴才,见盛蕾动了真怒,顿是捂着脸颊,蹭着腿儿,退到一边,不敢再造次。
而身边一直守在旁边观望的少年郎,倒是聪明不少。
“娘亲,冠玉还能救回来了!”
盛蕾满头黑线,这才知道这身边长得还不错的少年郎也是她儿子,对儿子,语气自然也就不能那么冲了。
“试试才知道了!你……,你浑身都湿了,还是先回去换身衣裳,莫要感冒了。”
盛蕾回答完少年的问题,眼角余光瞟见其冻得青里泛紫的脸,看在其叫娘的份上,忍不住嘱咐了一句。
少年郎明显一愣,随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我再等一会,待玉儿无事我便回去。”
人既然这么说了,盛蕾便就此作罢,继续专心致志为冠玉做心肺复苏,而少爷郎看了一会,却已是蹲下身来,往自己手心哈了口气,抓起冠玉冰冷的小手,在自己的手心里摩擦了起来。
五分钟,十五分钟,盛蕾累的感觉手都要抬不起来了,明明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可鬓角的发丝却被汗液浸透,如今,盛蕾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撑着。
又一次的人工呼吸,盛蕾只感觉冠玉喉腔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随即变成了咳嗽,一股冰冷的水,顿冲到了自己的嘴巴上。
盛蕾忙抬起头,将冠玉的撇向一侧,让起喉腔的水流出,以不至于再呛回喉咙。
“祖母!”细细小小的人儿,一声无力的轻唤,让盛蕾憋住的那股气,瞬间泄了,她将一只脚收回之后,便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也不去计较称谓问题了,盛蕾如释重负的抬起已不受自己控制,微微颤抖的手搭在了小儿人湿漉漉的发顶,随意的磨搓了两下,嘴角亦是无力的往上扯了下。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