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方婉敏竟有霎那的迟疑,僵着身子不敢迈步,方才那孩子看过来的眼神冷漠而生疏,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好奇怪,她还记得这个孩子曾在角落里偷偷看过来的孺慕盼望的目光,让自己心疼。她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只是想着以后会有长久的时间相处,所以先忙着安抚陪伴敏感的宿青叶。
终究是,养在身边的宿青叶更牵动她的心,所以不经意就忽略了这个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海棠。
然而现在不知怎么的,方婉敏觉得一阵心悸,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不安的抚了下胸口,方婉敏见女儿不理会自己,堆起笑容上前,温声道:“海棠,我给你送了温补的餐食,先不要喝粥了,吃妈妈拿过来的好吗?”
正好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海棠谢过了照顾自己的护士。
等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海棠悠然的靠在床头,幽幽的吐槽:“吃你迟到的早餐吗?那真是谢谢你了啊,我还真怕饿死!”
虽然方婉敏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的所作所为不能牵引自己的情绪,但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方婉敏为人母显然是不合格的。她有担心过自己的女儿一个人留在医院会不会害怕,想过原身也许会渴望亲人的陪伴吗?
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所以只是匆匆交待一句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于是第二天也姗姗来迟,没有想过受伤脆弱的女孩再亟待亲人的到来。
方婉敏的脸涨红了,这点确实是她的不称职,她的确无话可说。
可是家里人人有事,没有谁能抽得出空来看,而身为宿家长媳还要操心大大小小的事。她要忙着安排一家的早餐,要温柔体贴的送丈夫去上班,还要照顾儿女上学。
等她忙完的时候才有空来医院,等着方婶备好给海棠的营养补汤,这不就迟了吗?
方婉敏歉意道:“是妈妈不对,妈妈太忙了。你的早餐呢,有没有吃?”她急切的问。
光是看这幅情状,还以为她有多么关心在意宿海棠呢!
海棠懒懒的抬眼看她一眼,打断她:“我很好奇,我住院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来看我,是真的忙还是我根本就不重要,还是大家都是这样相处的,那我无话可说!”
昨天原身的父亲将人送到医院匆匆交待一下就赶忙离开了,连停下来问问伤情的时间也没有,今天更是脸面都不露。
亲生父母尚如此,海棠也不对宿家其他人对原身的感情抱希望了,根本就是没有感情。
海棠可不想因为这具身体和宿家的血脉关系就束手束脚的,套上所谓伦理道德的枷锁,她也不想呆在这个家里,以后迟早会找到机会离开。
既然如此,那最好从一开始就揭破现状,将虚伪的事实摊在眼前。以宿家人对待宿海棠的冷漠,从前是如何的,将来也如此。
她和宿家不需要太多的牵扯,也不需要维持无谓的亲情。
自始而终,就将一切维持原样的距离,不用改变!
“不是这样的,”方婉敏有些着急,“是你闹得不像话,你爷爷生气了,才…….”在宿家老爷子就是绝对的权威,他明摆着对宿海棠不悦,其他人自然识趣的不会触犯禁忌。
更何况昨天在老爷子铁口直断,在卢家祖孙面前直接论定海棠品性有暇,将一切都推到了宿海棠的身上。
既然宿老爷子说了出口,那是就是,不是也是。聪明人都能领会宿海棠在宿老爷子心里不重要,一个不值得重视的人也就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
海棠的脸色还有些白,听到方婉敏的分辩,她偏头笑了。
她好笑的微微弯起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罪魁祸首是宿青叶这个丫头吧。所以怎么能说是我的错。是宿青叶太不懂事了,都把我气糊涂了,可是差点害死我了呢?”事实上是真的害死了。
轻喃的话语透着几分寒气,好看的笑容有什么几分渗人,令人看了浑身不自在。
方婉敏打了个寒颤,慌忙道:“快别说这样的话了,你是真的要惹你爷爷生气吗?”
对着海棠轻瞟过来的视线,她带了几分埋怨道:“昨天回到家你爸爸已经都告诉我了,老爷子都说了就是你弄坏的花瓶,你爷爷的话难道会错?你这孩子,知错不改还一犯再犯,还扯上无辜的青叶!唉,你怎么会是这样子呢?”
方婉敏是真的羞愧,还有难堪。她的孩子应该是跟青叶一样知书达礼明亮活泼,讨人喜欢才是,而不是粗野浅薄!
“不过也是你在乡下长大读书少的缘故,以后你认真上学,多跟青叶学着点。”方婉敏马上自我开解,“你是我的女儿,不会比青叶差的!”最后,方婉敏还是试着鼓励一下女儿。
“学她?学她如何做戏撒谎,小小年纪就学着骗人?”海棠有趣地斜睨着人,遗憾道,“这么深奥的家学渊源,怕是不好学啊!”
说宿青叶撒谎骗人,又说是‘家学渊源’,那岂不是是指着整个宿家骂吗?
方婉敏气得差点晕过去,伸指指着海棠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道歉,不许这么说!”
“我说的是实话啊!”海棠神情认真,“实话总是不好听的,我懂!”
方婉敏捂着胸口,一瞬间真的觉得宿海棠绝对是上天派来克她的魔星,就是来刺她的心的。
看着方婉敏一副要厥过去的样子,海棠不由得自省,想不到自己一觉醒来还有毒舌的天赋!
抬头望天,新生如此美好,自己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