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道中落的青年风餐露宿,生活苦困,靠着自己唯一的手艺赚钱还险些进了狼窝,差点成为失足青年。
容话听着慕别的经历有一种照镜子般的错觉,看向对方的眼睛里难掩怜悯,一时半会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慕别突然一把揽住容话的腰身,将人腾空往上一抱,再落地时,容话两只赤着的脚就已经踩到了慕别的鞋背上。
慕别说:“等我出去给你赚够买药和买饭的钱,我再走吧。”
容话站的不稳,只能靠抓着慕别的衣襟才能勉强稳住身体。他闻言只感觉胸口紧了一下,脑子一热一句话便脱口而出:“要不你别走了。”
说完立刻从对方脚背上站了下来,回到床边穿好自己的拖鞋,再抬头时,便发现慕别还站在原地,一语不发的看着他。
刚才的话容话的确有些没过脑,但也不是完全失了理智。慕别的遭遇的确让他想起了前不久的自己,产生同情无可厚非,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昨晚他突然发高烧,烧的不省人事,如果不是慕别及时发现他,照顾他一整晚帮他退烧,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被烧成傻子半死不活了。
对待帮助过自己的人,在容话的教养中,是一定要回报的。更何况现在人家又刚好遇上困难需要帮助,所以他伸出援手是理所应当的。
容话走回慕别身边,说:“你先暂时在我家住下吧,饭钱和药钱我还是有的,你不用担心。”
慕别并没推辞,沉吟片刻后只说:“我不能占你便宜。”
“没有,这不算占便宜。你昨晚上照顾我,我很感激。”容话情真意切,“在我家暂时住下算是答谢。”
“不行。”慕别矢口拒绝,“是你昨晚带我回来的,我照顾你是理所应当。”
容话却不这么认为,仍旧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两人僵持片刻后,慕别提出一个建议:“这样吧,我以后住在你家,每个月都交给你房租。”
容话想要拒绝,慕别却先他一步开口:“如果你不收,我就只能走了。”
他态度坚决,一点也不肯退让,容话被对方的气势所感,最终只好点了点头。
收下房租,既挽留了慕别的颜面,也能稍微减轻一下自己的负担,对容话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好事,只是有悖他自己的初衷,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坦。
容话走到衣柜前,拿出一套宽松的衣服递给慕别。这一套衣服不□□材,常人都能穿,不过裤子是九分裤,穿到慕别腿上大概会将九分穿成七分。
容话脱了睡衣,也给自己换了一套。转过身时扣着领口的扣子,发现慕别换好了衣服正站在他身后,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
容话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有些莫名,“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慕别随手勾了一下挡着耳廓的发丝,缓缓说:“没东西,只是觉得你的头发比昨天看起来要卷一点。”
容话眨巴了下眼,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跟阵风一样跑进了浴室里。他跑到盥洗台前,从墙壁上安放的镜子里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少年人衣冠齐整,一头深栗色的卷发软软的趴在头上,看起来既乖巧又温顺,有几根卷发从额角两侧垂了下来,刚好遮住他脸颊两侧,硬生生将他面上原本那股有些冷淡的气息全部压了下去,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比之前平易近人许多。
容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皱起了眉,他是天生的自然卷,但因为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这头卷发,从前都会在理发店定期护理拉成直发。可是他现在没那个经济条件,所以只能在平时出门之前,自己花上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去把头发打理好。
他前天才洗了头理好自己的一头发,按以往的经验来说至少能保证他三天不会变卷。但他昨晚上淋了雨,回家后又没及时弄干头发,所以这才提前把他打回原形。
容话略有些烦躁了揉了揉自己的一头卷发,用水洗了把脸后出了浴室,又走到衣柜前拿出一顶黑色的渔夫帽戴在头上,把一头的卷发遮的严严实实,连根散发都没露出来。
家里要晚上才来电,直发器用不了。更何况慕别还在等他一起出门,时间紧迫,他一打理自己的头发就得花费几个小时,非得让人等到抓狂不可,所以戴帽子是他最好的选择。
慕别见他头上多了一顶帽子也没感到诧异,只说了句:“你卷头发看着小。”
容话礼貌的颔了颔首,回了句:“你长头发挺好看。”
慕别闻言挑了一下眉,没说什么。
两人出了小区,沿着大道一路往下,大概走了十多分钟的样子,看见一家养生粥店后,遂走了进去。粥店开在别墅区附近,店内装潢很新,用餐环境十分不错。
容话上次来这家粥店喝粥已经是一年之前的事了。他客套的把菜单递给慕别,请对方点菜,谁知慕别一眼没看,对他说道:“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慕别在容话心中的形象在这一刹变得伟岸高大。
毕竟是两个人认识以来第一次正经的吃饭,容话在自己能承担的范围内尽量点了几个尚能端得上台面的菜,总共加起来的价格够得上他平日三四天的花销。
容话食量不大,病也没好全所以没什么胃口,喝了小半碗蔬菜粥后就搁了筷,安静的等着慕别吃完。慕别喝粥的动作慢条斯理,一点也不像栉风沐雨的潦倒青年,反倒像哪家豪门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哥。
两个人解决好温饱问题后,容话又带着慕别坐了一段公交车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日常必须的生活物品。尽管容话一直竭力克制,但出了超市之后,他和慕别一人手里还是提了一个不小的购物袋,又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买完东西后,两人准备原路返回家。在公交车站等车时,慕别却突然从裤子口袋里一边摸出了一盒药递给容话,说:“你先回去,记得吃药。”
容话低头一看,发现是一盒感冒药和一盒消炎药,以及一盒夹在两者之间的润喉片。
他愣了一下,忘记伸手接过来,慕别便把几盒药又放进了购物袋里,连同袋子一起递给他,说道:“这是用你剩下的零钱买的,你知道的我没钱。”
他们两人刚才吃饭结账时找回了几十块零钱,容话想着慕别身无分文就把零钱给了对方以防万一,万没想到对方却用这笔钱给他买了药。
容话抿了抿唇,语气有些不自然的说:“钱是给你的。”
“是你给我的。”慕别指了指后面来的公交车,“好了车来了,你快上车先回去。”
容话不解:“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慕别道:“我该去赚钱了。”
容话微垂着眼睛,站在原地没动,等到同站等车的行人全部上了车后,车站霎时只剩下他和慕别两个人。
容话仰头看向慕别,郑重其事的说:“你别再去酒吧拉二胡了,那个地方很乱,像罗复笠那种人有很多。”
慕别眼珠转了转,不知联想到什么,顺着容话的话往下说:“但是我听说那边来钱快。”
容话提着购物袋的手紧了紧,沉吟道:“……那个地方,不是靠拉二胡来钱快的。”他就差没把话挑明了说,“一旦陷进去,你就很难抽身的。”
慕别神色温和,安静听着容话讲完。
容话见慕别沉默,害怕对方真的为了钱脑子一热走上邪路,因为人穷困到极点时什么想法都生得出来,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他心里着急,说话便有点语无伦次:“你拉二胡拉的很好,人也长的特别好看,你可以……你可以用别的方式赚钱的!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自己,做出让自己以后抱憾终身的事!”
慕别沉默几秒,忍俊不禁,突然笑出了声。
容话被他这一笑,一大段话都堵在了胸腔里没能吐出来。他嗓子又开始干痒,别过头猛地咳嗽起来,慕别从袋子里摸出一盒喉片递到他跟前,他打开拿了一颗含在口中,清凉的感觉盖过痛觉,让他好受上许多。
容话缓过劲来后,问慕别:“你笑什么?”
“嗯——”慕别拉长了尾音,像是在思忖:“没什么。”
容话没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话转上题继续说:“你别去那条酒吧街。”
慕别收敛了笑,说:“我不去酒吧街,我去别的地方赚钱。”
容话不放心,追问道:“什么地方?”
慕别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了指一旁电线杆上贴着的招聘广告。
今天的天气虽然没放晴,但好歹不再下雨。老欧坐在工地的板房里,屋外是机械轰动的施工声,屋内头顶的老式风扇滋滋的转动着。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施工招聘”启事,又看了一眼刚从外面走进来的容话和慕别,摸着下巴道:“你们两是来面试搬砖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