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声恍惚地回了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两人的谈话转述给父亲听。
“父亲,海棠表妹真的和章励在一起了吗?宿家这次损失这么惨重,真的是章励掺了一脚的缘故?”他忧心忡忡地问。
“是真的!”摘下眼镜,方儒文叹息地捏了捏眉头,拜章励高调行为所致,D市谁还不知道宿海棠是他正儿八经的女朋友。至于宿家之事,如果以前还看不透,以为两家和和美美合作愉快,现在却多少可以肯定,章励一开始就没有怀着好心。
“怎么会这样?”方正声有些接受不了,“难道就为了宿海棠,所以章励才这么针对宿家?”简直是不可思议,这根本不像是他认识中的章励会做出的事,不,他压根就没想过章励会真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关键那位红颜,还是宿海棠。他仿佛,依稀记得,貌似当初俩人见面挺不愉快的。这样的两人,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
方儒文沉吟了一声,道:“宿家本来碍不着他什么,要不是为了情人,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宿海棠对章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方正声置疑,“姑姑,姑父就没有做些什么挽回,那毕竟是他们的女儿?”
方儒文淡淡道:“既然当日放弃了,今天有什么脸面找上门去。”
他对妹妹一家不满,对宿海棠这个外甥女也没有一丝的好感。在方儒文看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宿海生夫妇做得未必对,但是做女儿的转头借助男朋友的手报复家里,父不像父,子不像子,都是不成体统的。
他方家当日既然没有为宿海棠出头,今日也不会借着外家的身份说事,所以对宿海棠呆在章励身边就当作不知道,权当没有宿海棠这个亲戚。
方正声急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听意思他们没想收手,到底要到什么地步才会满意?”非要如此绝情吗,他们到底是血缘亲人啊?
方儒文沉默,慢慢地擦拭着手中的眼镜,良久才道:“等到宿海棠喊停,这一切就会结束了。”想必到那时宿家也不剩什么了。
方正声悚然而惊,他脑海闪过一段以为遗忘的记忆,冷漠的小女孩袖手旁观男孩在水中浮沉求生。现在的宿海棠变成什么样了呢,这次她会看着宿家挣扎多久,是眼睁睁看着它灭顶,还是会在最后关头拉上一把?
“那父亲打算怎么做?”方正声问,是给市政交白卷,还是顺着林舫的意思而为?
方儒文叹了一口气:“我们跟宿家是私情,和‘海晟集团’的商谈却是关乎D市人民的民生大事,孰轻孰重我想应该不用我再说吧。而且,没有了我方家,换了任何一个人上来,宿家还是逃不过去的。”只要宿海棠想亡宿家之心不死,章励为了讨好情人,只会一踩到底。
但是方家也没有必要落井下石,做出什么难堪的事来,说到底银行没有找上宿家的门逼着要债,就已经是看在方家的面上了。现下只需要暗示一下,让银行一切秉公办理,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方正声知道父亲这是已经有了决定,他不忍心地开口:“一定要如此吗?到底姑姑还在宿家呆着。”
“到时宿家困难的话,就接了你姑姑回家吧,方家养你姑姑还是养得起的。”方儒文闭上了眼养神,“过了年吧,过了这个年再说吧!”好歹让人安安心心过个年。
方正声明白,宿家的最终命运将在年后揭晓,心下不由恻然!
宿家还不知道接下来的噩耗,可是眼前的处境已经很惨了,正好应证了那句话,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在危机面前,宿老爷子终于病倒了,所有的一应事宜都交到了宿海生手上,将他硬生生拖垮了十岁不止。
宿海生左支右绌,很快将宿家一些不太重要的产业变卖出去,但是这样只能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庞大的资金缺口。
而雪上加霜的是,曾经跟章励谈成的合作突然都被中断了。那些曾经给宿家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和信心,也让宿家不断的膨胀的根源,如今被毫不留情地砍断。
宿家不能开源,损耗的财富像是漏斗似的往外流堵也堵不住,宿家都快成了一幅空架子了。然而宿海生不知道,就是这样的空架子,人家也不许他留。
又一次求助无门疲惫地回到家中,宿海生面对的就是弟弟宿陆生一家怒气汹汹的面容,正愤愤地瞪着他。
“你们又怎么了?”宿海生无奈地道。
自从宿家投资失败,败光了大半产业以后,宿陆生一家就搬了回来,守在了宿老爷子身边。
他们对家里损失巨大非常的不满,尽管老二走的是不一样的路,但是宿家也有他的一份。拥有的东西少了,任谁也不会高兴的。特别是这灾难还是宿海生引来的,谁让宿海棠是他生的呢?在宿老爷子的解释下,就是他们都中了圈套,而设计这圈套的人就是宿海棠的男友——章励。不怪宿海生怪谁,凭什么要让他们也承受这份损失?
楼下团团围了一圈的人,一边是怒目而视的宿陆生一家,另一边是惶恐不知所措的宿新天和宿青叶兄妹,还有不停哭泣的方婉敏。
宿陆生的太太刘芳撇了撇嘴:“我们只是想叫大嫂去找海棠,求求她手下留情放过宿家,大嫂就一个劲的哭。说来我们二房可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海棠的事,没得带累了我们,还不许我说啊!”她当初看不惯宿青叶的行事,因此约束了儿女远着大房一家,因此也幸运得没有得罪宿海棠,最多就是袖手旁观。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要不是这么绝情,今日也就没有这糟心事了,刘芳暗恨!
宿陆生复杂地望着自家大哥一夜变白的头发:“大哥,就不能去找找海棠?不是说章励是为了她才针对我们宿家的吗?,只要海棠不计较了,宿家也有救了。”
宿海生摇了摇头,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苦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试过?没用的。”
刘芳着急了:“怎么就没用了?不是还有卢家,还有方家吗?他们不都是跟我们家交好,找他们说说情啊。”
她又转向了宿青叶:“青叶你不要怪我说话不中听,说到底都有你的原因,你可不能不救宿家。你不是跟卢家订了婚吗?你去找找卢家人,让他们帮帮忙。”
宿青叶一直木然地坐着,此时瞳孔收缩了一下,表情露出一丝瑟缩。宿家现在还不知道卢燕然要跟她退婚的事,也许是卢家留给她最后的一丝情面,等着她主动上门提起。可她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现在。
倒是宿海生更明了,现在有谁敢相帮宿家?卢家也是商人,商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哪怕是儿女亲家也不例外。
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宿海生撑起身子:“我去看看爸爸。”
愤愤地看着宿海生上楼的背影,刘芳瞪了宿青叶一眼,照她说当初根本就不应该留下宿青叶,简直是个扫把星。
宿青叶低垂下头,手指深深地嵌进肉里,牙齿把嘴唇咬出一道血印。
宿家崩塌的太快了,快得叫人猝不及防!
宿青叶曾经以为宿家是屹立不倒的参天大树,她可以长久地依靠着它汲取养分,而不用担忧未来。然而现实是拿来粉碎的,事实告诉她,宿家比想象得还要靠不住。
宿青叶只觉得前程一片晦暗,她为什么要回来呢?回来面对的只有惨淡,唯独没有光明,早知道她应该留在国外啊!
现在,她什么也没有了,剩下的只有茫然!
她还要面对宿家其他人的愤懑和恨意,他们都以为一切的灾祸都是她带来的,一切因她而起。
她,真的做错了吗?
然而当对上那所谓亲生父母的丑恶面容,宿青叶就抛弃了杂念,她没有做错。如果不留下,她只能回到乡下,然后就是拥有一对坐过监狱的贪婪的父母,还是无知愚昧的兄弟姐妹,只能在泥土里混日子,那她会生不如死的。
匆匆地从宿家逃开,宿青叶就被守候在一旁的马家强抓住了。
脏污得发黑的手指抓上自己干净的衣服,宿青叶被马家强蛮力地拉向一边,迎面对上的就是男人的斥问:“你干什么去了,多久没送钱来了,我跟你妈都没钱吃饭了知道吗?”
宿青叶不着痕迹地退开几步,不高兴地皱了皱眉:“我不是才刚刚给你你们一千块钱吗?”
“已经两个月了,老子早用完了。”马家强喷着酒气,理直气壮地道。
“你又去赌了。”她厌恶地撇开头,这样的男人竟然是她的生身父亲,老天爷真是不长眼。
“老子为了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就不能放松放松?”马家强红着眼,强横地伸手,“快过年了,你多给些,我带你妈妈回老家看看,给他们看看,看看老子也是衣锦还乡了,羡慕死他们!”他嘿嘿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