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家里的人难得的整齐,有宿家的大家长宿老爷子,还有两个儿子和他们的妻儿。
他们方才都呆在自己的房间,还是被楼下的响动惊动了,才下来一看究竟。
“这是谁干的?”走在最前面的宿老爷子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爱物摔碎了,又痛又怒当下冷厉的沉下了脸,探究不悦的视线扫向楼下的几人。
宿家的大儿媳方婉敏也就是宿海棠的亲生母亲,却首先注意到了委顿在地无辜垂泪的宿青叶,她当即就心疼了。
急步迈过众人下楼,俯身揽过女儿的身体,嘴里一叠声的关怀:“青叶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坐在地上?”
“妈妈?”未语泪先流,宿青叶恨不得将头埋在方婉敏温暖的怀抱里痛苦一场,但是她不能,她已经没有了那份可以肆意撒娇的资格!
“快起来,妈妈在呢!”方婉敏小心地扶起宿青叶。
等到人站好,方婉敏抬起头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宿海棠受伤的眼眸,见她看过来单薄的小女孩默默地垂下了头。
方婉敏不由得怔了一下,心下有些歉意。
不是她故意忽视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和青叶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割断的。
被她抱在怀里喂养着长大,被她细心呵护地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被她投注了全部感情的是宿青叶,在真相发现之前她们母女之间亲密融洽,世间母女感情最好也不过如此!
让她怎么舍得自己一心捧在掌心长大的孩子就这么被送走,那不亚于挖心掏肝。
同时,尽管宿海棠才是那个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然而有时候亲疏就是这般的残酷!一切源于时间的历练,错过了的亲缘,即使想尽力弥补却显出几分凄凉难堪!
而宿家其他人也舍不得一直疼爱的女孩,虽然厌恶她的父母,还是留下了宿青叶。反正宿家养得起,就当多了一个女儿。
然而他们考虑了自己的私心,却遗忘了宿海棠的心情,说到底在一开始感情就有了偏向:比起有血缘关系却陌生的宿海棠,他们更在意朝夕相处过的宿青叶。
该怪谁呢?怪这一开始就错开的命运,怪宿青叶的亲生父母作恶,怪这无法归位的‘感情’!
宿海棠已经习惯了亲人最先看到的总是宿青叶,但是心里还是很难过,没人记得她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也一样渴望亲人的关注,想要被接纳,而不是个陌生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花瓶是怎么回事?”宿家长子宿海生先扶着父亲坐在沙发上,才上前查问,他老成持重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目光严厉地扫过现场。
方婶慌忙摇头:“我在厨房什么也不知道,出来花瓶已经打碎了,只有两位小姐在。”
宿海生视线转向两个女孩子,然后落在怯生生垂泪的养女身上:“青叶你来说,发生了什么事?”
宿青叶孺慕的看了养父一眼,轻轻咬着唇欲言又止,低下头不说话。
“说话!”宿海生命令,他是个性格冷硬的男人,习惯了说一不二。
“青叶你知道的话就直说,别怕!”方婉敏忙怜惜的拍了拍她,鼓励道。
“是,是海棠姐放学了跑得太快,不小心把花瓶带倒的。她不是故意的,”宿青叶哭着说道,脸上是担心害怕,“真的不是故意的。”
“青叶说的是真的,花瓶是你打碎的!”宿老爷子凛冽的视线扫过这个才认回来的孙女,眸中满是怒气。
这个缠枝花瓶是明朝的器物,在混乱年代他好不容易才保了下来,可以算得上是国宝。要不是客人喜好品鉴古玩,他还不舍得拿出来。谁想到竟然就这么毁了,叫他怎能不动怒?
宿老爷子不至于为了一件死物就责打孙女,但是心底难免舔了厌恶不喜,到底是被那对夫妻养坏了,所以才这么冒失不堪。
“不,我没有!”宿海棠想不到当着家人的面,宿青叶还敢说谎,将责任堆到自己头上。她愤怒的涨红了脸,气愤的伸指指向宿青叶,“明明是她打碎的,她撒谎!”
“你指什么指,有没有教养?”一个少年挺身而出,狠狠的拍落宿海棠的手,护在宿青叶面前不屑的斜睨着她,“到底是你说谎还是青叶说谎,你当我们是傻得不知道吗?”
少年叫宿新天,是宿海棠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从小就爱护自己的妹妹,在他心里宿青叶始终是自己的妹妹。而且他不相信宿青叶会撒谎,自认了解宿青叶的为人,一向可爱善良的妹妹怎么可能说谎?
同理,自小看着宿青叶长大的宿家人也一致认同,比起宿青叶,生疏的宿海棠更像是那个会撒谎的人。因为不敢承认就推卸责任,反而想让青叶背锅,倒更似宿海棠这个刚回到宿家的人做得出来的事。
他们能指望被一直养在乡下,没有受到良好环境影响的宿海棠有优秀的品性吗?
低垂下头颅的宿青叶,水漾的眼眸里闪过诡异的安心,一声不响地旁观事态的发展。
眼泪‘唰’的流下来,宿海棠不想哭的,可是这一刻的难过不可抑制!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没有说谎,是宿青叶!”她想维持自己的自尊,不想在一帮冷漠的视线中哭泣。可是好难过,好难过,她控制不住自己!
瘦弱纤细的女孩强撑着挺直腰背,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眸中是深切的悲伤和倔强。她整个人都在不可自抑的发抖,就像是汪洋中的一艘小船,对抗着所有的恶意。