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莹三姐妹自每天都过东院陪老夫人后,找卢氏哭诉过几次,但都被卢氏劝说住了。眼见长女的及笄礼就要到,卢氏更是一门心思为这事忙乎。单是出门拜访那些有名望的贵妇,邀请她们出席都够她奔波。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付出总算有回报。卢氏不仅请到了数位有福气的妇人观礼,甚至请到了刘县令母亲做正宾,万松书院宋先生的夫人做赞者。
林婧莹得知后也是高兴不已,比前两天收到那套红宝石头面还高兴。刘老夫人是侯门贵女,孕育七子,七子皆中举人,实是位多福多孙的老者。宋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宋先生更是才气誉满津饶。这两人肯来参加她的及笄礼,实在增光。
林老夫人得知这两位夫人参礼,更是让林婧莹不用再每日陪自己礼佛,让她专心为及笄做准备。
这日,卢氏特把林秀莹、林芳莹、林婉莹一起叫了过去,让孙嫲嫲教导他们三日后及笄礼上需要注意的礼仪。
毕竟请了那么多有名望的夫人,林家任何一位女儿出丑,都是丢林家的脸。
三人聆听孙嫲嫲教导了半天,直到问不出什么差错,卢氏才笑着点头。
林婧莹想到那身在相晖阁定制的衣裳及晴宝阁打造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忍不住想在众姐妹面前炫耀,便邀她们去自己灵溪苑吃茶。
茶还未奉上,林婧莹就迫不及待捧出那套新定制的红宝石头面,一脸得意。
林婉莹看着那粒粒均匀如鸽子蛋大色彩光艳的红宝石,小心脏不受控制砰砰跳。女人没几个不爱爱珠宝首饰的,这等色泽形状都上等的红宝石,她还是第一次见。
看到这套头面,林芳莹两眼也是藏不住的羡慕,赞叹道:“好漂亮,如此大小均匀的红宝石,真是有钱也难买。”
林秀莹更是双眼发光,忍不住伸手拿起一只簪子,嚷道:“等我及笄的时候,也要母亲定制一套这样的头面。”
“看就看,别摸。”林婧莹拿回她手中的簪子放进首饰盒,“这是及笄那天要戴的,弄坏了可不行。”
林秀莹高高噘起嘴,不满她如此小气。
林芳莹上前拉她坐下,笑道:“二姐姐真喜欢,何须等到及笄。父亲不是说今年春节要要给我们姐妹每人缝制一套衣裳定制一套首饰吗?虽没红宝石头面这般珍贵,但晴宝阁出品皆是精品,想必也是极好的。”
林婧莹坐下喝了口茶后附和:“就是,瞧瞧你这样子。堂堂林府嫡女,想要怎样的珠宝首饰还不能?”
听到这话,林芳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赶忙端起茶盏喝茶掩饰。
“妹妹听说了吗?父亲已经找到西席先生了。”
听林婧莹说到西席,林婉莹感兴趣了,两眼直看向她。
“姐姐可知是谁?严厉吗?会不会很凶?”听到这事林秀莹可不如其他两人高兴,反而满是担心。以后的日子不仅要学女红,还得读书练字。
“母亲说是曾在平阳尚文阁教书的孙夫子,声望极高,孙夫子生回津饶养老,父亲费了不少心思才说服他来给你们授课。以后可要好好学习。”林婧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忍不住泛酸,很快她就要成亲了,以后就是曹家的媳妇。姐妹们在家中读书学习的时候她却要伺候丈夫公婆。姐妹们以后可能个个通晓诗词歌赋,而她不过读过几本女德论语。
这一切都怪林菀莹,若不是她身子弱成这样,落个水也丢半条命,父亲怎么会想请西席先生教导林家女儿。林婧莹妒忌的把手中的帕子搅成一团,若不是记着母亲的话,及笄在即,莫要再生事端,恐怕她会忍不住开口奚落几句。
听了林婧莹的话,林秀莹一脸生无可恋。
“完了完了,看来父亲请的这位夫子定是极严厉之人。读书有什么好,父亲为何突然这般?要是我可以像姐姐一样嫁人就好了,就不用背书写字。天知道我最烦这些了。”
“说的什么话!”林婧莹正一肚子心酸妒忌无处发泄,听到她这话,手中的茶盏重重往桌面一放,怒斥道:“能请到有大学问的先生教学读书识字,放眼整个津饶,可只有咱们林府才有。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懂珍惜还满口胡话,若不用心学习,看我不告诉父亲去。”
林秀莹虽任性,但想来怕这位长姐,见她真生气,乖乖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毕竟是自己的一母同胞亲妹妹,林婧莹心里始终偏袒,见她垂着头不敢博嘴便把训斥的话转向另外两人。
“还有你们两个也是,莫要辜负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林芳莹林菀莹齐声应“是”。
“三妹妹已十岁,长姐倒没什么担心的。可四妹妹你毕竟只有六岁,年纪尚小,身体又不好,按理说也无需这么早一起跟两位姐姐学习。若不愿意,你大可跟父亲说说。”
若林汐只是六岁孩童,或许真以为这翻话是关心自己。但林婉莹正是六岁孩童啊,此时的反应自然是回她一个灿烂真挚的笑容。
***
属于林婧莹的大日子终于到了,这日林府上下莫不严正以待。平日极少出东院的林老夫人也来到家庙招待宾客。
直到今日林菀莹才有点明白为何林老夫人偏爱许氏,实在是许氏太会哄人开心了。今日来观礼的都是津饶有名望的太太,许氏待人接物,不仅让人如沐春风,还有一种被真挚以待的错觉。哄得各位夫人笑逐颜开。
赵姨娘负责监督厨房的食物准备,苏姨娘一早就去了林婧莹处帮她梳洗打扮,沈书云装病没来。卢氏也没在意,今日来的都是各家正经太太,这些妾氏不出现更好。
小巧看每一个人都盛装打扮,就连平日里极少带首饰的林芳莹都戴了个项圈,显得分外贵气。再看看自己家小姐,普通的红绳扎着双丫髻,连颗珍珠配饰多没,说多素有多素,一点都不像富贵人家的小姐。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这般坚持。哎,想来是年幼,还不懂美丑观念吧。
认命归认命,还是忍不住附在林婉莹耳边小声说道:“小姐,你看今日连三小姐都穿的这么华丽,就你一人什么配饰都不戴。”
林汐笑了笑,今日她不过纯粹是来看看古人的及笄礼是怎样的,满足一下好奇心,何必那么费劲心思装扮。再说就林婉莹这模样,哪怕粗衣麻布套身上都掩盖不了的好颜色,若真用心装扮,抢了林婧莹风头可不好。
被邀请做正宾的刘老夫人与做赞者的送夫人像约好一般同时来到,林修平与卢氏皆上前向迎,相互行正规揖礼领着她们入场按序就坐。
吉时一到,林修平起身开礼,做了一番简单致辞。
宋夫人以盥洗手后在一侧站立,林婧莹缓缓走来跪坐在席上。赞者为其梳头,在司协助下挽发插上发簪。刘老夫人起身走到盥前洗手拭干后来到林婧莹身旁,司者奉上罗帕发笄,吟颂祝辞后,跪坐下为林婧莹加笄,完毕起身,回到原位。宋夫人为林婧莹者象征性地正了正笄。林婧莹起身,在宋夫人搀扶下回到东房,再出来时已换上一身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三加三拜,直至礼成,整个及笄礼从开始到结束耗时差不多两个时辰。
礼毕,林芳莹静静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
赵姨娘忙完,像往常一样来林芳莹处看她,还拎了个食盒装着今日吃剩的点心。
林芳莹看到那盒点心,一直以来压抑在内心的委屈爆发了,泪汪汪看着赵氏说道:“姨娘,你能不能争气点?为何总是捡这些别人吃剩的?”
从来不曾见女儿这样的赵氏慌了,上前拿帕子帮她拭擦眼泪。
“孩子你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林芳莹推开她擦眼泪的手,带了几丝怨恨说道:“姨娘觉得我受的委屈还少吗?”
赵氏拿着帕子的手一顿,心一阵痛。她何尝不知因自己无能,女儿在林府过的忍气吞声。卢氏虽然没苛刻她们母女的吃穿用度,但与两位嫡小姐比起来时辰差原来。还好芳莹自小乖巧懂事,还颇受两位嫡姐的疼爱,只怕这日子过的更艰难。
虽然志哥儿是她所生,但正因如此,卢氏对她更加忌讳,平日里几乎不给任何机会他们母子独处。也因志哥儿是她所生,赵氏心里多少担心若自己不收敛点,卢氏把苏氏的儿子儿也抱到跟前养,以后志哥儿能不能继承家业就说不定了。
做娘的又怎么会不明白女儿的心思,今日她这般难过,只怕是受了长姐奢华及笄礼的刺激。可是自古嫡庶有别,卢氏娘家又得力,也是人家命好。
“芳儿,娘知道你心里难受,这都是命,你千万别起那种贪念头,不然苦的是自己。”
赵氏这话在赵芳莹听听来像是指责她贪心,愈加委屈,哭的更汹涌。
“姨娘怎可这么说,什么叫起了贪念头?长姐身份尊贵,又有主母为她谋划。不管是今日的及笄礼,还是将来要嫁的夫婿,哪样不是上乘?而你呢,我是你的女儿,你又为我谋划过什么?整日让我讨好主母讨好嫡姐讨好弟弟,可曾为我想过?是不是让女儿以后也做人妾氏,过的如姨娘一般?”
林芳莹最后那句话如千斤重石重重砸在赵氏心上,震撼得她站立不稳,摇摇晃晃退了几步。做人妾氏没尊严没地位没保障,自己这样就算了,怎可让自己女儿也这样?但女儿这翻指责没错,她从来没为她谋划过什么,心里想的都是如何安分守己鞠躬卑微讨好卢氏,好让志哥儿地位稳固,以后继承家业,不曾想过女儿的以后。
“……主母对两位嫡姐怎么样的态度,对我又是怎样的态度?姨娘怎会不知?且不说那吃穿用度,就拿教育来说,两位嫡姐七岁起就跟着主母学习中馈。女子不能上私塾,主母亲自教她们识字。而我呢,我都十岁了,却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四妹妹的姨娘本就是读书人家出身,就算主母不教,自也有沈姨娘教导。姨娘可曾想过我?父亲几位女儿中,四妹妹貌美,两位嫡姐尊贵,就我什么都不是。”
“我可怜的女儿!”赵氏上前抱住林芳莹痛哭,她错了,大错特错。若不是女儿今日点醒,只怕女儿这一生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